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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苏蘅匆匆赶到库房的时候,场面已让雀枝三两下干脆利落地收拾停当,一个青色衫子的婢子被押着跪在院中央,库房的门四敞大开着,瞧着这架势,应是人赃并获了。
不过那婢女倒是不肯就此认栽,仍哭丧着脸大喊冤枉,可惜,护院的家丁只是越发大力地押着她,并不开口训斥,雀枝肃着脸站在一旁,连个眼神也不曾给,她这两声冤屈喊出去,便像重重的一拳砸进空气里,空空的也没个着落,自己都觉得尴尬。
“这吵什么呢?老远就听着人喊冤,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京兆府的公堂。”她在院外头听了好一会儿热闹方才悠闲地踱着步子进去,仍是笑眼弯弯的模样,颊畔两个梨涡,纵使眉目之中风骨初成,不仔细瞧,仍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那婢子刚从青州来,不晓得她的治家手段,见着她仿佛见着了什么救命稻草了一般,连眼角淌下的泪都比方才真情实感了一些:“郡主!奴婢冤枉啊!”
她嘴里喊着冤,却不说明前因后果,像在台子上唱大戏,苏蘅瞥了她一眼,并没理会,只看着雀枝,明知故问:“怎么回事?”
雀枝和她对视一眼,双臂朝着屋里头一引,略有些犹豫:“郡主,请和奴婢来。”
库房还是那个库房,以往这些东西都有下人清算,苏蘅两辈子加起来这是头一遭来看,一时也没看出旁的什么不对头,除了她事先命人特意摆在显眼处的翠山寒玉的首饰,仍原封不动地躺在那。
她蹙了蹙眉,雀枝见状连忙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奴婢来的时候,就见她蹲在那边的角落里,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干什么,见门开了,慌张之下还打碎了珊瑚。”
苏蘅闻言抬头望去,果然看见大门斜对着的那个墙角处,有一个半身高的珊瑚摆件,正斜躺在地上,枝子都破碎了,撒下一地晶莹。
这么大的珊瑚摆件倒也稀罕,只是和这屋子里的其他东西相比,实在不是什么金贵玩意儿,况且也不能解决这闯入之人背后主子的燃眉之急,所以她巴巴地凑到那珊瑚旁边是做什么去,总不能是觉得稀奇,冒着偷盗被乱棍打死的风险跑过去让自己长长见识罢?
况且,更让人在意的,是这株珊瑚的摆放位置……
这般想着,苏蘅便走过去,俯下身来在那摆件靠着的墙面上细细摸索没想到,本来只是一种猜测,没报什么希望,果然让她在靠近底座的地方摸到一块松动的砖。
苏蘅所学并不涉猎奇门遁甲、开山纵地之术,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就连民间像个模样的商贾之家,后院里都会留一两个密室暗道之类的,何况百年王府,钟鸣鼎食?这本没什么稀奇的,可一旦有人对这些密室暗道感兴趣,那可就不光是稀奇了。
不知道怎么的,苏蘅又突然想到了那个让她着人暗中处理掉的刺客。
“雀枝。”她低低唤了一声,转过头去,就见雀枝也面色凝重地望着她。
她历经了两世,可雀枝却还是个小姑娘,和她现在这个年轻的壳子差不多的年纪,来了长安不过短短几个月,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速成长着。
而未来,她可能还会成长得更快,长安城这些大大小小的罗乱,真是锻炼人的事,带来的变化让人欣慰又疲惫。
想到这,她忽然叹了口气,道:“先将人带下去关起来,库房落锁,不许任何人靠近。”
雀枝不知她突然的倦怠从何而来,张了张嘴想要劝慰,却被她挥手制止,只能领命离开。
回了房,华年仍在原来的位置坐着,支着下巴瞧着窗外绰绰的影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眉目生得漂亮,不笑的时候眼睛里透着股不自然的狠毒,瞳仁泛着浅色的光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冷血动物。
听到动静,她朝门口的方向看过来,又露出原来天真活泼的笑:“可算看见你人影了,我要回别庄去,你走不走?”
苏蘅顿了一下,摇摇头:“你回吧,我还有些别的事。”
华年没想到她是这个回答,脸上露出点惊奇的神色:“你心上人还躺在别庄里,你就这么放心?”
苏蘅算是适应了苗疆人或者说只华年自己这不太含蓄的表达方式,况且她私心里觉得对方说得也没错,便也没再纠正她,只是微笑着解释道:“裴大哥的医术我自然是放心的,况且你又精通苗疆蛊术,再不济还有王府私医和太医院,于情于理我过去都不太合适。”
华年大致也懂他们中原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只嘀咕了一句:“又没人知道,怕什么。”却也不再纠缠,起身准备离开。
苏蘅想送她,却被她摆摆手制止:“不用送,我又不走正门。”说完,还不忘给她看看掐在手里的两枚银铃:“这个交给我罢,半月之内给你答复。”
说完,便推开轩窗,裙摆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一连折腾了几天,苏蘅再如何铁打的体质也有些受不住了,左右这一件事两件事也不是立马就能解决的,便索性什么也不想,命人在房里头点了安神香,倒头就睡。
奈何她也不小心得了苏家真传,乃是个天生劳碌命,方安生了不过个把时辰,便又有访客陆续上门。
先是裴茳白支使王府亲卫来跑了趟腿,说容晏暂无大碍,已被勒令回府里静养去了,再是玄甲军王统领上门通报绑架案的结果,说人是董博士绑的,已在皇城外二十里的竹林伏诛了,叫她不必太过担忧。
苏蘅装模作样地配合松了口气,转而想起什么似的,又问:“对了,王统领,可知道这几位小姐被那贼人带走的地点?”
王统领没预防她会问起这个,一时不知该说不该说,支支吾吾了半天。
苏蘅猜到他为难,不紧不慢地笑着解释:“王统领莫要误会,不是本宫要问,你也知道,本宫的二哥前两天刚来了长安,平白碰见我发生这样的事,家里人总归是不放心的。”
王统领听到“家里人”,脸上的神色果然缓和了几分,没有先前那般戒备,但仍慎重地只大致说了几人被绑走的地点。
苏蘅得了想知道,便也没再多问,在对方起身告辞的时候,在一旁候着的管家极有眼色地往人手里塞了一袋金珠,又热热切切地一路送出大门。
两人出去没多久,雀枝就进来了,递给她一张薄薄的纸,是她刚回来的时候让雀枝查的事情。
苏蘅看着上头密密麻麻写着的小字,半晌,什么也没说,仿佛对这一切并不惊讶。
黄昏将晚,厅里也没有点灯,微低着头坐在那里的少女仿佛一道沉默的剪影,一瞬间让人觉得非常遥远。
“雀枝,备车,去京兆府。”
雀枝领了命,一只脚刚迈过门槛,又被叫住:“等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听苏蘅重新开口,嗓音说不出的沙哑:“算了,先带我去库房罢。”
如今是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又有难防家贼,行至此处,苏蘅方才发现,自己如今在长安城连个可信任的趁手的人都没有,万不能无端再扯出一个线头,只能先捋着眼前的乱麻逐个击破。
眼下虽然情况困难,但所幸她防备得早,刚重生那会子便借着查账的由头将府中下人的卖身契都捏在了手里,所以想解决个把胳膊肘往外拐的倒也不成问题。
老话说得好,柿子先挑软得捏,缺德是缺德了点罢,不过眼下她也顾不得了。
库房的锁打开的时候,那打碎了珊瑚的小婢女正缩在角落里睡觉,乍然瞧见光,瑟缩了一下,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睛,朝门口看,一见是苏蘅,这回也不哭了,也不喊冤了,反而做出一副没趣的表情,闭着眼睛又缩回去靠着墙角睡觉了。
苏蘅也不恼,居高临下地看了她半晌,女孩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条高挑匀称,当得上一声盘靓条顺,肤色匀净,瓜子脸,鼻梁秀挺,圆钝的杏仁眼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媚。
是个有能力吹枕头风的美人,倒是值得傅明渊这些天明里暗里费劲心机想把她送出去的筹谋。
想到这,她不由得轻笑了一声。紧接着,空旷的屋内就响起雀枝清脆的声音:“春桃,三年前进府,回风院三等婢女,巍县彭乡人,家中有一铁匠铺子,另薄田十亩,父母膝下一妹年方十三,一弟……”
还没说完,便被春桃尖叫一声打断:“好了!不要念了!”
出乎意料的,雀枝很听话地闭了嘴。
苏蘅看着那小婢女一瞬间因为戒备、愤怒和恐慌而变得有些凄厉起来的表情,挑挑眉:“怎的?肯说话了?”还不等她说什么,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转头同雀枝笑着道:“十三岁,也是可以婚配的年纪了,一枝双生,并蒂芙蕖,传出去倒是一段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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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会一点点引爆,阿蘅和容晏很快要并肩作战啦!在那之前得先把后顾之忧解决了
今日收获:阿蘅助攻+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