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上弦之月

　　突然理解女孩先前忐忑的原因，史蒂芬只觉得心中某座高墙轰地一声尽数倒塌。

　　他的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伸手揉了揉左竹绫的发顶，柔声说：“很好，非常好吃。”随即博士满意地看到女孩眼中星光乍现。

　　或许我之前的确是想太多了，她根本没有什么力量，而且性格也相当无害，我不应该这么怀疑她。

　　至尊法师在心里谴责了一下自己的行为，看向左竹绫的眼光又温和了几分。

　　用法术将盘子洗好放回，史蒂芬站了起来，准备回到房间休息，长时间的战斗让他太阳穴突突地疼，衣角却突然被人牵住了。史蒂芬低头，用眼神询问女孩。

　　『请问，你能给我一个本子和一支笔吗？圣殿其他人都不会手语，我想用文字和大家交流会方便些。』

　　注意到女孩的小心翼翼，史蒂芬半跪下来，与左竹绫保持平视，组织了一下措辞，启唇道：“当然可以。你没有必要这么怕我…之前，是我不好，身为至尊法师，我没有办法不怀疑你，抱歉。”他难得如此坦率又温柔，即使是史蒂芬，也无法无视女孩这段时间做出的一切努力，面对这个看起来才四五岁大的小女孩，他实在无法说出违心的话来。

　　第二天早上，左竹绫起来，就看到了等在客厅里的史蒂芬。

　　朦朦胧胧的阳光轻柔地打在法师脸上，即使眼神没什么焦距地虚虚看着前方，也丝毫不影响他独特的魅力。

　　发呆都这么帅，诶…

　　左竹绫走过去，好奇地看着他。昨晚他就将放在女孩身上的魔法撤了，此刻她近了身才感受到她的存在，史蒂芬一下清醒过来，视线移向女孩，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递给她。

　　“你要的纸笔。”

　　左竹绫有些讶异地接过，这才意识到对方是在特意在这等她，她立即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谢。”

　　“嗯，那我就…？！！”史蒂芬点点头，反射性回复道，话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又扭头震惊地看着左竹绫。

　　女孩歪了歪头，用手上的纸笔写到：

　　『怎么了？』

　　“你、你刚才说话了？”

　　史蒂芬回想着刚才听到的软糯好听的女声，还有点不敢相信。

　　『…我说话有那么令人意外吗？我又不是哑巴。』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话？”史蒂芬有些不可理解。

　　『不想说，就不说，但偶尔我也会想说话。』

　　法师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他猛地察觉到或许左竹绫比他想得要复杂的多，他直觉以后她暴露出更多面来。一个孩子不喜欢说话会是什么原因？他发觉自己并不了解左竹绫的过去，或许是她父母的影响？总之，为了能更直接方便地和女孩交流，他决定引导她变得正常一点，让她多说些话。

　　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般会做什么？

　　今天没有敌人来袭，史蒂芬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左竹绫忙前忙后，思绪有些飘散，他有点想不起来自己以前是怎么过的了，但他能肯定，至少在她这个年纪，他没有这么懂事乖巧。

　　左竹绫时不时抬头，正好撞上史蒂芬的视线时，都会朝他笑一笑，湖蓝的双眼里盈满了光芒。她忙完之后，就坐到了史蒂芬旁边，这沙发对她来说还是太高，她撑着手蹦了一下没跳上去，史蒂芬皱眉看着她艰难的动作，直接将她抱了上来。

　　『原来至尊法师也有假期吗？』

　　史蒂芬挑挑眉，猜测应该是那群留守的法师和她聊天时介绍了他的身份，也没有多问。

　　“至尊法师也是人。”

　　『那你平时休息时都会干什么呢？』

　　“嗯…看看书，研究魔法，寻找…治疗我的手的方法，制止斗篷的捣乱。”

　　说到最后一条，史蒂芬愣住了，他突然意识到，斗篷似乎安分过头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斗篷安安静静地待在他的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好像一个普通的斗篷一样。

　　他仔细想了一下，好像左竹绫在场的时候斗篷就没有动过，顿时他的眼睛漫上一丝奇怪，打量着把手放在膝盖上乖乖巧巧坐着的女孩。

　　“斗篷、手…？”

　　“这是魔浮斗篷，拥有自己的意识，可以帮助主人战斗，平时非常闹腾…但是到了你身边就没动静了。我以前是一名外科医生，出车祸之后手不适合再做手术，最后才成为的法师。”

　　到了现在，史蒂芬已经能很冷静地说出自己那段曾经让自己痛不欲生的过去了，虽然心里还是有遗憾和不甘，也还一直寻找着治疗的方法，但他并不会像以前一样怨天尤人整天想死了。

　　听到前半段，左竹绫也疑惑地皱了皱眉，‘难道是咒枷的力量外散影响了斗篷？还有几天咒枷就可以彻底隐藏了，到时候就知道了’。而听到后半段，她瞥了一眼史蒂芬的双手，的确在间歇性不停颤抖，她第一次见面就注意到了，但直到现在才总算明白了原因。

　　这种程度的伤，其实我可以治好。

　　左竹绫高兴地发现她终于有机会报恩了，一边思酌着找哪个时间合理地使史蒂芬双手恢复，一边考量着用词，写道：

　　『或许是紊乱的时空之力影响了斗篷？我很抱歉听到这个，但是，你是外科医生时是用双手拯救生命，成为至尊法师后也是用双手拯救生命，我觉得，无论如何，你本质上并没有改变。』

　　史蒂芬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他感到一丝讶异，又看到女孩一副自然的样子，连带着他竟然也觉得有些理所当然。

　　察觉到这点，史蒂芬嘴角不禁带上了一丝笑意，他明白女孩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让他感觉舒服些。

　　“今天你也会下厨吗？”他没有接下原本的话题。

　　『嗯，有什么想吃的菜吗？』

　　左竹绫扫了他一眼，也顺从他转移了话题。

　　“昨天的那个菜就不错，它叫什么？”

　　『红烧排骨？小鸡炖蘑菇？鱼香茄子？那些都是中餐。对了，我是不是没说过，我是中国人。』

　　确实能从左竹绫的五官中看出些东方人的感觉，只是她并不像一般中国人那样是黄皮，相反，她看起来倒是比较像白人。

　　“混血吗？”史蒂芬示意了一下对方的眼睛，问道。

　　『嗯。』

　　女孩并没有说清是混的什么血，史蒂芬看她似乎不想说便也没有追问。

　　『我能…出去看看吗？我是说，我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去外面逛过，不知道这里和我的世界有什么不同。』

　　史蒂芬才想起来，自从把他带来圣殿，女孩一直没有办法接触过网络，每天就是和圣殿里的法师们聊天，或者看看书。要维持这样乏味平淡的生活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不是过于为难？法师反思了一下自己，就算她平时很安静，也不能说明她没有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好奇和爱玩的天性。

　　“可以，等会吃完饭你跟我一起出去吧。”

　　左竹绫回他一个开心又充满感激的笑容。

　　其实左竹绫毕竟不是真的四五岁小孩，只是因为某种原因变成现在这样的幼体还有了咒枷束缚，所以她也没有什么“爱玩”之类的性格特征。

　　她想出去，只是因为——她要踩点。

　　对，这段时间因为要和史蒂芬还有各位法师拉近关系，她忍住没有暴露自己的本性，没有自杀，顶多自残。

　　但是每每晚上自猩红中醒来，持续一段时间后，左竹绫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面无表情地把刀捅进自己大腿里，拔刀，任凭鲜血流出，又看着伤口缓缓愈合，直到恢复如初，那处皮肤仍旧光滑细腻，不看腿上和地上的血迹，真就让人觉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果然还是得去死。

　　这使左竹绫充满了决心。

　　说是出门，其实也没有去什么地方，奇异博士换了衣服之后开了个空间门带她在街上逛了逛，顺便给她买了几套衣服还有糖，然后左竹绫就左手一个棉花糖右手一个糖葫芦的回去了。

　　好吧，那下次我自己再出来踩点。

　　幸福地眯起眼睛，左竹绫吃着棉花糖，快乐地想。

　　这之后的日子，左竹绫每天早上都能看见咒枷渐渐淡去，她和法师们越混越熟，隐隐有成为团宠的趋势，出去晃一圈都能接到无数投喂，她甚至感觉自己待在圣殿的这半个月已经胖了五斤。她和史蒂芬的见面次数也越来越多，或许是因为最近搞事的人不多的原因，负责维护地球安危的至尊法师也拥有了很多自己的休息时间，通常这种情况下，史蒂芬都会带她出去晃两圈，有时是去逛街，有时是去各大景点玩，有了传送门，去哪都很方便，在十天内他们逛过了大半个地球，见识了无数风景。又或者哪里都不去，他们一人捧着一本书，背靠背坐在一起，空气中只有书翻页的声音，气氛静谧，又十分和谐，莫名的温馨。

　　而在这断断续续的旅行和相处中，两人的感情理所当然地上升，至少现在左竹绫在史蒂芬面前已经完全放开了，每次史蒂芬睡醒发现自己眉心多了只画出来的王八，就知道是谁干的，左竹绫多次被黑着脸的博士克扣甜食，但仍死性不改，嬉皮笑脸地继续她小小的恶作剧（每天早上都能看见左竹绫和史蒂芬打闹的法师众：为什么博士不设点小法术阻止小绫进房呢？难道这就是中国人说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看不透看不透）。理所当然的，史蒂芬也进入了诺亚的保护名单中。

　　某天早上醒来，左竹绫发现咒枷彻底消退，兴奋的她当即爬起来给史蒂芬画上了六道猫须，然后不小心笑得太大声被博士抓了个正着，被按在床上挠痒痒挠到半死。

　　事后，女孩一脸幽怨地喘着气用湖蓝色的眼睛幽幽地盯着史蒂芬，“这不公平，”她戳了一下男人的胸口，“凭什么你不怕痒！”

　　史蒂芬发出一声鄙夷地嗤笑，懒得回答，放任她躺在（有轻度洁癖的）自己的床上，自己则起来洗漱。

　　斗篷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它发现自己终于感受不到那种恐怖的力量了，当即兴奋地在空中绕了几个圈。又转头面对左竹绫（如果那个领口就是它的头的话），小心翼翼又好奇地凑近她，见她没有反应，猛地一下窜到她身边，试探着碰了她一下。

　　左竹绫侧头疑惑地看着它，但是它没有感觉到任何压迫的力量。

　　被古一描述为花心的斗篷觉得自己又可以来，它又好了。它又滚了几圈，突然飞出房间，一会儿又在左竹绫惊愕的视线中端了一个餐盘回来，盘子上面的饭菜还冒着白白的水汽，一股浓郁的香气瞬间在史蒂芬房间炸开。

　　“你…这是从厨房拿回来的？天哪，你竟然直接把它端来这里，你不怕史蒂芬把你杀了吗？”

　　左竹绫用一种看勇士的目光注视着斗篷，非常自然地说出了话。幼体时，面对除了人的生物（斗篷算生物吗），她是个实实在在的话痨，可以叭叭一天不带重样，丝毫没有人类面前自闭症儿童的样子，这点从她和智能AI诺亚的相处中就能看出。

　　斗篷呆了一下，才像刚刚反应过来一样，手足无措地四处晃悠，瞬间感觉手上的餐盘就像个烫手山芋，一点都不香了，刚才殷勤想要讨好的小萝莉也没有原来那么可爱了…额，好吧，还是和原来一样可爱。但是，斗篷一看到她同情的目光（它尽力无视了女孩抽搐的嘴角和隐隐开始颤抖的肩膀），就能想象出等史蒂芬洗漱出来自己会死得多么惨烈。

　　完了，我会被漂白的，说不定还会被做成窗帘布，或者一辈子都得待在玻璃罩里发霉？

　　左竹绫饶有兴趣地看着魔浮斗篷，她明明看到它没有灵魂，似乎也没有器灵，但竟然拥有自主意识，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她无意识地露出一种想把斗篷撕片研究的表情，直把对方盯得头皮发麻（？一件斗篷会有头皮吗）。

　　不用想，事后斗篷被史蒂芬狠狠收拾了一顿，不过他也惊讶于斗篷在左竹绫面前竟然又能生龙活虎了，感受了一下，女孩身上的时空之力还是十分混乱，他不清楚原本是什么原因导致斗篷不动，但也找不到线索，只能作罢。

　　当晚，确认史蒂芬睡着之后，左竹绫给自己房间施了个探测魔法，以防突然有人找她。

　　她想了想，还是用皎月的样子出去了，当然，是换了日常服装的那种。

　　一个瞬移到了纽约某高楼顶层，解锁了诺亚，扫描了整个纽约城，一个立体模型就在她面前被投影出来。诺亚自动被她选定了三个适合的地点，她按照远近顺序，先去了最近的一个。

　　她跳上边缘，向下望去，落点对面有一家夜店，亮着灯，顺着风能听见里面人声鼎沸。

　　这里跳下去摔死万一被人目睹会让人家做噩梦睡不着的，Pass。

　　她又来到第二个地点，还没来得及跳上去，就听见下方传来大笑的声音。她站在原地感知空气流动，分辨出落点那有一群人聚集。

　　掉下去会砸到人的，连累别人一起死就不好了，Pass。

　　“行吧，”左竹绫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不给别人带来麻烦的安静的死掉，怎么就这么难…现在就只剩一个地方了。”

　　她听着诺亚的安慰，又闪到第三个地点，这次没有听见任何的声音——不止如此，按照感知，这附近都没有人居住，是那种死了之后好几天才可能被人发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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