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满离愁

　　日上三竿了，未雪才起床，可能真的是太累了，一晚上竟然都没做梦，她出来也没见到沈空行，但饭桌上有做好的早饭，虽然马上都可以吃午饭了，但未雪还是把桌子上的饭吃了。

　　一直到刷完碗，沈空行都没回来。未雪闲得无聊，拿起昨天沈空行看过的那本书来看，并不算记载详细的法器集册，甚至还没有她在街角巷子里随手淘到的民间集册全，未雪随手翻了翻，没看到什么新鲜内容就又给放回原先的位置了。

　　正午时分，沈空行终于回来了，未雪见他提着个鱼篓忙过去接：“你去抓鱼了？”

　　沈空行点了点头，但没让未雪接他手里的鱼篓：“我自己来吧。”

　　未雪愣了一下，尴尬地收回手：“我也会弄鱼，早饭就是你做的，午饭我做吧。”

　　“不用了。”沈空行直接拒绝道，“你歇着吧，我来弄。”

　　“啊……好的，那辛苦你了。”未雪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叫我。”

　　沈空行没再理她，转身进了厨房。未雪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鱼篓，皱了皱眉转身回了屋。

　　这是她第二次拿起沈空行看过的这本书，未雪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与此同时，沈空行正对着鱼篓里一条碎得四分五裂的鱼发呆。

　　打鱼对于门派里的弟子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厉害的亲自上手抓，不厉害的用个小法术。沈空行有些后悔今天亲自上手抓的这个决定，抓鱼一看实力，二看运气，或许是今天运气不够好，又或许是太久没抓了，实力退化。

　　沈空行在没抓到第一条鱼的时候，就感觉自己有些烦躁了，但他忍了忍，可第二条鱼从他手里溜走的瞬间，他冷漠地直起身一掌就拍在了河面上。

　　从他手里溜走的那条，也就是现在鱼篓里的这条鱼，当时一下就被拍碎了，周遭的好几条也都是同样的惨状，不过沈空行只捞了这一条回来，他怕未雪发现。

　　沈空行深知自己原先不会因为抓不到鱼这件小事而生气，所以更加对自己现在作出这样的行为而感到害怕和焦虑。

　　要不然还是让未雪走吧，沈空行看着锅里咕嘟咕嘟煮沸的鱼汤这样想到。

　　直到沈空行端着饭进来，未雪才把手里的书放下。看到桌子上的鱼汤，未雪面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但总觉得不应该是做鱼汤，至于为什么这么觉得，未雪也说不清楚，她觉得红烧也好，垮炖也好，怎么着也没想到会做汤。

　　她先给沈空行盛了一碗，看到汤勺里的碎鱼块，未雪下意识地瞟了沈空行一眼，但好巧不巧对方也在看自己，未雪盛好汤放到了沈空行跟前：“你这鱼炖得挺烂。”

　　沈空行拿起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未雪的视线集中在鱼汤上，但余光却感受到了这一个停顿，她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放下碗之后，抬头看向沈空行。

　　“炖的时间是有点儿久了。”沈空行淡淡地说道。

　　未雪点了点头，笑道：“鱼汤炖时间长点儿好喝。”

　　两个人开始吃饭之后便不再说话了，直到未雪吐出来第三口鱼鳞，沈空行终于开口道：“我可能没弄干净，不好意思。”

　　“没事儿。”未雪喝了口汤，“你是把鱼切了才刮的鱼鳞吗？”

　　沈空行看向未雪，笑了笑：“谁切完鱼才刮鱼鳞啊。”

　　“也是……”未雪放下手里的碗，“本来就碎了的鱼应该也不用切吧。”

　　在听到未雪的话后，沈空行逐渐收敛了笑容，沉默了一阵儿，放下筷子道：“你吃完饭就走吧。”

　　未雪平静地看着他：“先吃饭吧。”

　　沈空行心里那股莫名烦躁的情绪又上来了，起身道：“我饱了，你吃完放在这里就可以了，我到时候会收拾的。”说罢，转身就出去了。

　　未雪听到主屋房门被撞上的声音，叹了口气。

　　屋外已经好久都没有动静了，沈空行睁开眼睛，犹豫了一下起了身，闭眼这么长时间其实压根没睡着，他听见未雪独自又吃了一小会儿饭，然后就是进进出出的声音，后来是刷碗的水流声，再过一会儿就没有声音了。

　　沈空行站在门前又听了一阵儿，确实是没有声音了，他推门走了出来，院子里没人，其他几间屋子也没人，厨房里刚洗完的碗还在往下滴着水。

　　是走了吧，沈空行默默坐到了院子里的石桌旁，他突然觉得很难受，这股难受劲儿来得莫名其妙的。

　　太安静了，怎么能这么安静呢。

　　沈空行自嘲地笑笑，你让人家走的，人家真走了，你还不高兴上了？

　　沈空行觉得自己大概是想明白了，但他还是什么都不想做，本来也没什么好做的不是吗，索性又躺回了床上发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反正是做了一个冗长又累人的梦，有他母亲，有叶远归，有一大堆人，当然还有未雪，最后的最后，是未雪俯视着他，语气带着寒霜似的告诉他：“你永远不配得到别人的爱。”这之后，他就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啊！”沈空行感觉自己身体疯狂下坠，忍不住大喊了一声，这一喊也把他从梦里拉了出来。

　　“好家伙。”一道声音从耳边传来。

　　沈空行转了转自己僵硬的脖子，看见了蹲在床边的未雪。

　　未雪抬手，抹了下沈空行额头上的汗：“什么时候下雨了？”

　　沈空行轻叹了口气，坐了起来：“你怎么又回来了？”

　　“啊？”未雪依然蹲在床边，手撑着下巴抬头看他，“我不回来我去哪儿？”

　　沈空行知道未雪在装傻，但他并不想顺着她说：“我的意思是你走了就不要回来了。”

　　“我不回来，谁给你带桂花糕啊。”未雪站了起来，从方桌上拿过来一包点心，“我本来想买牛乳糕的，谁知道这边儿镇子上竟然没有卖的！你敢相信，竟然没有卖牛乳糕的！”

　　沈空行沉默地看着她，未雪在他床边儿坐了下来，往嘴里扔了块儿桂花糕，边嚼边说：“但是这个桂花糕也还行。”

　　沈空行刚想开口说话，未雪就拿了一块儿桂花糕塞|到了他嘴里：“你尝尝。”

　　没办法，沈空行只好先把嘴里的桂花糕咽下去，刚咽完，未雪抬手就要往他嘴里送第二块，被沈空行拦了下来。

　　“你吃吧。”沈空行说道。

　　“不好吃吗？”未雪问道，“你有什么爱吃的点心吗？回头我可以给你买。”

　　“没有爱吃的。”沈空行冷漠地答道，“你走吧。”

　　“好吧……”未雪声音弱下来，“那你休息吧。”

　　本来未雪都走到门口了，又转过头道：“你出了好多汗，擦擦再睡吧，现在这个季节容易受凉。”

　　沈空行转回头，不再看她，未雪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推门走了出去。

　　听着未雪轻轻带上门的声音，沈空行一拳锤在了床栏上，他叹了口气掀开未雪给他盖的被子，从床上下来了。

　　沈空行推开门，见未雪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发呆，他走到未雪身旁：“吃晚饭了吗？”

　　未雪回过神来，像是思考了一下：“呃，我吃了，桂花糕。”

　　“你吃那个能饱？”沈空行有点儿火大，“晚上这么冷，你坐这儿吹风？还不快进屋去？”

　　“啊，噢，好……好的。”未雪看了沈空行一眼，起身往屋里走，“你饿吗？我给你做点儿吃的？”

　　沈空行突然提高音量道：“我做，你现在进屋待着。”

　　未雪被吼得没敢接话，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进屋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沈空行的一呼一吸好像很用力，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也紧紧握着拳。

　　她其实下山并不是为了买什么牛乳糕，只是为了找个离沈空行远一些的地方联系莫西凉问问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莫西凉听完她说的，直接就要过来，被未雪拦住了。

　　莫西凉告诉她，现在算是正常现象，星陨罗盘毕竟是不祥之物，又有未雪的天煞之血，沈空行作为掌控之人，不可能丝毫不受影响。

　　再多的其实莫西凉也没跟她说什么，只让她多加小心，虽然这话没多少用，未雪又不会撇下沈空行跑路，但莫西凉作为师父不可能不多说这句话。

　　未雪在屋里坐着，思考一会儿要和沈空行交流些什么，总感觉现在沈空行什么都不会跟她讲。正想着呢，沈空行就端了菜进来，他把菜放到桌子上，转身就要出去。

　　“你不吃吗？”未雪赶忙问了一句。

　　“我不饿。”沈空行很冷淡地开口，连头都没回。

　　“你不饿？”未雪站了起来，语气中带了些火，“如果我没说错，你中午就没好好吃，一觉睡到现在，除了我硬给你塞的一块儿桂花糕，你还吃什么了？”

　　沈空行重复道：“我不饿。”

　　未雪哼笑了一声：“看来罗盘运转之后，你功力还真是强了不少啊，不吃饭都不饿了，再过一阵儿是不是就终身辟谷了啊。”

　　沈空行没接未雪的话，抬脚就要往外走，不过手还没搭上门，一道凛冽的剑风从身后直穿而来，沈空行歪了一下头，踏回砰的一声插在了门框上。

　　沈空行握了握拳，抬手拔下踏回，转身一个回刺，剑身就架在了未雪的脖子上。

　　沈空行的功力进步得太快，剑贴到她脖子上的这个过程，未雪甚至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

　　不过，沈空行拿剑的手并不稳，一直在抖，未雪看了他一眼，在沈空行要收手撤剑的瞬间，一把握住了剑刃。

　　“你干什么？”沈空行本来想撤剑的手一下就不敢动了，这下连抖都不抖了，生怕再多动一点儿会把未雪手划得更深。

　　血顺着未雪的手心流到她胳膊上，又流进袖口里，未雪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移回视线到沈空行脸上，一字一句地开口道：“把它毁了吧，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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