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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
郑子君拿着郑裴的休学文件从级部主任办公室走出来,他本想直接离开,但学校的领导跟在后面也走了出来,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一脸严肃,反复承诺一定会严惩惹事的学生。
下课的铃声刚响没一会儿,几个好事的学生站在楼梯口看着他们嘀嘀咕咕,不乏带着讨厌笑容的男生。郑子君突然有种作为父亲的无力感,他谢过老师,心里开始考虑是否要给郑裴转学。
已经是深秋的天气,风干燥而凉爽。男人慢慢地走出学校,经过那条小路,向车站走去。
他一路都在思考,一昧的发脾气会有用吗,朝着那些不尊重别人的流氓大喊大骂,郑子君觉得没什么用处,他为人处事的原则一向是能忍则忍,毕竟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如果所有人都是一点就着的急性子,这世界还怎么过下去。
他一直这么告诉着自己,郑裴也是受他影响,潜移默化的有了类似的影子。
——
有点小的家中,老旧电视声音噪杂,白织灯明亮到苍白的光芒映照着木质餐桌。郑裴无声的放下勺子,她认真的看了一会儿稍微有点苍老的父亲,突然开口道,“爸爸,今天我收拾吧,我好的差不多了。”
“沛沛,在家里不用逞强。”
郑裴看着地面,小声嘀咕道,“我,我只是不想你太辛苦。以前都是我来做饭,我来收拾,你上班已经很累了。”
她说完站起身子,麻利的将碗筷收在一起拿进了厨房,胳膊上的筋一拉扯还是麻麻的,但是是可以承受的范围。至少,在父亲面前她没有一丝破绽。
看着女儿熟练的动作,郑子君终究没再坚持,他确实也很累,普通职位工作的单亲终究不比父母共同抚育那样轻松。生活给他的担子还是太沉了。偶尔喝酒后他会拉着郑裴说她小时候一家三口的事情,郑裴其实都记得,但是男人讲述时眼里会露出久违的释然和放松,她也就每次都安静的听着。
郑裴的房间不像同龄人那样放满明星的海报或者时髦的饰品,她屋子朴素的很,清一色单调的白漆,和客厅同款的白织灯,小小的书桌和一张单人床。
曾经的郑裴没有开灯睡觉的习惯,光芒过于刺眼很难入睡。但自从那天被截住后她开始害怕黑暗,总觉得看不见的地方会有很多未知的东西。她整日整日的开着灯,如果郑子君不在家,她便把自己锁紧卧室,连窗户都要锁的严严实实。
郑裴拉上窗帘,掀起被子躺了上去。
白天已经自学完了如果在学校要学习的课程。
没有让父亲收拾桌子。
她盯着明亮的灯光,在脑海里将今天的事情过了一遍,然后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晚安。”她对自己说。
——
半夜依旧明亮的卧室里,女孩紧皱的眉头显示着她正经历一场噩梦,她额角渗出细小的汗珠,双手抓紧被子呜呜的摇着头,突然她猛地睁开眼睛,耀眼的白织灯让她晃了神,她呆滞了几秒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随即大口喘息着。
她咬住自己的右手,小声的哭了起来。
郑裴几乎每天都有会做同样的梦,梦里看不清样子的男人抚摸着她的身体,难听的笑声,同学的窃窃私语,脸和身体被狠狠踩在地上的感觉。她每个夜晚都会从惊吓和恐惧的泪水中醒来,只能尽力缩在被子里,等着心里的悸动过去才能重新因为疲惫而入睡。
她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父亲,只是越发害怕人群。随着时间的流逝,梦境不再每天出现,冬天也悄悄地降临了。
——
“沛沛,爸爸跟你商量件事。”
“是这样,我给你联系了一家比较好的私立学校,等你觉得可以了,咱们去那里上学吧。”
郑子君坐在沙发上不安地搓着双手,他不知道郑裴对于再去学校这件事的态度。
“爸爸,爸爸知道你在家里也很努力,可是你总还得回到集体生活。”
郑裴咬了下自己的舌尖,疼痛的感觉让她大脑格外清醒,她知道私立学校一定学费高昂,至少是对她家来说非常昂贵,父亲这样说一定是为她想了最好的办法,她有点慌乱,心里想了很多东西。
会好吗?我的生活会好起来吗?
她茫然地看着父亲,那已经有了白发和皱纹的人。
“好。”
只有学习,才能摆脱黑暗的过往,飞往更高的天地,给她和父亲更好的生活。她告诉自己。
A高是S市有名的私立高中,虽不是寄宿制,但管理的严格性几乎让学生没有肆意妄为的机会。
这里大多数都是半只脚踏入名校的优等生,他们对待学习就像是生命最重要的大事。虽然也有一些把孩子送来消磨时间体验生活当看管所的豪门,但在这里他们也没有为所欲为的能力。
郑裴对这些早有耳闻,所以当她跟着班主任走向新班级的时候,心里竟然还有一丝对即将开始的,新生活的期待。
门是厚重的实木门,教室前面没有讲台,只有一个柜子状的讲桌,空调的暖风吹的很足,班主任推开门引着郑裴进来,整个屋子里稀稀拉拉的坐着十几二十个人,两两一桌,但是桌子很大。
“今天班里来了一位新同学,来给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吧。”班主任示意郑裴站在讲桌旁,郑裴变得紧张,她目光飘忽的掠过人群,声音颤抖,“我叫…郑裴,希望,希望以后能和你们好好相处。”
同学们都安静的看着她,这里的学生大多会说出自己未来的目标或者曾经的奖项。郑裴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话,她握紧了拳头,眼睛直直的盯着地面,班主任之前已经多少听说了郑裴的情况,也没有再让她多说什么,“倒数第二排左边,郑裴,你坐在那里。”
郑裴看向那个位置,清晨的阳光正好从窗户里洒进来,她看到沐浴在阳光下的女生,及肩的头发被染成浅棕色,温顺的卷在校服上;她看到女生漂亮的面孔,鲜艳的唇色,还有勾起笑意的眼睛。
直觉告诉郑裴,这个女生和之前那些随便打人骂人的小混混没有区别,几个月前的回忆再次清晰而迅速地涌进大脑,她只觉得如坠冰窟,浑身发冷,几乎迈不动脚步走向那个位置。
班主任见郑裴状态不对劲,维持了一下纪律马上带她走出了教室,郑裴出门的时候依然觉得那道目光像刺一样紧随她,让她如芒在背。
“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老师…”郑裴咬了咬牙,她觉得自己还是太过懦弱,只是第一眼的风格而已,如果这都无法面对,“没事,我现在好多了。”
她谢过老师,推开门重新走进教室,大部分学生都已经在低头学习,她目不斜视的走到老师给她安排的位置,那个女生的旁边。
郑裴浑身不适的坐在椅子上,她先是把包放进抽屉,拿出老师在办公室发给她的课本,然后一本一本的翻开写上名字。
她很紧张,只能做一些不需要思考的事情转移注意力,语文的第三课时小说,生物课本是橙色…她把书拿来拿去,正要安慰自己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时候,左边的女生凑到她耳边,“喂。”
郑裴吓了一跳,向后的椅子连同背一起撞到了后面的桌子,她痛的呲牙咧嘴,在目光和同桌对上的时候又马上正襟危坐。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女生不耐烦的说道,瞥了反应过度的郑裴后一脸不屑的转过了身子。
郑裴尴尬的重新坐好,看着面前正好打开的语文书,是早就背过的古诗,她闻到女生身上清爽的香水味,不知道为什么,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
毕竟是S城最富名声的高中,郑裴的学习脑终于在这里派上了用场,她平稳甚至顺心的度过了一周,刚开始给她恐惧的同桌,虽然外表跟那些殴打她的女生一个风格,但她几乎不会跟郑裴产生交集,两人只是恰好坐在同一张桌前学习,就好像两个世界里永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你叫什么来着?”
“郑裴。”
“行,我是言怀玉。”
午休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去了食堂,或者有的人会有专车接回家吃饭,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郑裴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在打草纸上画圈。
言怀玉。她默默的想,当初那个救了她的人也是姓言。
“唉!”
她揉乱自己的头发,沮丧的一头顶到桌面上,会不会是一家人啊,毕竟言怀玉也看起来很有钱。
窗外的枯枝上飞来一只鸟,它“嘎嘎”地叫了半天,郑裴不胜其烦,大叫道:“你再吵!你再吵我比你更吵!”她甚至站了起来,正要打开窗户,身体却突然僵住了。
“你要比谁吵?”
郑裴僵硬的转过头,看到门口言怀玉不解的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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