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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当天晚上,贺郁一直坐在地板上,一会儿翻翻信息表,一会儿码码字,一会儿又玩起扔烟头的游戏,完全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叮~”贺郁定的闹钟响了,现在正好9点整。
贺郁的嘴角翘了起来,他飞快地关掉闹钟,拾起手机,眼睛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一副看热闹的兴奋劲儿。此刻的贺郁,就像是一个赌场上料定自己会赢的自负的赌徒。
时间过得很快,9点10分,手机终于响了。
贺郁抓起手机:“喂,你好!”
“...喂!”电话那边是怦然花艺配送小哥惊魂未定的声音。
贺郁料到了那边的情况,憋着笑,假装关心地询问:“喂小哥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配送小哥气喘吁吁地回答:“贺先生,怎...怎么回事啊?这签收人怎么打人啊!”
“啊?”贺郁紧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笑出声,他不敢多说话,他有点害怕自己笑的太明显。
“我淦!他追上来了!”配送小哥无助地大喊大叫,吓得满嘴飙脏话,“花给您....送到了!苏畔公寓302没错啊~怎么里面有一女的还有一男的啊,妈的两个赤条条的....”
“嘟嘟嘟...”不等贺郁回话,配送小哥的电话突然断掉了。诶?看来配送小哥那边,有点点不妙。
贺郁终于哈哈哈哈笑出了声,笑了半天,才发觉自己并不是因为捉弄了奚望的男朋友而高兴的,而是因为这个配送小哥才笑的。
这个小哥倒是有点意思,真是为难他了。
贺郁想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抽出一沓稿费,临出门之际,又折回来放回了几张,这才出了门。
...
晚上9点30,贺郁站在这家叫怦然花艺的花店门口发愣。
花店竟然已经关门了。但是贺郁并没有想马上离开,他点了根烟,坐在花店的门口台阶上。
烟雾笼罩在贺郁的脸上,他闭上眼睛,贪婪地吸着烟气,任烟雾在自己脸上环绕。
“咳咳!”贺郁的耳边传来一个年轻小哥的声音,“不好意思嘿,让一下。”
烟雾慢慢散去,贺郁缓缓地睁开眼。
昏暗的路灯下,看不清小哥的长相,只看见这个小哥推着一辆旧电动车,戴着棒球帽,穿着印有“怦然花艺”四个字的围裙。
贺郁忙站起来,闪到一边。
小哥把车子扎好,取下挂在车把上的塑料袋,拿出钥匙开门。
应该就是这个小哥了。
贺郁正准备搭话,小哥先说话了,
“你哪位啊?这么晚来要花吗?”语气还是很客气。
贺郁又准备回答,小哥啪地拉开了门,“进来吧您,外面冷,进来说话。”
小哥先走了进去,贺郁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一进门,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浓郁的花香。
贺郁四正处打量着,小哥把帽子取下,甩了甩浓密的头发,转过身来,笑眯眯地说道,“需要什么?”
贺郁转头,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笑眼,右眼下面长着一颗浅浅的泪痣。
贺郁怔在那里,瞳孔震动,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这个小哥,和贺郁的收集的信息表上的那个少年长得一模一样,虽然时光流逝,但是长相依然端正,连发型还是18岁时那头清爽的短发。
小勉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在这里?
找了他那么久都毫无音信,现在,他竟然近在眼前。
贺郁有些认不出他了,徐勉还和小时候长得一样,但是,他长大了,音色也变了,神情也变了,从前他的眼神娇柔得像个小姑娘,如今,他也能直视别人的眼睛,炽热而明亮,毫不示弱。
贺郁的气息有些杂乱,他直直地盯着徐勉,希望他也能认出自己来。
然而一切并不如他所愿。
徐勉好像并没有认出贺郁,他的瞳孔甚至没有一丝丝的震动,像对待任何一个陌生顾客一样,小哥又一遍微笑着询问贺郁,
“您好,需要些什么?”
“我随便...看看,我..是贺郁啊,你...不认识我吗?”
贺郁拉住正要离开的小哥,焦急地询问,他不相信徐勉认不出自己,直觉告诉他不可能。
小哥疑惑地看着贺郁,慢慢地皱起了眉头,突然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难不成...你是...”
贺郁的心跳逐渐加快,他回想起曾经这个小男孩依偎在自己怀里怯怯地叫自己郁哥哥的样子,心里又害怕又期待。
“是...贺先生?”
贺郁以为他认出了自己,激动地攥紧了拳头,正要说话,小哥一叉腰,一阵嘴炮把贺郁打断:
“贺先生?你什么情况?我去帮您送花,怎么能被人打了一顿回来?我的服务可是一点问题都没出,什么您的名字,什么新鲜又刺激这种词我可是一句不拉的说了,有一说一,您是被人绿了还是您想绿了别人我都不在意,可您得提前跟我说清楚吧?我满脸笑叭叭地帮您送花,好家伙,那男的赤条条的出来,脏了我的眼睛不说还想爆了我的头,您说家里可能有人,我还以为是那女孩她爹呢,天呐,原来是一变态嘿......”
小哥说的声情并茂,神采飞扬,贺郁的眼睛却渐渐暗了下来,贺郁站在原地,等他说完,低着头沉声说道:
“小勉,你不想见我是吗?”
“所以就这样玩我?”
“别吓我行吗?这样一点都不好玩。”
小哥一愣,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过了许久才应声,
“啊?玩我的是您吧?我怎么不想见您了?我巴不得赶快把您逮来问清楚呢!您瞧瞧,刚才那位赤条条先生用他那鞭子给我打的,您说怎么办呢?”
小哥掀起刘海,额头上露出一条不短的血痕。
虽然贺郁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但看到伤口,贺郁还是一阵心疼,如果知道送花的是他,贺郁只会把他护在身后,怎么样都不会让他去犯险。
"不去医院吗?"贺郁的声音很焦急。
小哥白了贺郁一眼,转身去拿塑料袋里的药和绷带,"哪儿有那闲钱啊真是的。"“诶呀,算了算了,您赶紧走吧,这事就这么算了,真是,算我倒霉。”小哥转过头去,向贺郁摆了摆手,示意他走开。
没有镜子,小哥对着手机屏幕上药,贺郁皱了下眉头,走上前去,抢过药瓶。
"您还干嘛啊?不依不饶了?"
贺郁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给小哥上药。
刚开始小哥还一脸抗拒,想把药瓶抢回来,但抢了半天都抢不过贺郁,就只好作罢,任由他摆弄。
“行吧行吧。”小哥只好坐定,无可奈何地说"想玩是吧,陪你陪你~"
"嘶~"小哥疼的龇牙咧嘴,"轻点吧您~"
“疼吗?”
贺郁突然狡黠一笑,用棉棒轻轻在伤口上按了一下,小哥疼的嘎地叫了出来,“淦!你干嘛呢?”
"想起我是谁了吗?"贺郁歪着头问。
"您是谁 我用得着想吗?您贺先生啊,姓贺名郁,怎么了?您干嘛总拿我寻乐?您是没爱人还是没朋友,闲成这样?"小哥皱起眉头,终于有些生气了。
贺郁被小哥的爆发吓到了,他的动作停在半空中,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现在,我爱人和朋友都没有了。"
小哥愣在那里,贺郁低着头,神情阴郁低沉,他沉默着帮小哥的伤口收了尾,放下出来的时候拿的几百块钱,转身离开了。
"徐勉...真有你的..."
贺郁站在门口,背对着小哥说。
小哥发觉自己说话有些过分,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贺郁道歉,"贺先生,那个,刚才对不住,还有,我叫谢勉,谢勉,不叫徐勉。"
贺郁吃惊地回头,又迅速地地转过身,匆匆逃走,眼泪,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这十几年的时光,即使像炼狱一般难熬,可有那个人作为寄托,他都挺过来了,可是现在,眼前这个明明就是徐勉的人,却要他否定自己人生寄托的存在,比让他死,比让他再经历一遍童年的痛苦还要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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