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南落花

　　几日之后，任顾北带着江沅前往宵玉清府赴长生大帝的宴。
　　弦思将她拉到一边，嘱咐道：“到了宵玉清府，你可不能像在宫中这般随意妄为了，一切都要听从将军的安排，遇事定要三思而后行，切不可与人起争执，知道吗？”
　　“知道知道，”江沅点头如捣蒜，“弦思姐姐昨夜说的我都记在心上的，这次去宵玉清府，我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我们华乐宫，我定会谨言慎行，给将军的脸上添光。”
　　“不需要让你为将军添光，你只需要安安静静在那里当个摆设就好。”
　　“走了。”一旁的任顾北冲她招手。
　　“我知道了。”江沅应了弦思一声，快步走过去，跟上男子的步伐离去。
　　宵玉清府不似华乐宫般华贵，但处处却又透着高贵和雅致，门口站着迎接四方宾客的童子，见任顾北到了，连忙走过来行礼。
　　“北师兄。”
　　任顾北淡淡地冲他点了点头，江沅这才想起昨夜弦思同自己说起的，将军曾在宵玉清府学艺，时间虽不长，但也算得上是长生大帝的弟子。
　　“前几日师父就吩咐了收拾好北师兄曾住过的院子，我带您进去吧。”
　　“有劳。”
　　任顾北抓起身边到处打量的江沅，跟在那童子身后走了进去。
　　院子不大，但该有的一样不少，童子将他二人领进去，客气了几句便又出去迎接宾客了。
　　“你住那间。”
　　江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院子里的偏房，看起来干干净净的，还不错的样子，于是点点头：“知道了。”
　　“我再跟你说一下，在宵玉清府安分点，若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也得把你的所见所闻烂在肚子里。”
　　“嗯。”
　　“记住了，别给我华乐宫惹来祸事。”
　　“我知道了。”江沅转身，脚步轻快地进了偏房，躺在床上休息着。
　　片刻之后，她像是听到一阵钟声，但当她想要仔细听清楚的时候，那阵钟声却又消失了，就好像刚才只是她的幻觉。江沅甩了甩头，想起刚才任顾北的话，收起了原本想出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笃笃笃——”
　　敲门声惊得她睁开眼，蓦然起身：“谁？”
　　“我。”
　　江沅走过去打开门：“怎么了？”
　　“你睡着了？”任顾北看她眼睛有些红，神色慵懒，一看便是还没睡醒的样子，“你可还记得到宵玉清府来是做什么的？”
　　“不是为长生大帝贺寿吗？”
　　“你也知道是来贺寿的，你就这般悠闲地睡了？”
　　江沅皱了皱眉，她的确是躺在床上想要休息片刻，不过她向来不是嗜睡的人，再加上她心里也一直记着此行的目的，断不可能这么快便能睡着。
　　“收拾一下，跟我去正厅。”
　　任顾北丢下那句话便走了，江沅走到桌边坐下，稍微醒了醒神，她想起在睡着之前，自己记忆中最后的画面便是听到那阵缥缈的钟声。
　　“莫非是那钟声有古怪？”江沅低声念叨着，却也没多想，收拾了下自己的仪容，重新拉开门走到任顾北身边。
　　跟着任顾北走到正厅，坐在厅里的左侧，江沅正要像他一样坐下，却被男子的眼神制止了。
　　“想坐？”
　　“没有，”江沅摆着手赔笑道，“我就是想看下这葡萄是否新鲜。”
　　“新鲜吗？”
　　“啊？”脸上的笑更甚：“新鲜的，宵玉清府的自然是新鲜的。”
　　“注意仪态。”
　　任顾北指向她的嘴，江沅伸手摸了摸，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皮：“知道了知道了。”
　　男子见她的样子，也不再多说，正了正衣冠，重新端坐在那里。
　　寿宴很快开始了。
　　长生大帝坐在尊位上，同来贺寿的仙家道谢，厅中众人共同举杯。
　　又过了一会儿，长生大帝再度开口：“我那唯一的女弟子为了今日忙活了好久，排了一段舞，不知众位仙家可愿与我共赏？”
　　长生大帝的话虽是对着厅中所有人说的，目光却一直落在任顾北的身上，而后者则像是没看见似的，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举杯轻饮了一口酒。
　　众人纷纷附和，长生大帝看他反应平平，将目光收回，一女子领着几名像是伴舞的女子从厅门处缓缓走进。
　　女子一身淡黄色罗裙，梳着简单又不失优雅的发髻，走进来的工程中眼神是不是往任顾北身上偷瞟。不得不说，翩翩起舞的女子的确很美，一去韶华舞被她跳得极好。
　　舞毕，女子缓缓收了动作，对着尊位上的长生大帝行礼：“杜若恭祝师父福寿延绵。”
　　“好，好，你有心了，”长生大帝高兴的抚着自己的胡子，“快入座吧。”
　　杜若又行一礼，起身走到任顾北身侧一直空着的位置，坐下。
　　之前江沅还在纳闷，为何会在此处空一个位置，内心闪过的各种想法突然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回答。任顾北同这位杜若仙上算起来也是师出同门，这个位置必然是留给她的。
　　江沅站在后面不起眼的位置，暗自撇撇嘴，她自然是看得出杜若对任顾北的心思，看那位长生大帝的态度，若是他二人真的发生什么，他倒是乐见其成。
　　“北师兄，好久不见了。”
　　“去年寿宴见过。”
　　“那也有一年未见了，”杜若端起酒杯，“杜若敬师兄一杯。”
　　“今日是师父的寿宴，”任顾北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这第一杯酒应当敬师父。”
　　杜若听着他不咸不淡地说出这样的话，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顿时有些尴尬，随即又识趣地坐回去。身后的江沅乐了，她原本还在想，人家姑娘都如此主动了，想必任顾北也不好拒绝，原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却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长生大帝举杯与众宾客畅饮，眼神不经意地落到杜若和任顾北的身上，更是随口提到：“当年若儿拜入我宵玉清府时还是个小姑娘，转眼间已经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只是不知何人能有这福气。”
　　一旁的晓风仙人附和道：“杜若仙子出尘脱俗，才情样貌都尤为出色，只有我天界的大英雄，方能与之相配。”
　　杜若听着这些话，微微一笑：“晓风仙人谬赞了。”
　　“仙子过谦了，”晓风仙人话锋一转，“不知杜若仙子可有心上人？”
　　杜若也没想到他竟会在这样的场合问这个，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脸上还维持着有些僵硬的笑容。
　　“哈哈哈，”长生大帝爽朗一笑，为杜若解围，“晓风，若儿一心只在修行之事，对这情之一字倒是不甚了解。”
　　“我大原三千院内倒是有人对杜若仙子仰慕不已啊。”
　　杜若迅速反应过来，回道：“晓风仙人又在说笑了，大原三千院的弟子们速来高冷淡雅，我可从未听闻院内的弟子有谁沉迷女色的。”
　　“杜若仙子巾帼不让须眉，能文能武，自然与普通女子不一样。”
　　“多谢仙人夸赞，若非世人皆知晓风仙人平日里素爱说笑，就凭方才仙人的架势，恐怕得引得好些人将仙人的话当真了呢。”
　　杜若一席话看似是在同晓风说笑，可是语气中却带着一丝愠怒和疏离，甚至连眼神里都划过一丝狠意，只是碍于身处长生大帝的寿宴，故而也给他留足了脸面。
　　晓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长生大帝虽也觉得他的话说的有些过分，但碍于都是有些身份的人，也不好直接发作，只得出来解围：“好了，晓风，叫你来喝酒，怎的逗起我宵玉清府的小辈来了。”
　　“大帝说的是，喝酒。”
　　江沅看着杜若逐渐由晴转阴的脸色，又看了看面前的任顾北，却发现后者依旧面不改色地坐在那里，偶尔吃颗葡萄，喝口酒。
　　她没忍住，稍微靠近了他些，小声说：“你的小师妹这是受委屈了，你不去安慰吗？”
　　“与我何干？”
　　“不是你小师妹吗？”
　　“她入宵玉清府没几年我便离开了。”
　　言下之意是他与杜若并不熟，江沅一挑眉毛，想着他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样子，却是不像是能将这些事情放在嘴边的人，又或许他是想着在外人面前与女子撇清关系，而自己便是此刻与他距离最近的外人。
　　“你们的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此刻她应该是想你出言宽慰的。”
　　“我说了，与我无关。”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江沅又朝任顾北的方向挪了一小步，“人家杜若仙子好歹是你小师妹。”
　　“怎么，你还想普度众生？”
　　“我这不是怕因为我在这里，毁了你和杜若仙子的一桩好姻缘吗。”
　　“若是你把脸上那副想看好戏的表情收一下，或许我会相信你的说词，”任顾北不露声色地白了她一眼，“我跟她没关系，你跟她更没关系，所以，别多管闲事。”
　　“知道了知道了。”
　　任顾北端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女孩的声音蓦的又响起：“我真不会传出去。”
　　任顾北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自己想把她的嘴封起来的冲动，不再搭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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