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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她赢了。”
在主殿最高处的帏帽男人伸出袖子,若隐若现地遮掩他嘴角克制不住的笑意,化作午后浓郁化不开的一汪甜酒。
无名刀客什么也没说,但帏帽男人确信他瞧见了老刀客一闪而过的微笑。
江元清还是那张冷脸,她叹:“小姑娘身世凄惨,实力倒是不俗,不知入不入得了无名大人的法眼?”
无名刀客没回答,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梁不周小小的影子。
梁姑娘没注意到任何人的眼神,因为现在注视着她的眼睛太多了。
她站起身摇摇脑袋抬起头,正午的阳光很热烈,反射在主殿的金顶上,晃花她的眼睛。
若凑近,能勉强能看清她的脑门中央正慢慢鼓起一个包。这个包和李云岚头上的大小实在相仿。
卓满棣从台子下跳上来,端详梁不周几眼,咳嗽两声。梁不周看他鼓起腮帮子,不一会儿,还是没憋住似的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开口,声音磁性低沉:
“你们刀客真有意思,不用手中刀打败敌手,倒是用自己的脑门儿。”
“位置刚好合适,他也差我给他一下。”
梁不周对自己的脑门硬度十分了解,也善于抓住机会。
“大开眼界。”卓公子叹服。
“你要挑战梁姑娘吗?”底下有人问。“不挑战你就下去!上头天意人们可都看着呢!”
梁不周也问:“卓满棣,不用天意,你拿什么和我打?”
卓公子吊儿郎当地挑眉,梁不周还真是有能把一句寻常问话说成无礼挑衅的特殊能力。
他笑道:
“不打了,不打了,我哪儿打得过你。”
他跳下去,回了自己的擂台。方才和他打的那姑娘还在上头。
梁姑娘扫了一眼台下,脚尖有意无意地碰了碰李云岚昏迷不醒的身体,底下的所有人心肝跟着抖了抖,慢慢噤声。
“来吧,继续。”
从梁姑娘那张白皙平静的脸上,他们看不出她还剩多少体力。
所以,这哪有人敢上去!
还真有人。
还有不知轻重敢上来挑战梁不周的,兴许是觉得这姑娘同天才李少爷打过一场,应当已经没力气了。
然而谁想到,接下来梁不周居然又整整应付了十人,接下十场,赢了十场。
围观群众还有什么话可说?无话可说,到了最后,他们觉得自己内心只剩前所未有的麻木,看着人上台,看着人被打飞,看着梁姑娘又赢了一场,意识到——
李云岚果真不简单,能和这妖怪纠缠上这么久。
不愧是李家的天才小少爷!
刚开始还有议论,“凭什么是她梁不周?”,到了最后也哑口无言。
“她用的是什么刀?”
没人相信那是一把木刀,猜或许是什么能提升实力的邪物,才能让梁家大小姐忽然这么厉害。
过了半天。
盘礼总共持续三天,但每天的一场在夕阳落山时候就宣布结束,大家各户各家各找各妈,那些伤了残了,甚至死了的,都交给盈虚堂统一处理。
不过这第一天,还没闹出人命。
人潮才开始慢慢散去,抬头望的时候,主殿高高的金顶暗淡无光,而看台上,那些天意人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忙于离开或争吵的地上人流。
梁不周心里寻思着,她想去找一趟师傅。
她和卓满棣站在人群之间,方才梁姑娘应付了一群看猴子一样来见她的人,与卓满棣肩并肩站在此处抬头望,半晌就听梁姑娘长叹口气:
“师傅在躲我。”
卓满棣道:
“他应当是休息去了,并非躲你。”
“不,他就是在躲我。”
梁姑娘笃定。
“既然知道我在这儿,干嘛不来找我。”
卓满棣一时竟无语凝噎。
他问出那个自己一直都关心的问题:“找到了你师傅,你又能怎么样呢?”
“我能怎么样?”
梁不周反问。
“我没打算怎么样。”
“那你找他作甚?”
“我只想见他一面。”
梁不周说。
“我是他的徒弟。”
卓满棣想了想无名告诉他的事情,道:
“但盈虚堂只承认通过盘礼收来的徒弟。”
梁不周笑了,她慢悠悠答:
“我的师傅,还需要盈虚堂来替我承认?”
紧接着,压低后姑娘的声音显得非常沙哑:
“你知不知道天意人都住在哪儿?”
“越过主殿往后走一段路,那片宅子是专门留给盈虚堂的。”
卓满棣到底还是百事通,前几十年都没闲下来。
梁不周忽然抬头望他:“我还没问过你为什么和我师傅搭上了关系。”
卓满棣道:“说来话长,既然你要去见他,那我同你一块儿去,正好完成我与他的那份约定。”
梁不周越过那些少量来往的车流,还有人逗留在昏暗下去的礼仕广场,密密麻麻的人流缝隙之间,身穿长袍的憔悴男子捡了几块擂台上掉落的石头扔进兜里,兴许能在什么地方卖出去,赤红的擂台在黑暗中烧着余烬,夜幕降临。
在这山上还有一条小溪流。
她同卓满棣沿着水道走,花砖从脚下延伸到不远一片密林中,在渊城,极少见到纹路精细到这种程度的砖块,想来这也是天意人的专配,而不远处的密林瞧起来荒无人烟,鸟叫声都格外旷远清晰,一抬头,就能望到渊城山之外。
“我以为会有很多人。”
梁不周说。
“为何?”
卓满棣反问,他像在散步。
“争破头都要成为天意人的,不该对天意人的住处颇感兴趣么?”她道。
“不晓得,也许他们不知道这地方。”
在沿着道路进入林子之后,空气里便只剩下漆黑了。
梁不周和卓满棣在林间走了约莫半炷香,忽然面前出现一大块空地,十几盏灯笼打在面前的半空中,里头闪烁天意光,灯笼的背后隐隐约约画出一片属于建筑的轮廓。
这是横距在林间空地上好大一片的建筑群,梁不周和卓满棣站在树旁,情不自禁沉默下去。
忽然她听见嘈杂声不绝于耳,扶着那棵过高的树,她望见在像是入口的地方隐隐有五色的光芒闪烁,争执声传过来。
“只要让我见一面王大人,求求你了。”
“我是张大人的熟人,你可不能拦着我!”
“夏大人说过我可以进去见她的,你这门卫怎么如此不讲道理?”
过去才望见,几个人在地上央求着让天意人放他们进去,口里的话,好像是他们同里面的谁颇有点关系。
“求他们他们也不会放人的,徒劳无功。”卓满棣道。
就听见那门卫道:
“不可能,上头嘱托,决不让凡人进天意人大人们居住的地方。”
看来这扇门没法成为她的突破口,但铸在这圈宅子周围的都是高高大大的墙,除了这个口,似乎没有别的地方能进去,高度拦住凡人已经足够,梁不周拉着卓满棣绕过门卫眼线,二人此刻抛去闲逛的心态。
因为谁也不知道天意人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来防他们这些凡人进去。
“你能用天意吗?”
梁不周问。
“最好别,我的收敛术不够熟练,贸然使用怕收不回去。”
“行。”
梁姑娘和卓满棣绕了围墙转上半圈,这里真是严防死守似监狱,惟有西墙底下一处小角落,似乎有个恰好够人轻巧通过的洞。
二人站在洞口前。
梁不周伸手比划比划卓满棣的肩膀,拉到洞口衡量高度。
“正好。”
卓满棣确定自己从她的语气有丁点儿满意。
“我们真的要……?”卓满棣口气犹疑不定。
话音未落,梁不周身子一矮,已经趴在地上,脑袋探进那个洞穴里,她的声音闷闷地传过来:
“里头好像没有埋伏。”
姑娘的背拱了拱。
“卓满棣,一会儿你得用力一点钻。”
卓满棣像根木头一样伫立在原地,他无话可说。
刚开始梁不周有些艰难,但等肩膀过去以后,她忽然如有神助,用蛇来形容不太妥,要说她像只瘦小的毛毛虫,卓满棣忆起儿时玩过的毛毛虫,轻而易举地钻过手指缝。
梁姑娘哧溜一下,宛若钻过手指缝一样,她钻过了墙间的狗洞。
卓满棣观她钻的轻松,喜怒不形于色的卓公子忍不住抽了抽眉头。他有点紧张。
“梁不周?”他开口唤她名字。
就在卓公子暗自在内心同狗洞搏斗的时候,传至耳边的不是梁姑娘的回话,而是震耳欲聋的一声“砰”——!!
“梁不周!”
吓一大跳,他手脚并用趴下透过缝隙察看。但透过缝隙什么也没有,只有丁点儿落在地上的火星子。
不会吧,梁不周这丫头被炸成烟花?
他的心跳狂奔起来,里面看起来还是什么也没有,没有尸体,没有血肉,没有她的一片衣角,梁不周到底去哪儿了?
只好他也钻过去瞧一瞧。现下只有这个办法了。卓满棣急急地弯腰撸起袖子,那点羞耻感被他抛去九霄云外。
想他大少爷几十年来,为谁受过这等委屈?!
若找回梁不周,等一切结束,他定要梁姑娘赔他好几顿烤全鸡,一丁点儿菜都不沾,必须全是香肉。
狗洞很挤,但他勉强能够钻进去,好不容易摆正胯骨,卓满棣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
他能感觉到野草刮过他毫无保护的皮肤,在夏夜的闷热里还算清凉。
可在他身上什么也没有发生,在地上什么也没有留下。
他伸出手,在身体的周围摸到一处凹陷。伸出手在周围摸了摸,摸到八个巴掌大的孔洞。
孔洞里面还散落那么几颗火星子。没有姑娘一丁点儿的影子。
卓公子眉头能夹死十只蚊子。
所以梁不周,你到底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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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喜欢内容提要网骗!
这几天明明啥也没有,但是收藏微妙涨了几个,我好害怕,也没人说话
如果有活人……可不可以冒个泡给人家瞅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