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

　　庄明敬新派来监视宁霄的人，没有小吕能伪装，宁霄今天上午出门看老头儿下棋，没到公园，就发现了他的存在。宁霄来晟睿，是来质问庄明敬来了，什么想吃火锅约不到人，全是在他不耐烦的“你怎么来了”的质问之后，临时编的理由。

　　来的时候，雄赳赳气昂昂，宁霄没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但当被保安拦下来，去猫咖抱着小可爱稍稍冷静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

　　人家庄明敬是每个月都按时给了工钱的金主，他一出来卖的，从点头答应跟人上床开始，就该知道，什么自由自尊全他妈是奢侈。

　　宁霄年纪小，平时跟庄明敬吵嘴打架，要是两人之间没大问题，庄明敬乐意让着他。

　　但要真碰上原则问题，比如宁霄跟别的男人贴身跳热舞、多人运动、偷养野男人……如果被庄明敬抓住，他对宁霄可真一点儿都不含糊，上次那抠脚捆绑都是微不足道的餐前小菜，他爱玩的各种手狠play一大堆，随便拿一样出来，也不是宁霄能接受的。

　　要么说人家池砚跟庄明敬是好朋友呢，池砚说得真没错，庄明敬身处高位，别看他人前对谁都一副好老哥哥的样儿，其实人间真情真爱那一套他早就不信了，疑心症重到神仙难救。

　　监视宁霄的人只知道死盯人，其余的上面没说，但即使没说，宁霄也知道庄明敬是什么意思。

　　他怀疑他偷人呢！

　　宁霄通透，清者自清，庄明敬自己不信，他长八百个嘴也徒劳。可当时但凡庄明敬能对宁霄上点儿心，耐着性子，再多问他一句，也许他就不会说谎。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宁霄用手机付了钱，下车被雪一兜头，冷得够呛，回屋澡没洗，吃了药，裹上被子就睡了。

　　快大年，除了宁霄，好像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各种活动、各种颁奖、各种晚会多得让人应接不暇，庄明敬在各界领域的大佬精英里穿梭，酒量再好也架不住轮番来，基本上每天都是小吕把他给架到周则那头去睡的。

　　宁霄被庄明敬闹了一阵，突然猛地清静，挺不习惯，起先没觉得，躺床上莫名惆怅了两天，后面才慢慢反应过来不对，怒骂自己不争气。

　　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没庄明敬在，半年安安静静都过来了，哦，他来搅和几天、洗洗内裤、做做饭，就忍不了寂寞了？

　　毛病！

　　放你妈的大狗屁！

　　又没被下蛊，宁霄不信没庄明敬快乐不起来的邪，但……

　　就是有点受不了独品寂寞的委屈……

　　街上已经有了过年的气氛，到处都是喜庆的红，宁霄独自坐在阳台上，翘着二郎腿，下着花生米，孤独的喝完一瓶庄明敬珍藏的红酒，半夜爬起来撒尿，实在没憋住，发了一约人组局的朋友圈，蹦迪、麻将、卑微到连飙车都答应去。

　　老早就被宁霄屏蔽了朋友圈的庄明敬不知道从哪儿知道这个消息，让小吕背着宁霄去小小“慰问”了一下他们那圈儿在一块儿瞎混的狐朋狗友。然后，在宁霄十分紧急需要人陪的时候，整天闲得批爆，本来已经答应好跟他出门采风的狗腿子们，立刻变脸，个个都说自己忙。

　　公园里的老头儿要收拾房子、置办年货，等儿女回家过年，从腊月二十四之后就不去公园了，宁霄最后的消遣乐子没了，他闲得发慌，终于修剪了那株冻秃头的墨兰，顺道让小吕过来，把庄明敬穿了没洗的内衣裤打包拿走。

　　祝鑫从好几页A4纸的邀约清单里给岳纪棠挑了好几项比其他活儿轻松、来钱容易、还能给造人气的工作，今天陪着飞西边，明天陪着飞北边，忙得整天看不到人影，直到腊月二十八，把该录的都提前录完了，只剩三十那天春晚的踩点彩排和直播舞台，两人才回市。

　　三年惯例，有事没事，年底他们总归是要聚聚，麻将约的是晚上八点，祝鑫、岳纪棠、还有放了寒假的小拖油瓶被池砚抓着吃团年饭，还没出门，心急如焚的宁霄提早一个小时就去金玉满堂开了包间。

　　宁霄一口烟一口茶斜瘫在沙发上，没一会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他抬头，看见祝鑫叫来搭角子的金磊跟在服务生后面，一摇一晃的走进来。

　　“哟，宁老师，来挺早。”金磊先跟祝鑫打听过，今晚庄明敬不在，他才来的，见到宁霄一点儿不惊讶，脸上满满全是“捡了钱”的褶子笑。

　　上次的牌局不太愉快，宁霄记恨金磊骂他“克”庄明敬那事，对金磊这人特反感的，能忍住不打他就不错了，根本没有一丝想搭理他的劲儿。

　　但人一口一个亲热的“宁老师”，搞得宁霄挺不自在，不理他不是，理他自己又不舒服，内心挣扎几番，勉强看祝鑫的面子，才不咸不淡的低低“嗯”了一声。

　　金玉满堂的私密性在业界向来不错，服务生把人送到，一刻没逗留，直接离开了。

　　金磊跑宁霄对面的沙发坐下来，趁没别人，用他那双充满神奇色彩的豆子眼来来回回，十分迅速的将宁霄像商品一样从头到脚打量几遍，最后，准确无误的停留在他放小弟弟的位置：“宁老师身材真好，被庄老板压了三四年，一点没走样不说，还越看越有味儿了。”

　　祝鑫没提前给宁霄通气金磊要来，要通了，他宁愿家里蹲，也不会跑这儿来白搭一包间费。今晚这局恐怕是难凑，他极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将没吃完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起身，拿过刚刚随便扔在沙发靠背上的羽绒服搂在胸前。

　　正准备走，金磊还嫌不够恶心人，端起刚刚宁霄喝过的茶杯，伸出舌头沿着杯子边缘舔了一圈：“宁老师，我听说，庄老板给你的包月价是两万一个月？这样，我给你开到三万，你考虑考虑把庄老板踢了，跟我怎么样？”

　　“就你？还tm想包我？”宁霄被他盯得不好受，厌烦的皱了皱眉，心想这世界上怎么能有比庄明敬还不要脸的人，把他给整吐了：“谁给你的勇气？跟我说这话之前，没称过自己几斤几两？还是你一直挺自信，不知道自己长得有多磕掺？”

　　“宁霄，我就跟你开个小玩笑，至于这样吗？”金磊对长相一直挺不自信，但又不舍得花钱整脸，上次他被庄明敬敲碎牙，年纪轻轻包了个金，看上去又丑又土。平常照镜子就够膈应的，被宁霄一嫌弃，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连庄明敬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宁霄望着金磊沉下来的脸，平静的揺摇头：“哦，不，你根本就不配跟他比较。你别介意，我这人比较直，爱说心里话，刚说的每一句都挺认真的，没开玩笑。”

　　说完，又准备走，金磊气是气，可魏珩交代的事儿他不敢忘，看宁霄生气，也不敢真跟他横，忙叫道：“诶？别急着走啊，宋轵和魏珩在隔壁包间，他们要见你。”

　　宁霄刚出道那会儿，东宫还没发展起来，正赶上晟睿和橙天抢市场抢得最厉害的时候，什么买新闻、爆假料、抓艺人小辫儿之类，都是搞对面心态的日常操作，最骚的还得是两家高层时不时会亲自下场，一言不合吼肉搏，约战拳馆，打拳又不会，一群大男人吱呀哇抓的你推我搡，除去手脚的伤害加成，互扯头发都能扯到头破血流。

　　那时的宁霄单纯，胆子小，但想得多，听人说了这事儿，出席活动或者偶然碰上橙天副总及副总级别以上的，生怕无良媒体写小作文瞎编乱造，引起不必要的争端，通常都会绕着走。

　　除了网络媒体上偶尔的被动关注，在现实里，宁霄一次没见过魏珩本人，他们毫无交际，根本不认识。

　　宋轵要见他，可以理解，他以前搭着Jen时装华区特邀开闭场模特的身份和参加“京华旋转”晚会，跟宋轵合作过好几回了，虽然两人没到朋友的地步，但至少还算有点交际。

　　但魏珩……

　　他算怎么回事？

　　宋轵带的家属？

　　谁知道呢！

　　真他妈烦，不想见的、不该见的扎堆凑一块儿，好不容易约上的麻将，还没开始就触霉头，搁谁身上都不好受。

　　宁霄站在走廊上抽了根烟，等心情稍稍平复，才走过去，推开了隔壁包间的大门。

　　包间里没开灯，三百来寸液晶电视是黑暗里唯一的光源，正对屏幕，宋轵和魏珩一人占着一个沙发角，手里都托着游戏手柄，不间断的，灵活的大拇指在柄面凸起的按键上一顿乱按。

　　他们玩的是一款新出的枪战游戏，血腥倒不血腥，就是枪突突起来的时候，节奏太紧，不由得会让人心头突然提一下。

　　宁霄靠着门看了一会儿，没看明白，伸手把灯给打开了。

　　突如其来的强光，晃得屏幕前面的两人睁不开眼，大约过了能有十来秒，他们操控的小人同时倒地身亡。

　　“卧槽？谁啊？”一声低喝，宋轵暴脾气的把游戏手柄摔地上，扭着腰身，回了头。

　　紧接着，魏珩以同样的姿势，也把头转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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