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一）

　　零．招安
　　晁安八年，文君晁启禄遣使携御旨南下至卞寨，意欲招安，赐卞洵知之女卞言入宫与皇子伴武，以显皇恩浩荡，大晁文武双全，知人善任之德能。
　　卞言一袭红衣倚在树上，看着人在寨中来来往往，满面忧容。入目的山水已是一片苍夷，只有爹屋上的红旗还残破地飘着。
　　“师妹，下来吧。当家的有话跟你说。”下面大师姐卞秋微微仰起头，笑着对卞言相劝，没被绷带捂住的一只眼睛满满的耐心。
　　卞言不理，背过身子吹口哨逗弄对面树上的鸟。卞秋见卞言不搭话，一跃而起，揽过小小一个卞言飞身下了树，“言妹，当家的也是没法。你不要再置气，先收拾东西是正理。”叹了一口气，卞秋揉了揉卞言的头，“能有幸在卞寨走了这一遭，同大当家并肩一战，我等已知足，留不住的就别强求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卞洵知屋外，一阵咳声伴着药味儿袭来。
　　“言儿，进来吧。”卞洵知低哑的声音从屋中传来。
　　“爹。”
　　“你是学武的好料子。现在身手不说数一数二，行走江湖也能自保了·····别哭，别哭。你看看，爹这么多伤都没哭，你哭什么？”卞洵知笑了笑，压着脖子冲卞言招手。
　　“我没哭····爹，他们凭什么这么对我们啊？”卞言一见到卞洵知，好像拉开弦的弓，再绷不住，“我卞寨自问从未伤天害理，瞎了眼的皇帝为何就是不留一条生路？”
　　“小小年纪口出狂言，你这性子还真是像你娘咳····咳咳···言儿，你听爹说。你啊，凡事不能先想他凭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可听过？我卞寨从未有过反心，所为不过是想在这一隅做一个大同处所，但也是借了人家的地。他若是不愿，我们也····咳···”
　　“那他又为何要招含？爹你为什么答应他？我卞家儿郎从不畏战，理应誓死不降，逆来顺受算什么气概？”
　　“招安。言儿，你可知我立卞寨为何？我等初心从不是与朝堂作对，也没有不服管束的意思。我卞寨自问所求，是给大伙一个安身立命之处，这与朝堂无差。如今若不能成大同之处，那也不能叫我卞家儿郎往火坑里跳啊。若是当真作对到底，那这大帽子就算戴严实了。”卞洵知嗓子好像要冒烟，喘着气看着卞言，“你此去不必怀怨·····嘘，你听爹说完。寨里以后再没什么好挂念的，等爹去了，爹会让你大师兄管着。从今往后，都没有卞寨这个地方。我还能在这一隅过过清闲日子，也算晚年安享了。只是，这寨里追随的异姓好汉，我还是负了啊。你若还有机会回来看看，就给爹上上香，同爹说说，这大晁怎么样了。”
　　卞洵知双目有些混沌，看着卞言笑得慈祥。
　　“我不想去。那北边的地方，我呆不惯。你们都不在，我不想去。”
　　“我们虽是江湖人，却也还是大晁的子民。爹让你好好地伴武，你可能做到？去了少惹麻烦，不求你能给大晁教出武功盖世的君主，但求你不要有意为难自己。说到底，若大晁国泰民安有我卞洵知女儿功劳一份，我这卞寨也没白建。”
　　“····孩儿知道了。”
　　“到底，不过是黄粱一梦啊·····去吧，爹累了，睡会儿，等···爹醒了，带你去····后山，练剑·····”
　　卞言记着，每年初夏，她在后山大汗淋漓练完剑，爹爹都会摸摸她的脑袋，递给她一把蒲公英。一吹，漫山遍野一片白，好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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