[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远行
次日用过早饭,送到城外再不能送了,陈母反反复复地嘱咐商队要谨慎慢行,一怕有匪,二怕受累,操心起来没完没了,眼泪噙在眼眶里怎么都忍不住。而此时陈沙雕因为不能亲眼见证阿姊漫漫“追夫路”也眼泪汪汪,在马车边拉着阿姊的袖子不放,嘀咕了好久要阿姊写信,要阿姊回头记得到了驿站要收信,始终对自己的军师职责念念不忘。看着陈沙雕那一脸挫败和不甘心,陈三岁心里的那点离别酸涩都淡了不少,又好生哄了他安分。
这头人走了,陈沙雕的心里却还不得劲,趁着此刻家里也没人顾得上他,从自己已经快见底的小金库里数出可怜巴巴的几枚铜钱,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跑集市去找便宜师父帮忙了。
集市上,陈沙雕的便宜师对着笼里卖不掉的蛇嘀嘀咕咕发愁的不行,那蛇却吐着蛇信,盘在笼子里安生快活半点不搭理他。陈沙雕的便宜师父姓赵,老赵头是这集市上一个爱喝酒的老滑头,这穷酒鬼的日子难捱啊,跟了自己半辈子的臭蛇都嫌贫爱富,没有便宜徒弟来就对他摆脸色,老赵头比豪门里的小媳妇还觉得委屈。正念着呢,陈沙雕就拉着脸写着苦大仇深来了。
“你今天吃黄豆了,嘴里都带着气。”看到陈沙雕这会儿唉声叹气,老赵头就知道有酒喝了,虽说这徒弟是上赶着拜到手的,但却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连自己的臭蛇对他稀罕,本来趴了好几天了,陈沙雕一来就扭着身子探出笼口来,“这么些天没来,今儿是有什么难事要找师父了?师父没酒可什么都想不出来。”
“师父,你可真聪明,一下子就看出我有事相求了,成了我请您喝集市东头的老陈酿,有多少买多少,这回你可一定给出出主意。”陈沙雕跟着老赵头有些时日了,没少在他喝酒时听老头儿吹嘘当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韵事,要追人不找师父还找谁?这会儿难得扭捏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师父,我想学点那个您当年一夜风流拿下花满楼花魁秦姑娘的办法。”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有师父出马,分分钟拿下。来,说说,是什么姑娘?”虽然这事纯属杜撰,但老赵头的脸皮堪比城墙,一点不塌不说,还一脸促挟地冲“出息徒弟”挤眉弄眼。
“师父果然神通!”陈沙雕送上一波彩虹屁,很仗义地把阿姊的喜欢包揽在自己身上,“不过,不是姑娘,是男的。”
老赵头的眼睛挤着就抽了,这集市东头的酒,好端端的,它就不那么香了。
北上中途要过十一二个驿站点,也不敢过于招摇,一行二三十人,装了三车货物,闷坐在车内的陈三岁无聊得打哈欠,挪到外头去看车夫御马,可这眼神跟着马鞭没一会,又落在了前面马匹上穿青衫的男子身上去了。
陈辰杉和苏尘此次上京是为赶考,故而马边都还放着书箱,两人缓鞭行马,一边讨论诗集文章,两人边思辩便走马一上午也不觉得疲惫,竟比往日静坐在书房里来得更为畅快。正说到“牝以静胜牡”,正好拐过一个弯道,陈辰杉侧头瞧见了后头陈三岁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吓得泉涌的才思都滞住了,干咳了一下欲掩饰尴尬,旁边苏公子竟也回头对上了眼,语调轻松:“令妹,着实有些特别。”
这边光明正大看人的陈三岁和心上人对了眼也羞了,捂着脸老实回了马车,缓了缓,却又掀了车帘偷看。陈辰杉语塞,陈三岁虽是女子,家中爱溺一直也没真照着女德约束她,故而性子直白很少扭捏,虽知道妹妹是情窦初开,但也架不住这明显的表白,支支吾吾半天,没了刚刚思辨的热忱,好在日头渐上,商队管事过来说要休整,便赶紧转了话题:“今天天气晴好,一会日头毒辣怕是人马都没什么精神,先歇过这两时辰再动身吧。”
商队是走习惯的,当下寻了块空地,学北方游牧人立起支柱用块油布挡了日头便在底下休整。陈辰杉下了马,和苏尘闲话了两句,绕到马车边敲了敲陈三岁的马车窗棂,看陈三岁若无其事地把头探出来:“兄长可有事要找我,水壶还是干粮?这刚出发一会商队里会煮些东西的。”
“要什么干粮水壶,你路上盯人也盯得太紧了,收一收,这一路还长着呢。”陈辰杉捂头,看她讶然知道她心里要给小弟扣锅,又补充了一句,“这次可没人多嘴,是你盯得太紧,我在旁边都难为情,谁看不出来我妹妹情窦初开。”
“这就是兄长你矫情了,我光明正大的,也没藏着掖着。”陈三岁被撞破心事,索性也坦然,“何况你们一路有说有笑,把我一个人落后头无聊,难道还不许人家看两眼解个闷啊。”
那边架锅下面的手脚也快,两人聊天这一会就已经做好了面食,领队的管事先端了面过来,对陈辰杉汇报:“大少爷,刚我们端了面过去给苏公子,但苏公子坚决不要,不知道是不是不喜欢吃。但出门老爷夫人嘱咐要一应照看,我们这也劝不动苏公子,您一会过去劝劝,一碗面不费事,要是有什么忌口,说明白了我们也好处理。”
不远处,苏尘果然已经开始吃起了干粮,就着水壶对送过去的面就是不搭理。陈辰杉明白是苏尘心里要强不好占人便宜,但理解归理解,但商队一路都是跟着的,苏尘是他朋友,总不能让他一个人一路啃干粮,也不能让大家伙迁就他都啃,不由面露难色。
陈三岁听到却笑了,丢给陈辰杉一个只管放心的眼神,自告奋勇道:“这有什么,必定是人家不好意思白吃你的,我去说他。”
“苏公子,小女有礼了。”陈三岁过去,先就低头行了个礼就坐在对面。
苏尘不好当着淑女的面用餐,咽了口中的面饼,把手里的干粮的收在一边:“陈姑娘何事?”
“我爹常说,士农工商,商人在哪朝哪代都是看人脸色,所以格外要脸些,这招待客人是分内的事,你今日嫌弃这热面不合胃口也就罢了,但后面路程还长,若你一直要这般谦让,抹不开面子,借口倒是好找,但不就显得我爹这人吝啬,我兄长刻薄,连我都有些不知好歹了。”陈三岁行完了礼数也就懒得端着,开门见山直接数落了个干净。
“姑娘说话一向都是如此直白的吗?”苏尘被这一记直球打得猝不及防。
“我是商贾的女儿,半路才做的大家闺秀,那些弯弯道道的大道理我可说不来,何况公子是通透人,更不需要我一个姑娘家讲道理。”苏尘的眼睛盈润透澈,能从中隐约能看到自己的倒影,陈三岁也就没有了方才在背后直盯着的光明正大,收了眼光只看着地面。
“是,姑娘大气,这倒是在下小气扭捏了,还应谢姑娘赐教。”苏尘沉吟片刻就从善如流地端起面来,本想暗示人离开,但见陈三岁还坐跟前盯着地皮不动,心里改了主意“姑娘,可要一道用餐吗?”说完心里后悔,这荒山野岭哪有什么一道用餐的位置和精致来?
“好啊!”陈三岁闻言却亮了眼,过去马车边拉了大哥,招呼碧桃,在地上铺上块四角的麻布,也就大大咧咧也就坐和他们一起吸溜起来。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