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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里的高危职业
苏叶愣愣地看看他,然后低下头,脸上发热,尾巴发疼,还真就不敢叫了。
他换了一盆清水,用镊子深深地插入伤口,撑开,苏叶吸了口气,“你轻点啊。”
“轻不了,这个林子里奇怪的生物很多,有些寄生虫就喜欢钻进伤口孵化。”
苏叶才发现她上半身的伤口已经清洗过了,一定是昏迷的时候他做的,想到这里,她一下子有些不敢看这人了。她问,“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给人处理伤口啊?”
“这个林子里如果有人受伤,一般都会来找我。”
“这林子里还有别人?!”
“有些已经染上魔气的人,反倒就不怕这里了,对于他们来说,这里没有正常人,没有歧视的眼睛,反倒清净。”
苏叶心说,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他们的一员,不禁苦笑了一下,问,“你叫什么名字?”
“林风止,”他检查着一处伤,顺口说,“这只笼子是玄铁制的,我没有玄铁的斧子,也要等天亮了去买一把才能砸开它。”
苏叶的鱼尾突然抖了一下,躲避他的手。
“乱动什么?”
“你别碰我!”
他有些不耐烦,“又疼了?”
“不是,你……唉,没事……”
苏叶满脸通红,用手挡住他刚才碰到的地方,把脸埋在衣袖里,不知道怎么解释。他看了看她的脸色,又看看鱼尾,猜到了原委,说,“哦。”
他若无其事,侧过脸继续清洗最后一处伤口,“大惊小怪,我总不至于对一只刮了一半鱼鳞的鱼有什么兴趣。”
苏叶要憋屈死了,用手挡住眼睛,眼泪还是流到了脸颊上。掉下悬崖以来的一切遭遇都在她脑海里回放,她只觉得生活真是太灰暗了,如今不能回家,无处诉苦,这个人还这么刻薄。
隔了一会,林风止说,“别哭了,我不是有意的。”
她一哭却刹不住闸了,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
“我以前没治疗过人鱼。”他又解释。
苏叶以前也没被人这样治疗过啊。
“唉,别哭了,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我也没摸到什么名堂——”
苏叶脸埋在手里放声痛哭起来,哭得肩膀直抖,心里觉得爽快多了,她打算狠狠发泄一通。
“我是说,你没必要这么敏感,我做了你的医者自然是有职业操守的,”他开始有点语无伦次了,“我根本不会哄人。”
苏叶哭了一场,心情好了很多,那厢靠着笼子坐在旁边,却是一脸挫败。
苏叶擦了擦脸说,“好饿啊,有吃的吗?”
“哭累了?”他很有仇地瞪着她。
“哭还是真挺累的。”
他起身,还是很有气地说,“我不给人白吃白住白哭,等把你送回家,这些饭钱药钱住宿钱都是要还的,我先给你记账。”
苏叶悄悄伸了伸舌头。回家是回不去了,但是她可不会傻到现在摊牌,她还饿着呢。
饭菜的香味飘进了屋里,苏叶使劲闻着,饿得胃直痛。终于,他端着一只食案进来了。
他把食案摆在笼子外面,上面放着几盘香喷喷的烧肉,鲜嫩的青菜,还有一小碗小小的蛋,看着像鸟蛋,只是不知道是哪种鸟。
苏叶迫不及待地隔着铁条接过筷子,手上却不听使唤。她的右手也受了伤,手腕扭了,包了厚厚的棉纱。
她暂时放下筷子,拿起勺子,费力地舀起来起一只蛋,送到半路,手腕突然一软,蛋就掉在了席子上。
她脸上发热,觉得很难为情,自己现在连吃个饭都做不好了……她嗫喏着说,“抱歉啊……这种蛋是不是挺难找的?”
“放心,这个也会记账的。”他拿过筷子夹了一只送到她嘴边,苏叶张口,蛋就滑溜溜地进了嘴里。
她都没来得及品出个味道就咽了下去,一连狼吞虎咽地吃了好几只,她才嚼得仔细了一点,说,“诶,这是渍过的吗?你好像用了蜂蜜,可是我吃不出来这是什么蜜。”
“是唯夜树的蜜。”
“唯夜树?白帝城附近有唯夜树吗?”她可听说这种树整个白帝国大陆都没有几棵,每一棵都被权贵买下独占了。
这种树一年只开一夜的花,花蜜很稀罕,叔父得过几小瓶,都用来与同朝的世家往来酬和了。
“林子里有一棵,唯夜树的蜜汇聚一整年的灵气,适合养伤的时候用。这种蛋是鸩鸟的,可以抵抗很多种毒,我看你胸口的箭伤有点蹊跷,我还需要明天研究一下这只箭头。你多吃点这些蛋,有好处。”
他又喂给她一口青菜,然后,不知不觉地,开始一口一口地喂她吃完了所有的饭菜。样虽多,每一样的量却很精致。
她说,“真是麻烦你了……”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以往在家里生病,都是下人喂她吃饭,所以在她的理解里,喂饭就是下人干的活……
“没事,早点喂你吃完,我早点清净。”
苏叶只觉得很饱,也有点困,可是心里同时又很乱,这一路变故太多,她觉得她花上一整个晚上也无法一一消化。
他透过铁条给她递进去一床被子,给她盖好,又递给她一小杯亮红色的蜜,“把这个喝了。”
“这是什么?”
“蜜。”他懒得多说。
苏叶喝光了甜蜜,接着杯子都还没离手,就被睡意淹没了。一夜无梦。
再醒来时,外面的天光已经很亮了,透过纸窗洒进来。
她好奇地四处望望,看见林风止睡在墙边的床上,被子在夜里扯下来了,里衣松松垮垮地系了一根衣带,有点瘦削的胸腹线条紧实优美地展露在外……看着时,他也醒了。
苏叶忙闭了眼睛,装作没醒。听见那厢自言自语了一句,“果然又起晚了。”
苏叶这才装作刚刚醒过来,他很快端了清粥和包子小菜进来,苏叶正在白天的天光下在地上立起一根手指,检查自己的影子。
光线从窗口洒进来,不管染没染上魔气都会有影子,这样也查不出什么。需要到外面去,在露天下立在地面上,那时候有影子,才真的确定是染了魔气。
在白帝大陆,只要是白天的户外,不管是不是正午时分,正常的人类都不会有影子,因为户外的天光是均匀洒下的,而不是由一只太阳发出来。
白帝国的太阳不在天上,在海水里。这是一块椭圆的环形大陆,中间是海,海的中心有一只巨大的太阳,整个海陆就像一只瞳孔明亮的眼睛。
太阳没有升落,只有伴着燃烧和熄灭的、像心跳一般的舒张和收缩。一个心跳便是一个日夜。
在海中接近太阳的地方,时时刻刻都有海水被瞬间蒸腾为白汽,白汽裹挟了太阳的灵气,散发到空中,散到四周的环形大陆上。
大陆上白天的天光便是这些太阳的灵气散发出来的,散发得均匀而细密,所以白天的室外本不会存在影子——
除非,你染了魔气。
但是室内光源单一,有影子却是再正常不过。
苏叶放弃了检查影子,闭目细细感觉,隐隐约约真的能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不速之客。染了魔气早期其实与常人无异,别人不注意影子就看不出,但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是清楚的。
林风止见她嘴角下垂,闷闷不乐,没做评论,只是说,“今天我去买一只玄铁斧,你很快就不用关在笼子里了。”
他走后的一段时间,可是把苏叶吓得不轻。
他走了没一会,院子里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接着门上就是来来回回爪子抓挠的声音,好像有一只野兽要进屋,还居然试着开门。
苏叶自我安慰,屋门锁着,反正它进不来,刚一这么想,就见窗子上冒出一只兽头。
她吓得叫出了声,下一秒才反应过来窗子是关着的,只是窗纸透明,且擦得太干净,一时错觉。
那兽头像虎不是虎,像狮不是狮,总之看着像是会吃人的样子。她和兽头面面相觑了一会,又听见院子外面有脚步声,还有人对话,不是林风止。
她听那两人在敲院门,努力对外面大喊,“有野兽,你们回去!”
他们没听见,敲了几下,一人说,“他出门了?今天怎么出门这么早?”
然后院门就吱吱嘎嘎开了,想来肯定是他们很不客气,伸手穿过木栅从里面开了门栓。苏叶还在大喊,“有野兽!有野兽!”
“把鹿放进门口的箱子里吧,他回来看得见。”
“诶,有一只醒闯进来了,在扒窗子,你看。”
“赶出去吧,它会吃鹿。”
这俩人来到窗前,透过窗子看见了笼子里的苏叶。
苏叶叫得嗓子都要冒烟了,他俩听不到,他们正常音量说话她听得真真切切的。除非这间屋子用灵力做了单向隔音,保护屋内人的隐私。
如果是这样,那她跟他们说什么话也没用,于是,她只是对他们笑笑。
一个人说,“林疯子关着一只人鱼做什么?还少了一只眼睛,好吓人啊。”
苏叶的笑容僵在脸上,低了头不再看人。
另一个说,“不吓人,还是挺好看的,就是有点可惜。”
“多吓人啊,你看她刚才看咱们的样子,眼白也对着咱们,天啊,真是要做噩梦了。”
“你小点声,”另一个警告,“别这么说女孩子。”他的同伴扛着鹿走了。
苏叶听不见窗前的动静,以为人走了,抬头,看还有个人在那里,看见她抬头了就对她笑,目露同情和善意,苏叶也笑着点点头。
他走开了,过了一会拿着一束紫色的小花回来,放在了窗外,这才离开。
林风止很快就回来了,很顺利地把笼子破开,然后把苏叶抱到了床脚边的席子上。苏叶娇声抗议,“可是,我为什么要躺在地上呢?”
“因为只有一张床。”
“你居然要自己睡床上,给女孩子睡地上?你是不是男人啊?”
“白吃白住,事还不少。”
“地上可怎么给人睡啊?”连苏叶家里的下人都没有睡地上的,她房间里的地上只有宠物会睡。“地上是给动物睡觉的地方!”
“你不是鱼吗。”
“人鱼不是鱼!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不是苏府丢的那个女儿吗。”他低头查看苏叶的鱼尾,修长的手指在黑色的鳞片上滑动,若有所思。
“疼……”苏叶微微躲了一下。
鱼尾因为太久没浸水,开始慢慢干裂了,鳞片和鳞片之间本来致密地排得整整齐齐,现在开始撬起来,隐隐露出里面的嫩肉,就像皮肤皲裂一样,一碰就疼。
就更不要提伤口了。苏叶想起昨天林风止说要买药给她敷伤口,又怕再被他说自己事多,于是只试探地问了一句,“伤口总是不结痂,你知道怎么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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