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满离愁

　　在饭桌上，未雪把这次她和马道下山要做的事情和沈空行稍做了一下交代，避开了那些重要的点，挑了些不轻不重的事情说了。

　　马道在旁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附和着，沈空行看起来是认真听的样子。三个人就这么各怀心事的把这顿饭吃完了。

　　临出客栈之前，未雪向掌柜打听了一下，往各个方向走都会到哪里，但其实她心里已经清楚了要走哪边儿，毕竟昨晚已经看过罗盘了。

　　“为什么最好不要往南走啊，雾蒙山和普通的山有什么不一样吗？”未雪问道。

　　掌柜摆了摆手：“邪乎的很，反正我是好意劝你们，没必要冒那个险。”

　　见掌柜好像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的样子，未雪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什么了，道过谢三个人就出了客栈。

　　“那个掌柜没有骗你们。”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三个人身后传来，“雾蒙山的云阵有去无回不是说说而已的。”

　　未雪转身，看到了一个佝偻着背的老爷爷，她微微欠身走到老人身边：“爷爷，这云阵是个什么意思？听着好像是个很厉害的阵法。”

　　“不是叫阵就是阵法的。”老爷爷低笑了一声“没有人知道云阵是什么样的，因为还没有进去又出来的人，自然就没有个准确的说法，小姑娘，如果你们一定要去，记住一点就行，你是谁。”

　　“我是谁？”未雪继续问道，“记得自己是谁吗，云阵是……”

　　“老爷子您怎么又跑出来了！”一个女人打断未雪的话。只见她快走了几步，来到老人旁边扶住他，略带歉意地对未雪道：“不好意思了，老爷子脑子不太好使，打扰您了。”

　　“啊，没事儿没事儿。”未雪连忙摆手，“是我想问老爷爷一些事情，就是……”

　　“他说的话您别往心里去，岁数大了。”女人又一次打断了未雪的话，未雪也看出来了，她好像是刻意要避开雾蒙山这个话题。

　　未雪礼貌地笑了笑，摆手道：“是我打扰老爷爷了。”说完，就回到了沈空行和马道旁边。那女人见未雪不再问了，微微鞠了一躬，扶着老爷爷走了。

　　一边走，老爷爷一边嘴里小声说着什么。沈空行眯了眯眼，露出了一瞬间疑惑的表情，未雪和马道因为也在盯着老爷爷和女人看，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沈空行脸上短暂的表情变化。

　　“你是谁？”马道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

　　“我是……”未雪接道，“你爷爷。”

　　“……”马道一巴掌拍在了未雪的后脑勺上，“你怎么不说你是我祖宗啊。”

　　“本来想这么说的，但是感觉有点儿老。”未雪一个侧身躲在了沈空行背后。

　　“你有本事说，有本事别躲啊。”马道上手就要把未雪薅过来，被沈空行拦了下来。

　　“咱们办正事吧。”沈空行把两个人分开了一些。

　　“沈公子在这儿，我不和你计较。”马道咬着牙说了最后一句。

　　未雪给沈空行竖了竖大拇指，沈空行叹了口气，把她的手按了回去：“你安生点儿吧。”

　　一路向南，其实没过多久就出了村子。临出村子前，未雪转头看了看。马道看了未雪一眼：“干嘛，还舍不得走了？”

　　“这跟舍不舍得走有什么关系。”未雪回过头，快走了几步，走到了两个人的前面，“想再看一眼呗。”

　　这话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走在最后面的沈空行也回头看了看。看着离他们渐远的村子，沈空行突然想起了他读唇语，读到的那个老爷爷嘴里小声说的那几句话。

　　“别记得我，谁都不要记得，什么都不要去记。”

　　沈空行回过头，皱了皱眉，为什么告诉未雪只要记住自己是谁，但又说谁都不要记得。

　　“你散步呢！”未雪一把拉起沈空行的袖子，“这速度到雾蒙山都得明年了。”

　　沈空行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未雪侧头看向他：“你不会是在担心，你到了雾蒙山记不住自己是谁吧？”

　　见沈空行摇了摇头，未雪笑了：“就算到时候真不记得也没关系，只要有一个人还记得就可以，如果真的怕也没事儿，你就在外面等我们，要是我们真的出不来，还能有个人去通知我师父。”

　　“我没有怕出不来。”沈空行开了口，看向未雪，“知不知道自己是谁，不都活到了现在。”

　　未雪听了沈空行的话，轻挑了一下眉：“不知道自己是谁？你就是你自己，还能是谁。”她拍了拍沈空行的背：“想的太多了，大兄弟！”

　　说完话，未雪转身往前走了，她走的比沈空行快一些，所以沈空行并没有看到她的表情，本来还挂在脸上的笑在转过身之后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漠和茫然，她又何尝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活到了现在。

　　未雪略带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想到了罗盘上的那个“千”字，她才不管自己是谁呢，那个有什么重要的。

　　身后的村子，随着三个人越走越远，渐渐地变小，最后消失在了视线里。沿途的树越来越多，有清脆的鸟叫声，地上的草也越来越密，小道被两边的树夹着，被四周的草包围着，越往里走越窄。

　　不知道是树太多了，还是心理作用，未雪感觉这条道越走越黑，按照他们的速度来说，现在离日落还有好长的时间，不会这么快天就暗下来的。

　　未雪回头看向两个人，两个人的表情明显也是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奇怪。

　　“怎么这么瘆得慌。”马道往四周看了看，“这路也越来越窄了，问题我感觉咱们也没有走上坡，这到底是上了山了，还是压根就没到呢？”

　　“我感觉，咱们可能已经上山了。”沈空行弯腰随手从地上拾起一块儿小石头，往身旁的林子里扔了进去，但是扔出去了好久，都没有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

　　“怎么……怎么没有落地声？”马道睁大了眼睛，“咱们上山了？”

　　未雪眯起眼睛，看向前面的路，明明就像是平地一样，往后看也一样，两边的林子也看不出来有坡度的样子。

　　“反正小心一点吧，既然已经上山了。”未雪把扇子抽了出来，用扇子拨开了挡在自己眼前的树梢。

　　往深处走，鸟鸣声渐渐消失了，树却越来越茂盛，本来就不怎么宽的小道这下只能勉勉强强让一个人通过了，四周安静，只有他们三个人细细簌簌的声音。未雪看了看身边，水汽也变得越来越大，雾蒙蒙的感觉。

　　“感觉前面都已经看不清路了。”未雪皱着眉，开扇一扇，雾气四散，但只是一瞬，又重新聚到了她的眼前，“得打火折子了，要不然太危险，你们俩都有火折子吗？”

　　话音落下，一片沉寂，并没有人回答她，未雪慢慢转过身，身后竟然没有人！而是雾气一片，已经看不清他们走过来的路了。

　　“马道！沈空行！”未雪用正常的声音叫了两个人的名字，她没有太大声，因为四周雾气太大了，不能慌乱地大吼大叫，不然会干扰她对周围情况的判断。

　　依然没有人回应她，未雪捏紧了手里的扇子，吐了口气：“已经开始了吗，云阵。”

　　未雪拿出了一个火折子点上，点上火折子她才发现根本就没有太大的作用，因为与其说是黑，不如说是可见的范围太小了，雾气太大了，而且未雪从刚才发现另外两个人没有跟在身后的时候就没再往前走了，但是雾气却仍然变浓了。

　　一直杵在这儿也不是办法，未雪索性把火折子灭了，反正也没什么用，她把自己的发带扯了下来，拿着扇子的右手轻轻一扇，看准旁边的一棵树，未雪把发带的一头绑在了树干上，另一头绑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接下来，未雪都觉得自己有点儿滑稽，她扇一下，看清一点路，往前走一点：“他俩是怎么走的啊，这雾气也太大了。”

　　未雪一边走，脑子里一边飞速地转着，虽然那个老爷爷说并不是阵法，但是沈空行和马道这么大的人了，不至于跟着她走还能跟丢，况且刚才上来的时候，只能看到这一条道，所以就算不是阵法，也是有其他的什么东西。

　　又走了一阵儿，未雪停了下来，并不是说像在兜圈子，而是好像走不到尽头的那种，未雪扯了扯左手腕，发带还绷着劲儿，她已经完全不知道发带的另一端在多远的地方了，因为她只能看清靠近自己的这段发带，再远一点就都消失在雾气里了。

　　“马道？沈空行？”未雪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还是安安静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因为四周的雾气，未雪的碎发都糊在了额头上，脖子上，她胡乱扒拉了两下，心里渐渐开始烦躁起来。

　　正当她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耳畔突然出现了哗啦一声微响，像是衣摆拂过草地的声音，未雪立刻定住，握着扇子的手慢慢抬了起来。

　　如果没错的话，就是这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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