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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暗流
当着女儿、却操着老母亲心的奥克塔薇对着养父心力憔悴,大多数继承者可没她这样的烦恼。
百年一度的大宴基本是魔神们的主场,只要没有陛下在场弄得他们提心吊胆,继承者们乐得什么事也不用管,放开了享受宴会上的美食美酒与美色。
……通常。
然而这一次,他们中间出现了一个‘叛徒’。
“瞧啊奎纳斯,这可真令魔羡慕。”灰发白瞳的女子捏着酒杯细长的颈部,望着不远处那个被魔神们环绕的身影,眼神迷离。
“什么时候,我们尊敬的父亲大人才能给予我这样的荣光呢。”
除非他死。
我们尊敬的父亲大人可不是个乐意放权的性格。
奎纳斯恶毒地想着,脸上仍是恭顺神态,只柔声应和着。
做微笑姿态时脸上肌肉变化,牵动侧脸一道狭长伤疤。
这疤痕不深却极长,从下颌起,划过一边侧脸,深入发间。颜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是半愈合状态。
莉莉娜露出嫌弃的神色,目光移开。
“……”
奎纳斯微微僵硬后,侧过半边脸颊,让疤痕落在莉莉娜视线盲区。
好一会儿,莉莉娜才再次把目光转回来。
她细长的手指抚摸着青年侧脸崎岖不平的形状,白瞳泛着冷意:“月夜魔女……哼,和菲洛米娜一样,也就是仗着她们魔神的威,才敢随意损伤我的所有物。等着吧,还真以为……”
最后半句话声音压得极低,近乎耳语。
只有与她贴得极近的奎纳斯听到了。
俊秀的青年弯唇微笑,看着她时,那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白瞳中充斥着敬慕与服从:“我当然是最相信姐姐的,姐姐一定是最后的赢家。我会为您的愿望竭尽全力。”
莉莉娜喜欢他的眼神,即使知道这话里没有几分真心。
但那又怎么样呢,她是赢家,只要他不想死,就必须低下头听话。
她伸手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很是满意:“真乖。”
又问:“菲洛米娜今夜没进宫?”
奎纳斯轻轻笑了一下,含着轻蔑,对着话中的那个女孩。
他知道,这是这时最能取悦莉莉娜的反应。
“情魔神并不在第一批的朝拜名单里,她哪来的资格?再说……下一代情魔神可和她没什么关系了,她这个上一代魔神的第一顺位,现在又算个什么东西?她急急跑来心城,不就是为了躲避情魔族内乱结束后的会遭到的清算吗?”
最想让菲洛米娜死的,可就是即将出现的这位新魔神了。
莉莉娜举起酒杯,光线穿过,透出的面容扭曲变幻:“她能躲一两个月,可躲不了一辈子。她的父亲死了 ,谁会敢顶着陛下的怒火庇佑她?”
“半个月前是她运气好,被珀莱尔斯救了。等天巡节过去,等陛下遗忘了情魔神……我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奎纳斯错愕,余光瞥过不远处的身影,喉咙一动还是把真名咽下去,用了指代词:“他?不是奥克塔薇和赫柏吗?”
“算了吧。”莉莉娜轻笑,“第七魔神的第一顺位?确实是位很有能力的继承者,在纳哈那行省的时候给我找了不少麻烦。但……这里是心城。”
她的笑容慢慢收敛,斜睨了奎纳斯一眼。
“父亲大人虽然位列五大支柱魔神之一,但真正掌握心城的,哪里轮得上我们恶魔族。这位殿下身在高塔中,除咱们脚下这座宫殿之外,又有哪里的事能瞒得过他?”
莉莉娜眸光冷冷,带着讽意,却不是在针对眼前魔。
月魔族还有被取代的可能,但只要占卜术还存在于血脉中,即使跌到谷底,星魔族也永远有重新爬上来的机会——我高傲的姐姐还是认不清这个事实啊。
或者说……意识得到,却不愿意承认。
不管心里怎么想,奎纳斯脸上都滴水不漏,恭顺地垂首,顺着莉莉娜的话说:“姐姐教训的是,但……知道的太多,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他们交谈的动静并不大,被众位魔神们环绕的青年却忽然偏头看向了这边。
莉莉娜唇角正浮现微笑,猝不及防与他对视。
礼服也是接近法袍的制式,外罩一层以魔法从星海中取下的星辉织成的薄纱,末端渐淡,似乎隐入虚空。星纱之下,古老的星图似隐似现——星魔族的审美几千年就没变过,莉莉娜当然不会不认得这身衣服。
但是……
他微笑着,远远地冲她举杯示意。
淡金发饰映出魔法灯火的柔和光晕,晃醒了愣神的魔。
莉莉娜表情一滞,如梦惊醒,被刺到般猛地将头转向另一侧。
奎纳斯:“姐姐?”
“……没事。”
顿了顿,莉莉娜忍不住又把头转了回来。
她向奎纳斯确认:“那是珀莱尔斯?”
奎纳斯微愣,又很快反应过来。
作为死灵魔神的第一顺位,莉莉娜长年代替死灵魔神坐镇纳哈那行省的恶魔族领域,几年才会回来一次。上一次见到珀莱尔斯,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他才十五岁,哪怕以人类的年龄计算,也是个还没长成的少年。
奎纳斯说:“他年龄小些,这几年刚进入星魔的成长期,变化确实大。”
莉莉娜眼波微转,奎纳斯就明白她在想什么了,一时心中嗤笑。
洛伦和珀莱尔斯关系够好了吧,以月魔追逐美色的狂热程度都没那个本事把魔哄上床,其他魔更是白日做梦。
不过莉莉娜起这个念头倒是不奇怪。
单看皮相,月魔一族在本族中没有敌手,然而星魔族长年浸染于命运星海的通透气质,同样是各部族蠢蠢欲动的追逐目标。而这位星魔族未来的少主人……
啧,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这不是自己招惹得起的存在,他也想亲近亲近啊。
***
华美的布帘被紧紧攥在手心,五指死死抠进布料褶皱中,青筋绷出,揉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有认识他的魔路过,好奇地探头:“乌西亚,你怎么一个魔待在这儿啊?”他晃了晃手里的酒杯,邀请:“要不要去那边喝两杯?”
被叫了名字的青年慢慢地转过头,橘黄的眼珠盯着他一动不动,看的魔心底发慌。
“不、不喝算了嘛,吓唬魔干什么……”
他嘟囔着飞快跑远,暗骂自己明知道这家伙傲得很,干嘛还要巴巴凑上去找不痛快。
乌西亚的目光重新落回了那道被众魔神环绕的身影上。
和手上快要把布料扯裂的力道不同,他脸上的表情是和平时一样的冷淡,让魔看不出他心底真正的情绪。
是他。
怎么会是他?
在魔神皇威慑下强制让眼睛和大脑忽略掉的图像,失去对致死危机的预感后重新浮了上来。
回忆起自己那时究竟看到了什么后,他失手摔碎了一只酒杯。
从交谈对象的表情和语气变化能猜得出来,他的脸色一定相当难看。
乌西亚匆匆应付掉了对方,一个魔悄无声息地避开魔群走到宴会大厅的边缘隐蔽处。
只有在不会被注意到的角落,他才能让心底那些翻涌阴晦的情绪冲破自己的伪装。
狰狞,丑恶,戾气。
这些都不是该出现在宴会场合的东西。
一只更大更有力的手从他身后伸过来,覆盖住他的手,一根一根轻柔而有力地掰开了他的手指。
乌西亚受惊转身。
“……父亲?”他目露错愕。
大祭司轻轻松开了他的手,语气不带一点疑惑或责问,像是偶然路过的随意一问:“为什么一个魔待在这里,不去和你的朋友们聊天吗?”
乌西亚下意识逃避他的目光,想要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随即他反应过来。
“……您是知道这件事的。”
作为四辅塔中排名前二的掌控者,这种场合,跟随王出行的从来都是大祭司与南塔祭司。
他怎么会不知道坐在王的车驾中、代替王的职责的魔是谁?!
“对,我知道。”
大祭司平静地回答了他,又平平淡淡地解释:“我知道的时候已经等在王的车驾前了,你希望我什么时候告诉你这件事呢?”
乌西亚又低下了头。
“既然您知道,那我为什么会待在这里,您不也应该很清楚吗?有什么向我提问的必要?”
“‘我要像王,王会偏爱像自己的存在’。”
他挑起嘲讽的笑,这笑容出现在这张脸上与他格格不入,又迅速被他抿了下去。像珀莱尔斯的微笑一样,冷淡漠然的假面覆盖在脸上十多年,甚至变成了一种无意识的本能。
意识到这个,他的目光越显得悲哀。
乌西亚不再费力去控制自己的表情,他指着那身披星光的身影:“这是您对我说的,从我记事起,就一直遵循着这个规则,可是您看……有什么意义呢?他的来历说不清楚,他的血统混淆不清,他甚至要托我母亲之子的名义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可这一切对王来说,只要他想让谁坐上那个位置,这些问题就都没有任何意义。”
“当他站在那的时候,我就已经输得彻彻底底了。”
年轻的星魔仰头看着自己的父亲,悲哀目光下,隐藏着不明显的期待。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大祭司与自己的儿子对视良久,慢慢地说——
“我不知道,也不理解。但,王的意志不可动摇,王的决断不可反抗。”
不可以,而不是不可能。
乌西亚眼睛里的光一瞬就消散了。
他喃喃:“您不是这么对我说的。”
大祭司:“但王的意志改变了。”所以一切都要跟着改变了,“实在需要缓冲的话,你就在这里一个魔安静地待一会儿吧。”
他转身抬步,乌西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轻飘飘的,没有实地:“您不会再帮我了,是吗?如果王的意志就此决断。”
大祭司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像是没听到一样离开了。
***
应付魔神们不是个比给陛下陪聊更轻松的工作。
毕竟魔神皇陛下只有一个,而这些魔神们各有各的小算盘,又各自盘踞一方。只要对某个行省的情况稍微不了解,就很容易被他们带进坑里。
除非珀莱尔斯有他父亲那样卓越的战力和占卜能力,那倒是可以无视他们的很多小算盘。
花了不少时间精力,该套的话套完了,该拉的关系也拉的差不多了,其余的实在没什么接触的价值。
珀莱尔斯好不容易找到了脱身的机会,又去找了月魔神。
意外的是,这位女魔并不在她应该在的魔群中心,珀莱尔斯花了好些时间才在宴会厅角落的黑暗中找到了她。
“您……”
“哎呀,你怎么过来了?不过正好我有点事要和你说,别这么拘谨,靠过来一点~”
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一只手,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把拽了过去。
月魔神说:“我想想,海勒行省情魔族的事情你知道吧?我记得你和情魔族的米娜小丫头关系不错的样子。”
这种时候,除了点头似乎也没什么能说的了。
月魔神说:“刚刚陛下把我叫走了。”她捏着下巴沉思,“陛下的意思,是让我过去。就这两天。”
珀莱尔斯猝然抬眼。
月魔神耸肩:“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喽。这不是你父亲走了吗,我有点拿不太准大哥的想法,嗯……你帮我参考参考?”
珀莱尔斯的眉毛慢慢皱了起来。
他在判断,这种事真的是他可以参与插手的吗?月魔神直白地说了出来,是真的在向他寻求一个参考,还是具备隐含意义的另一种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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