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正亦邪

　　时云榛是何等人精，又是对那两人何等了解，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两人打什么主意。
　　他早就算到这两人会打这方面的主意，便将那份手札藏了起来。
　　顺带弄了一些龙阳图作为掩饰，也不知道戚梓岄看见那些图片的时候，是不是气得想要把人给砍了。
　　时云榛只是没有想到时罔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什么辣眼睛的东西……
　　“师尊，你很喜欢叶姐姐吗？”时罔瞪着乌溜溜的一双眼睛，问道。
　　“还行吧，挺有上进心的一姑娘，”时云榛随口道，“怎么了？问这个干什么？”
　　“师尊教给她那么多东西，是打算收她为徒弟吗……那我以后是不是要叫她师姐？”时罔又问。
　　“不可能收她当徒弟，”时云榛摇头，“有你一个就够了。”
　　且不说自己是个男的，收一个女徒弟是麻烦的事情，再说戚家那头也不好说。
　　叶淙淙的性子是不可能离开戚家的。
　　他教导他一来出自人情，二来是希望她记得人情。
　　自己出事之后，时罔有戚梓岄他们护着，而出云殿……
　　能存则存，不能存也就罢了。
　　这般想着，时云榛叹了口气。
　　“师尊？”时罔听见时云榛说只会有自己这么一个徒弟，脸上立刻挂上了几分笑意，只是当他看见时云榛有些苦恼的神情时，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
　　“师尊？你最近好像一直不开心……”时罔伸手想要揉开时云榛眉间的愁绪，却发现那人眉头蹙得很紧，实在是化不开。
　　“是有点，不过不是什么大事，睡吧，小孩子不早点睡长不高。”时云榛拍了拍他的背道。
　　“……我会长高的，至少比师尊高。”时罔气鼓鼓道。
　　“没门，顶多和我一样，”时云榛轻笑一声，拍了拍时罔的脑袋，“睡吧，别想这么多了。”
　　时罔“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了。
　　时云榛见他如此，轻笑一声，将他搂的更紧一些。
　　唉，如果可以他也想要护着这个孩子，只是……
　　不过交给戚梓岄他们两个自己也算放心。

　　“师尊……”戚梓岄一人走在前头，戚榆看着他这般，轻咳一声，本想叫住他，话到一半却是想起来这人怕是听不见。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刚刚开口便见走在前面的那人停下了脚步。
　　似是心有所感地看了自己一眼。
　　“师尊？”戚榆微微一愣。自然不可能是因为戚梓岄听见了自己的话才回头的，下意识便以为他看见了什么东西。
　　“今日看到的那些东西尽数忘记，以后也不准再提。”戚梓岄淡淡道。
　　“那是自然，”戚榆忙点头，“虽说我爱慕师尊已久，但是毕竟师尊还未曾答应，我怎么能够提出如此轻薄之事？简直荒唐至极。”
　　“……知道就好。”戚梓岄有些不自在地撇过脸去，语气虽如平时一般带着寒意的。可仔细推敲咀嚼一番，却可以发现其中的赧然之意。
　　果然是害羞了。
　　戚榆觉得好笑。
　　他望着戚梓岄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心安感。
　　其实，一开始戚梓岄没有直接拒绝自己让戚榆觉得是意外之喜，可待他反应过来之后便觉得有些奇怪了。
　　按照戚梓岄的性子，不拒绝自己便是最为反常之事。戚梓岄性子果断，做事几乎就是非黑即白，果断地很，定了便不会改变。
　　也最最厌恶拖泥带水之事，若是没意思，便只会拒绝。
　　而戚梓岄会喜欢自己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且不说戚梓岄心上还放着一个虞失岐，就算是没有，戚梓岄为什么喜欢自己？
　　自己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弟子，说得直白些无非就是一个孩子。
　　怎么可能有师徒情意之外的情感？
　　戚榆想要把这份情谊说出来，一来是自己将感情压了太久，再也不想忍耐，便趁着机会合适将自己的万般情意倾之于口，二来也是想要让戚梓岄知道自己的心意，让他不再把自己当弟子。
　　他本就做好了会被拒绝，甚至是被教训一番的准备了。
　　可是戚梓岄却是和自己说来日方长，以后再议。
　　这明显不是拒绝，甚至回旋的余地还不少。
　　这也让戚榆觉得有些不对劲。
　　只是之前两人都在讨论时云榛之事，戚梓岄也显然不想分心，所以戚榆便只能就如戚梓岄所说的，稍后再议。
　　可是心里面总归是不自在的。
　　只是方才他看到戚梓岄那带着几分羞恼的神情时，一种感觉便从心里生了出来。
　　戚梓岄……不会真的对自己有什么意思吧？
　　这一开始对他而言就算一个荒诞的妄想，可如今却是有些可能了。
　　戚榆自然是想过戚梓岄会因为这张脸而生出什么别样的情感，可他也明白戚梓岄那性格是不可能仅仅因为容貌便如何的。
　　这猜测被戚榆排除后，他便也在想其他可能性。
　　可是如今看见了戚梓岄的背影，他突然觉得缘由不怎么重要了。
　　看见这个人自己便觉得心神安定，怕是大半神思全被这人给吸引了过去。
　　还是那句话，往后岁月这么长，他不怕自己追不上戚梓岄。
　　如今时云榛的事情未解决，戚梓岄怕是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戚榆这番思索着，而戚梓岄的思绪也未曾平静过。
　　他受到的惊吓也着实不少，只不过是被时云榛的事情给压住罢了。如今暂且把时云榛撇开，又加上那龙阳图的刺激，戚梓岄不得不直视这个问题。
　　他会接受吗？
　　戚梓岄向来果断，可是如今也是左右不定起来。
　　戚榆并非虞失岐，轮回之后便失去记忆，就算灵魂都是同一个，可也称不上是一个人。
　　可是……
　　戚榆和自己那个大师兄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若非自己还知道这是自己徒弟，怕也会将人认错。
　　几乎就是一模一样，毫无区别。
　　这让戚梓岄如何不迟疑？
　　虞失岐对他有多重要？
　　那是第一个给予他雪夜暖意的人，那是第一个愿意拉着他的手说要与他共走仙途的人，那是第一个让自……
　　相思入骨的人。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敬仰化作了爱慕，本来简单的师兄弟情义也变了质。
　　不过，戚梓岄一直没说。
　　他不是喜欢将情爱之事说出来的人再说他自己本来就对这些半知半解，还未自己想个明白，那人便走了。
　　此次还未成型的情化作了一把锋利的刃，在午夜梦回之时凌迟着他这块刀俎上的鱼肉。
　　直到那日得知转世之事，他才从噩梦中惊醒。
　　不过，在此之前，他一直把戚榆和虞失岐分的很开，可毕竟人是一种易生妄念的生物。
　　更何况他七情六欲已经归来，如何自已？
　　戚榆的那些话他本是应该拒绝的，只是最后还是迟疑了。
　　他已经失去了虞失岐，还要再失去一次吗？
　　戚梓岄只觉得自己脑子里面乱糟糟的，自己向来平静的心湖被人用一块石子打出了道道涟漪。
　　只是……
　　戚榆他为什么……
　　戚梓岄一直摸不透他的心思，这人和自己那师兄脾气简直就是一般无二，猜不透也不想猜。
　　不过有点是肯定的，戚榆没必要骗自己。
　　戚梓岄将这些都藏在心里，就打算给自己琢磨。
　　等以后自己想明白再和这个人说吧。
　　反正……
　　戚榆和那个人一样都挺有耐心的
　　来日方长，大不了他把剩下来的大半辈子都给他。
　　是什么关系本就无所谓，反正……
　　人在就好。
　　两人心中都有着自己的打算，却在没有商量的情况下不谋而合，也算得上是一种默契了。
　　入夜。
　　戚梓岄正在修炼，原来面上平静的神情突然变换，变得红得吓人。
　　过了很久，他微微睁开了眸子，眼底满是赧然之色。
　　随即却是化作了恼意。
　　都怪时云榛。
　　戚梓岄当时压抑下来的怒火全在此时爆发出来了。他伸手抚上自己的眼睛，试图运用手指的凉意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脑中的画面似乎刻在了他的脑海里面无论他怎么清理都清理不干净。
　　戚梓岄实在无奈，只得默念起清心咒。
　　那些龙阳图实在是太有伤风俗，让从未经过情欲一事的戚梓岄乱了阵脚。
　　无论他怎么念那清心咒，他都是难以从方才的荒诞中冷静下来。
　　他……
　　戚梓岄深吸一口气，心道还好戚榆不在此地不宜久留不然一看见自己的这副模样，怕就是能猜到自己在想什么。
　　好不容易冷静了下来，戚梓岄有些疲惫地瘫靠在床角，任由自己额角的汗珠落下。
　　他低头看了一眼，脸上的恼然愈发深了。
　　明日，他便要与时云榛比试一番了。
　　看看这人以后还敢不敢乱藏龙阳图，还拿自己来开玩笑。
　　此时沉浸在睡梦之中的时云榛可不知道自己明日会落得多么凄惨，还抱着自己的小徒弟睡的正香。
　　而戚榆怕是最没受到影响的那个，既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也没有被人记恨上。
　　他此时站在院外，望着漆黑如墨的天色，脸上满是笑意。
　　他总觉得这黑幕之中将有明星升起，被黑色藏住的皎月将拨开云雾。
　　虽然不能够见着青天，但明月当空，却似他此刻的心境。
　　他这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吗？
　　应该快了。
　　不过……
　　在见着明月之前，依旧还有棘手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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