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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倒扣一只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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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你什么玩意


      陈伏被一阵细微的水声吵醒,半睁开眼睛。房间里还是昏暗的一片,有一缕特别不和谐的光像刀一样把房间劈成两半。水声是从隔壁的房间传来的,断断续续。
      嗯?我不是一个人住的吗?
      这个不和谐的想法让陈伏清醒了过来,瞬间感到后脑和太阳穴一阵酸痛,导致眼前花了一下。隔壁的水声在这时候停止了,有轻微的东西碰撞的声音。陈伏的眼睛终于适应了昏暗的房间,酒店大床房的装修并不陌生,皱成一团的床单和床上地上散落的衣物浴巾让陈伏叹了口气。透出来的光线告诉他时间肯定不早了,但酒店窗帘把外面的世界隔离得严严实实。
      朴有铭这小子,就不能让我消停一段时间吗。
      陈伏半支起身子,够到床头柜的手机,10点38分。满屏都是各种app的消息提示和微信信息。朴有铭倒还是给他发了短信,时间显示是昨天凌晨3点14分。
      “不客气”
      不客气你全家亲戚。

      隔壁的水声又断断续续响了几次,陈伏的意识才算回来了一点,想起了昨晚酒吧后门那个女生的脸。这让他愣了一下。
      这一次,倒真的怪不得朴有铭这小子了。
      陈伏第一次觉得自己这酒后乱性的毛病似乎真的是个毛病。开始思考的陈伏发现现在的状况也有些奇怪,厕所里的人显然已经进去一段时间了,但非常小心的尽量不发出大的声音。通常这种时候陈伏一旦醒来,旁边是躺着人的,拉过来软语软语哄上两句,温存一番,表示自己是个有担当的人,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现在这个状况该怎么处理呢?
      还没有思考出结果的时候厕所的门被轻轻打开了,发出“支——”的一声,陈伏听到了倒抽气的声音。借着劈进来的那束光,陈伏看到厕所出来的那个人穿戴整齐,似乎是踮着脚往沙发的方向走,拿起了什么东西,翻找了一下,就回身开始踮着脚往房间门口走去。
      所以现在是,对方要趁我没醒拍拍屁股逃走?
      这个认知让还保持半支着身体的陈伏皱了下眉,反手打开了床头所有的开关。房间里两个人都瞬时间被晃的睁不开眼。三秒钟后,陈伏看清那个站在床尾正往门口走的人,不仅仅是穿戴整齐,提着包,一头短发清清爽爽搭在肩上,连妆都画好了。那人很明显还没适应光线,空着的手捂在眼睛上,五官皱成一团。
      陈伏掀开被子站到她面前,一把拿下她还遮在脸上的手。
      “你在干嘛?“
      女生显然被这突如其来如同警察查房的一连串行动吓了一跳,有些迟疑。
      “呃……”
      “去哪儿?”
      “呃……我有点饿了所以想去吃个早饭?”虽然是疑问句的收音,但消化完目前情况的女生脸上又挂上了那个标准的微笑。
      “然后就不回来了?”
      “呃……就你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带?”听她说话的语气,陈伏确定了这个人一旦从房间里走出去,就绝对不可能折回来,昨晚那种有意思的感觉又回来了。
      “那倒不用。”
      女生笑着点点头,好像是感觉两人达成了什么共识,开始挣扎被陈伏握住的手腕。
      “你不用帮我带,正好我也饿了,你等我一下一起去吃早饭吧。”
      “我干嘛要和你一起吃早饭啊?!”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分明是在说刚刚不是达成共识了吗,你这人怎么回事。
      “你干嘛不能和我一起吃早饭?”
      “废话。我又没有在和你约会,吃早饭不是滑稽死了。”
      陈伏放开了女生的手,往旁退了一步。女生顺势就要接着往门口走去,陈伏却伸出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那就约会吧。”

      收到约会邀请的人眯起桃花眼盯着陈伏沉默了有半分钟的时间,直到陈伏被盯得心里发毛,才终于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从上到下扫了一遍。陈伏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条内裤,被这么一看,更加心里发毛。
      “这位先生这么客气地邀请我,那我倒可以赏个脸。”
      陈伏发现对方的视线扫下去之后只回到一半就没再回上来,直勾勾盯着他腹部还算明显的肌肉线条。
      “诶诶诶诶你看什么。”
      “我是真的饿了,这点开胃菜可不够吃啊——“尾音故意拖的很长,桃花眼的视线终于回到了陈伏脸上,那个半真半假的微笑越来越深。
      “十分钟。”
      陈伏躲开了对方烧人的视线,抓起床上地上的衣服裤子就闪进了厕所。

      一个人站在厕所的镜子前,陈伏这才感觉到后脑和太阳穴的钝痛再次袭来。同样喝了这么多,那个女人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一点事都没有……
      等下?
      我昨天是因为喝多了才……如果她一点事都没有,那就说明昨天晚上的事她都记得?
      而且她今天早上还想逃走?
      什么玩意???

      女生挑了一家胡同里的早茶店,两人坐在屋顶的位置上可以看到高高低低的灰瓦片屋顶,就像电影《邪不压正》里的那样。虽然视野不错,但根据这个点的客流判断,这恐怕够不上一家网红店。但陈伏的注意力完全不在网红还是不网红,甚至连吃什么他也没有特别的关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那个在菜单上行云流水般写写画画的人。
      虽然说提出约会的人是他,但没有经历过这种不清不楚的约会的陈伏感觉到无比的尴尬,刚刚两个人在出租车上就什么话都没有说。陈伏总算是了解了女生说的“吃早饭不是滑稽死了“是什么意思。
      所以我们现在算是那种初次约会的陌生人?
      陌生人不太对吧,昨天晚上一团浆糊的记忆已经在慢慢清楚起来,更何况对面人大概率并没有醉。
      那是,朋友?
      朋友就更奇怪了,别说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是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当时到底是为什么要说约会啊?!

      “所以呢,为什么要和我约会?”
      女生已经点完了菜,给陈伏倒了杯茶,然后一只手撑着头,问了第一个问题。
      心里想的事被直白的问了出来,反倒让陈伏安心起来,于是也倾身向前,思考起来。
      “因为你一副要逃走的样子。”
      “那不应该正好?”
      “我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你对责任好像有什么重大误解。”
      “那你为什么要逃?”
      “……我不想负责任。”
      “你对责任的误解和我也没什么差别吧。”
      听见这句话,女生偏了下头,笑了起来。
      “所以你为什么答应和我约会?”
      “我没有什么亏的地方吧,服务员都一直盯着你看。再说你不是有钱吗,陈伏先生?”
      “你认识我。”不是问句,陈伏的兴趣被彻底提了上来,往后靠了靠,语气也变得平稳了下来。
      “情报为王嘛。”
      “我一个基金经理能算有用情报?”话虽然这么说,但对方这个“情报为王”的观点和自己不谋而合,不由对对方又感觉亲近了几分。

      “自我介绍一下吧,刘易枫。”刘易枫翻了下包,递了张名片过去。
      明德公共关系顾问有限公司,客户总监,刘易枫。
      “明德,很耳熟啊。”
      “朴氏医药是我客户。”
      陈伏点点头,但想到朴有铭竟然连家里子公司的乙方都认识,不由佩服。
      “这么年轻就总监了,厉害啊。”
      “你对年轻也有点误解啊,这位弟弟。”
      “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小。”
      “身份证。”
      陈伏愣了一下。对,昨天住酒店要用身份证,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年龄都是因为看过了自己的身份证,信用卡的信息证明了自己昨天刷了卡,钱包里还有黑卡,傻子都知道自己有钱,“基金经理”的身份果然并不是对方的有用情报。陈伏拿出钱包,抽了张名片回递给对方。
      “荞木资本。”刘易枫嘟囔了一声,歪了下头。
      正当约会变得有些像开会的时候,有些粗糙的点心被端了上来,氛围又回到了约会。
      “这儿的奶黄包不会做成猪啊狗啊猫啊的,圆都不太圆,其他点心也不好看,所以不受欢迎。别看长这样,厨师是广东人,祖传的手艺,快尝尝。”
      “嗯。”可能是刘易枫的语气真的太像姐姐哄弟弟那种,陈伏听话的拿起筷子,吃了一个虾饺,的确皮薄虾甜。
      “但你一个基金经理,这么年轻,用黑卡,说不过去吧。”
      “朴有铭的,必要时用来充胖子。”刘易枫的话验证了陈伏的推断,让他开心不少,有据可循的事情最合心意。
      “噢?那主要配置什么?”又回到了开会的话题。
      “教育科技吧。”这倒是没有撒谎,最近在推进的项目的确是教育科技,但并不是作为配置资产,而是想要做空一个公司。做空,short sell,简单来说,就是借入公司的股票卖出,等公司股价大跌时候再买进,赚取价差。
      “你既然是和我约会,得对我诚实点吧。”刘易枫喝了口茶,直勾勾盯着陈伏说。
      陈伏自认为自己扯谎的本事一流,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刘易枫面前一点都不好用。但涉及到公司内部的信息,陈伏还是有所顾忌。刘易枫说完这句话之后倒是低下头,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看着凤爪。
      陈伏索性说起了教育科技的市场行情,可能是在乙方工作的原因,刘易枫对各个行业都能说上几句。
      两人有的没的聊了些工作上的事,刘易枫说什么都是一副温柔娴静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像是什么都惊不到她一般。刘易枫说了几个客户提的无理要求,陈伏笑的茶都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刘易枫扯了纸巾直接就帮他擦,陈伏感觉自己又被像小孩子一样对待了。
      像姐姐。
      因为朴有铭沉迷于“艺术”,陈伏的前女友们或多或少都是文艺工作者或者学生,这样世故的成年人对话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约会中,她们会更关心那些猪啊猫啊狗啊的奶黄包。刘易枫能接上他所有的话题,荤段子也会适当的笑一下,甚至中间还讲了个奶黄包的传说。
      姐姐,好像真是不错呢。
      一顿饭罢,倒是没人说要走。一直聊到阳光有些晃眼,陈伏才发现刘易枫挑的这个地方,倒是个谈生意的好场所,室外房顶,冷清,服务员送完餐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茶壶加水也是要按服务铃,整个房顶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怎么知道的这家店?”
      “之前和一家记者吃饭,他们采访过这里的主厨大叔。”
      “你下午要去干什么?”陈伏看了眼表,的确不早了,虽然是周末但今天自己恐怕还是要回公司才行,但不知为什么还是很想关心刘易枫的行程,所以先问起对方。
      “加班啊。你要是不用,我怀疑你收入的正当性。”
      “要要要,一分钱一分活。”陈伏又一次被逗笑。
      刘易枫欠身离开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又画上了那个吃小孩颜色的口红,没有坐下,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等陈伏穿上外套。有意思的感觉再一次涌上陈伏的心头,他转过身正对着刘易枫,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
      “名星教育。我要做空它。”
      刘易枫脸上浅浅的笑容慢慢扩大,轻轻扬起下巴。
      “我帮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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