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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甲说她不吃饭
(一)
“小甲,吃饭了!今天有你爱吃的菜。”
“妈,我同学约我出去,不在家吃了。”
许甲披上自己的外套,揣了包面巾纸,踩上小白鞋就出门了,没理会她妈在后面挥舞着铲子的下话。
骑着自己涂鸦过的非主流山地车过了好几条街。道边有一些小地摊,什么煎饼果子什么烤冷面什么的。
许甲看都没看。
拐过山路十八弯终于到一个书店门口,书店人鸟绝迹,干冒青烟。
许甲推门进去,不出所料就看见柜台上趴着一只肥橘。那猫看见她,喵喵招呼几声,揣着小爪子就要睡觉。
许甲不动声色从包里掏出猫条,在它面前挥动几下,果然那猫眼睛都直了,猫条去哪它就去哪,唯猫条是瞻。
许甲没心思逗它,打开猫条,把它圈起来就喂,一边往四周瞟。进门的时候她故意避开门口挂着的风铃,于迢跹应该不知道她来了。
就在许甲得意的时候,于迢跹的声音还是准确无误地从她背后传来:
“你又偷偷摸过来喂它猫条!它嘴都让你惯刁了。”
声音软软的很可爱,许甲怎么都听不够。
“小鱼干它都不怎么吃了······”
许甲都要原地爆炸了。
于迢跹靠她很近,说话跑出来的热气儿有一下没一下撩拨着她鬓角碎发,痒痒的。
许甲手不知不觉挪开,还拿着猫条呢就要往于迢跹手上去。小猫喵喵的,于迢跹就问:
“它说什么呢?”
许甲不动声色收回手,讪讪地笑一下:
“它说,什么鱼条鲜,明明是猫条鲜。”
说完自己还没忍住,两个人都乐了。
于迢跹看着她,那笑里还有点别的什么东西。
“你是不是又没吃饭就跑出来。”
许甲还挺不好意思,声音超小地嗯了一声。
然后一双眼睛睁得老大问她:
“我们一起吃?”
于迢跹满眼抱歉神色回绝她,许甲就说那我等你回来吃。
到底还是没等回来,许甲晚上回家,她爸她妈早都睡着了。
许甲浑浑噩噩倒在床上。
(二)
“嗬,老甲,你倒是行啊,一对三。”
尉迟盐抿了一口可乐,蓝色易拉罐反射着白炽灯光。许甲没理她,自顾自跑毒,有点闷闷的。
“你又怎么了?一会开心的要与天同寿一会又愁眉苦脸。”
“于迢跹今天又有事不能跟我一块走了。”
“啧啧啧,恋爱症候群。”
尉迟盐捋了一把自己的刘海儿,捞起沙发下若隐若现的狗头抱枕,就扔她。许甲一把抓住,又给扔了回去。
“哎,你说你们两个在一块你妈知道吗?”
许甲终于拧过脑袋来看她,面无表情憋出一句没有。
尉迟盐知道自己白问,现在的小姬崽一个个都属鸵鸟的。
跟自己的复姓一样狗。
“饿了,你是不是又不吃饭?我自己叫外卖了啊。”
“嗯。”
尉迟盐起身把灯关了,那陈旧的呼吸就染上了看得见的灰尘,屋里一束束的乱照,衬得许甲黯然失色。她在角落里,灰溜溜的,没有颜色。
尉迟盐的外卖到了,她一个人大快朵颐,许甲噘着嘴挪出去,下楼就摸上自己那掉漆掉到其丑无比的山地车,吱呦吱呦,迎着暮色残光,影子拉得老长。
停在小书店门口。
推开门,褪色的风铃叮叮当当,好听的声音不减当年。大橘一如平常趴在柜台上面,胡须焦黄。
它已经老了。
许甲摸摸它的毛,自言自语一般说自己这次没有带猫条。
大橘喵两喵,把小脑瓜枕回了臂弯里。
许甲四处打量,周遭的书柜上面落满灰尘,随便掸一掸都能被淹死那种。
等了很久于迢跹也没回来。
许甲干脆帮忙看店,可是过路人熙熙攘攘,进来看的是一个没有。这书店历经沧桑,风风雨雨许多年,招牌褪色褪得都可以收到古董店去,奇迹般就是不黄,就算晚上那门大开也没小偷进来的程度。
许甲就着昏沉的暮色睡着了。
(三)
“你还不起床吗?那我不管你,去跟他吃饭了。”
张劝无奈看着在床上裹被子裹成一团cospiay毛毛虫的许甲,真是都懒得收拾。结婚都四年了许甲还是这德性。
杰克苏男配瞟了一眼手表,捏着兰花指娇嗔一声要迟到了,赶快给许甲下最后通牒:
“你不起来?你不起床我真不捎你去早餐店,你就等着饿死吧!”
一个枕头毫厘不爽正中他脑门,掉下来的时候粘了一层粉。
张劝再一句废话不说,迅速补了粉就出去了。
许甲日上八竿才起床,洗漱,发呆。
今天于迢跹可能还是有事的。
许甲结婚四年了,妥协,与苍白。
有点慰藉的是自己被同妻了。
于迢跹是知道的。
手机响了。
“喂?小甲?今天我没什么事,我们出去吃饭吧?我想死你了。”
许甲愣了两秒,然后就像坐上弹簧似的蹦起来,差点撞穿天花板。
于迢跹忙,特别忙。她俩上次见面还是五个月前。
许甲好像上足了发条一样,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台风似的来回转,就差嗷嗷嗷欢呼雀跃了。
高兴。
也高兴早了。
等到她过去跟于迢跹吃饭吃到一半,于迢跹她妈又给她打电话了。
许甲眼睁睁看着于迢跹神色慌张到乞求,眼圈儿通红的。
于迢跹又走了。
许甲拉着她的手,说那我回家等你。
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果细听可以听出来一点点颤抖。
午后的太阳正烈,打在她俩身上却淡淡的。
于迢跹抬起一只手臂遮着阳光,亮晶晶的东西顺流淌。
大街上两个举止亲密的男人大老远隔着玻璃看见她,其中一个说:
“她还在哭。”
另一个说:
“都多少年了。”
又说说笑笑走远了。
晚上许甲回家,拎着满满一大袋东西,一屁股坐在阳台上不起来。
手上一点火光忽明忽暗,大房子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用力拉开易拉环,又激烈地咳嗽起来,于是有两滴什么东西一起融进地上成河的褐色液体里,清苦,孤冷。
她等于迢跹。
她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她等到了于迢跹。
(四)
“许甲?许甲!你快过来看呀!看看我今天在路上走捡到了什么!”
小姑娘兴高采烈的嚷嚷着,另一个小姑娘闻声就凑过来了。
“哇,跹跹,这只小猫咪真可爱!你在哪里捡到的呀?”
“它在垃圾堆旁边找吃的东西。我在它后面等了好久也没看见它妈妈,它好像是没有妈妈了。”
“真可怜。那我们养它吧。把它抱到我们家的书店里。”
两个小姑娘并排走,影子在地上很长很长。
“哎呀,饭好了。我们一块吃吧。”
“那小猫怎么办呢?”
“它不吃饭的吗?那它吃什么呀?”
小姑娘笑盈盈看着另一个小姑娘问道。
“听我邻居的大哥哥说小猫是要吃猫粮的,猫粮就是它的饭。”
“那我去买吧。你先吃饭,不用等我啦。”
小姑娘转身在罐子里掏出来一大把硬币就要往外走,另一个小姑娘就说了:
“喂!我还是等你回来一起吃饭吧。”
小姑娘回头朝她笑一笑。
另一个小姑娘寻思了一会。她把小猫放在小箱子里,跑着追上前边的小姑娘:
“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好呀。那我们以后都一起走吧。”
小姑娘想了一刻又说:
“我妈妈老是让我等她回家吃饭,我每次都等不到。等不到我就很伤心。”
她看看旁边的小姑娘,大大方方牵住她的手。
“所以我们以后一块走,这样就不会不开心了。”
另一个小姑娘对她笑,小虎牙可可爱爱的。
远远的地方一个女人抱着猫看着两条拉远的小影子,嘴角扬起一个低低的弧度。怀里的猫懒洋洋喵了一声,打了个哈欠,不动了。
小破书店的门开着,尘灰四下,畏畏缩缩挤在街角,就像一个抱着膝盖的小孩,在等着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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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许甲她早就死了。大家也看到文章末尾的女人,她是精神恍惚的于迢跹。
就是因为等了不知道多少回,许甲的精神与身体状况都不是很好,长期营养不良加上郁郁寡欢,很难不生病。我这里说的也不单纯是一个故事,而是在说某两类人,一类总是被动等待,心怀臆想,活在自己的梦里;一类一意孤行,不懂珍惜。
于迢跹在最后给了自己一个机会,让自己牵住许甲的手一起走,她没有在愧疚,而是在挽回。
那只猫在她怀里死去,也代表于迢跹终于意识到关于许甲的一切都过去了,再也无法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