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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那是一双包含着杀气的眼，眸光仿佛带着火焰，能以摧枯拉朽之势燃尽整个人间。眼神，仿佛饱含疑惑，似是陌生地看看眼前景象，看看眼前人，眼底的清冷疏离让人心肝发慌。
林林被这眼神一扫，也觉出不对劲儿来，未及他开口，便听得恒皇声音沙哑，略带疑惑：
“你，是谁？”
林林闻言，一个趔趄，不知该怎么回答，我是你床友？是你姘头？是麒麟才子？
半晌，决定折中一些，道：“我是村头那家猪肉铺的少掌柜。”
“哦。”恒皇点点头，似乎是接受了这个答案。
林林这才注意到恒皇唇角还沾着血迹，便毫不犹豫地用袖子沾了沾，为他擦拭干净。
恒皇似乎对于林林的动作很不理解，于是问道：“我，为何在此？”
呃……林林有些懵，后知后觉地想到这恒大爷不会是失忆了吧？便答道：
“我也不知，你可还能想起来一些？”
“我……嗯……”恒皇十分听话，垂首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肯定地说到：“来找林林。”
很棒……非常棒……
林林甚窘，只得答道：“我便是林林。”
“哦。”恒皇乖巧地点点头，再次接受了这个答案。
半晌又问：“我为何来找你？”
呃……林林忽然觉得，一时半会儿似乎难以解释清楚，便索性答道：
“你，是我床友……咳……也就是友人的一种，所以，来找我，那肯定是有事与我商议，只是暂时你身体虚弱，还是好好养伤为妙，你可愿意跟我回家？”
“好。”恒皇眨巴眨巴眼，神情乖巧得一塌糊涂。
“走吧。”
林林向前走了两步，回头看时，恒皇却仍旧站在原地，脸上有些迷茫，像是一个被父母丢弃的小孩子。
便伸手牵起他，略显冰凉的指尖触碰时，恒皇墨黑双眸，瞬间变得雪亮，忽闪忽闪地沾染喜色，手上就势牢牢握住林林的，十指相扣。
“我……好像……想起来，我为何在此。”
恒皇说这话时，似乎有些迟疑，眼神又迷茫又专注，一眨不眨地看着林林的侧脸。
“哦？”林林倒是甚为欢喜，连忙问道：“为何？”
“要与你成亲。”恒皇表情严肃到几乎可以说是一本正经。
林林背后陡然一寒，汗毛耸立，一个趔趄，勉强站稳，尬笑道：“也许……呃……你是记错了，再好好想想，不着急。”
恒皇便又痛苦地微微皱眉，似是苦思冥想。
林林连忙拦住，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之词，牵了恒皇的手，示意：
“那是我家的猪肉铺子，甚是好吃，带你尝一尝。”
帐房先生正在快速地拨弄算盘，忽然感受到身边少爷，蹭地从摊位里面蹿了出去，遥遥地看到，自家少爷和一个黑衣男子说了什么。黑衣男子点了点头，两个人就并肩朝摊位走来。
那男子身长玉立，衣袂飘飘，面若冠玉，剑眉星眸，乌黑似新墨的头发由一黑丝发带缠绕。
他桃色薄唇淡然含笑，下巴精致，衣领间是若隐若现的锁骨，明明十分单薄，眼神却莫名有几分杀气，唯独在看向自家少爷时，乖巧的不像话。
“切二斤熟猪肉来。”林林粉面含春。
帐房先生有些惊诧，林少爷是这么好心的跑去拉客了吗？
林林看出对方疑惑，主动解释道：
“辛苦哈，这是我友人。”
“是床友。”恒皇在旁边毫不犹豫地补充道。
“床友？”帐房先生满脸黑线。
“呃……是仗友，一起打过仗，一起扛过枪的意思，仗！友！”林林一脸大义，心里紧张的不行，月牙白广袖下，不动声色地挣开恒皇的手。
恒皇锲而不舍地握住。
挣开。
再握住。
几个来回，帐房先生也感觉到了对面两个人的小动作。
“林少，你还记得今天出门时，老爷的话吗？今天要早些回去相亲。”帐房先生提醒道。
“什么？你要相，亲？”恒皇脸色顿时阴得可以滴水。
“呃……”林林哑然，只得笑眯眯地夹起一块儿嫩嫩飘香的粉蒸肉，巴巴地递到恒皇嘴边：“乖，吃肉。”
“啊——”恒皇乖巧地张开嘴巴，唇角笑意极其荡漾。
边上账房先生看得呆呆愣愣，下巴几乎落地，只好把愤恨的目光投在黑衣男子身上，心想他肯定使了什么阴招，蛊惑自家少爷。
趁着少爷去取猪肉，帐房先生绷紧了脸，自家少爷比较单纯，但是自己一定要帮少爷把好关，问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来此所谓何事？打算逗留几日？”
恒皇似是愣了愣，他自始至终目光都黏在林林身上，像是此时才注意到身边还有其他人。
林林端过一盘香喷喷热呼呼的焖肘子回来时。
看到恒皇正欲帐房先生低声交谈，帐房先生嘴巴半张半合，神情似是极为震惊。
便忍不住问到：“你们……在聊什么？”
“他说，他……呃……此番前来，是要向你……”帐房先生咬牙切齿地开口，胡子一翘一翘，沧桑的面孔带一丝不正常潮红。
林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然后就听到下半句。
“……向你，提亲。”
五雷轰顶，头晕目眩，惶惶然不知所以。
转眼却看到恒皇一脸期待的小眼神儿，顿时心里又仿佛荡漾了一汪春水。
然而，相比恒皇见林林爹的时候，这会儿简直再平静没有了。
“什么？林林带了男子回家成亲？”林家庄的人奔走相告。
……
“林林啊，你怎么能带一个男人回来呢？”斜对门赵四娘，叹口气儿说：“你这岂不是不利于后嗣……”
半句话没说完，在看到林林身边黑衣男子一脸杀气时，自觉咽下，慌里慌张地关了门回家。
林林爹入门，怒然问道：“林林呢？叫他滚出来！”
林林乖乖地滚出来了，身边还站着始作俑者，据说是要来提亲的某黑衣男子。
林林爹大怒：“是你，要来提亲？”
“嗯。”恒皇认真回答。
“你你你？”林林爹怒极反笑问：“你所在的村庄，难道没有及笄女子了吗？”
“但是，林林家中没有。”恒皇乖巧地回答，在他如今的认知里，若是林林与他相好，林林爹就是他爹，自然需要尊重。
“老爷，李媒婆来了。”门房进来通报。
李媒婆一脸璀璨的笑意，甚是摧残人心，她显然是浑然不知这一点，脸上厚厚的粉伴着笑扑扑簌簌地落一地。
“咳咳……”林家老爷掩面，不忍正视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林老爷可是身体状况不太好？”李媒婆欣喜地问。
林老爷不好张口否认，只得看着手中的杯子回答说：“就是吃过饭不太舒服而已。”
“这样的话，倒是和张家姑娘的要求又近了些。”李媒婆捻捻脸上那颗痣上的毛，笑得风生水起。
“何以见得？”林林娘疑惑，反问之。
“张家姑娘的要求是：有马车有房田，父母亡故，则是更加符合要求。我看你家，前两点都符合了，只是这后半句……”
林老爷只觉得一口鲜血翻涌而上，在喉节处留下腥甜的味道。
“林老爷，怎么不见你家少爷？”李媒婆看到林老爷苍白的脸色，生怕他晕过去，不然，一会儿生意可就没了。
林老爷这才注意到自家儿子已经躲入卧房，略略思索，推托道：“犬子今天身体欠安，只怕要过几日再登门拜访了。”
“这个没有关系，张家姑娘前几次要见林少的时候，都闻他身体欠安，所以今日特意前来拜会。”李媒婆笑得很是娇羞，掩面的手绢一不小心碰掉一块儿脂粉。
饶是林林爹，也没有想到，张家姑娘柔情似水的外表下，竟隐藏了一颗如此不屈不挠的心。
管家便去唤林林出门。
“昨天晚上，王媒婆来的时候，我就不用去见。”林林有些惆怅，甚是不满。
“那是因为，老爷推说你身体欠安。”管家耐心答。
“那我今日也欠安，明日欠安，日日欠安。”林林决定耍无赖。
“少爷，既然人家张家姑娘出了闺房特地来此看慰，老爷说，您吃饭的时候，不妨一见。”管家苦口婆心。
恒皇扯扯林林的衣角，眼巴巴地说：“你今天晚上不陪我了吗。”
林林望天流泪。
恒皇认真地想了想，找到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道：“所以，我要和你一起去相亲。”
管家也开始望天。
林林内心五味杂陈，好好的一个恒皇，怎么就变成这般模样了呢？到底经历了什么？
然而，他没时间细想，因为那厢张姑娘已登门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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