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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等严煜将所有事情处理好,再一次回到自己住了数月之久的房间,一时间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这间屋子,从他将洪宁清送出山西府之后,就一直没让人打扫过。房中一应陈设有些是原有的,有些是洪宁清住进来之后,有意增添的。
前方已经交给了崔裕将军和山西巡抚唐小胡子,严煜作为守城军将领,是第一批退下来的。
虽已有数日未曾正经合眼睡觉,但此时此刻,严煜居然不觉得困倦。
洪宁清在时,他不曾注意过房中这些小东西,如今人走了,他闲下来了,才终于有功夫看着死物缅怀一番。
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公子,玉佩遗落在床头也未曾发觉,倒是便宜了严煜,此时能抓在手中把玩一二。
他刚挨着床沿,那遭瘟的敲门声就跟着响了。
门外的人像是不死不休不罢手一般,给这原本就吱吱呀呀作响的门,敲的差点当场粉身碎骨,以此殉国。
严煜连叹气的功夫都没有,起身走到门口,放进了此次搬兵名头上的大功臣吴敬玄。
“子安,你在干嘛?”吴敬玄丝毫不跟严煜客气,进了屋子一屁股就坐在了床沿。
想打的你再蹉跎一些,然后给你丢出去。
严煜面无表情地说:“前头的烂摊子收拾好了?”
吴敬玄摇摇头,随后就看见严煜一脸,既然没有收拾好,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表情。
他看了看严煜手上的玉佩,大概也猜到自己来的可能不是时候。
“那个叛军头目抓到了,前头容大人让过去一趟,你也算是正面跟他打过机锋的,崔裕将军的意思,他就不出面了,你代表军方。”吴敬玄的话差点给严煜吓得栽了个跟头。
“你说话也稍微注意一些,代表军方,这话也是能随随便便就往外说的。”严煜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将洪宁清的玉佩贴着自己的里衣收好,随后带着吴敬玄赶往前厅。
不过眼前的景象,显然不像是吴敬玄说的那么简单。
京中盛传,楚丞相如今失了圣心,正在府中“养病”,皇上的意思是轻易不要见客,但现如今这正被禁足于自家宅院里的人,此时此刻居然就这么大大剌剌地站在山西府的议事厅里。
身旁跟着崔裕等一干军中猛将,还有一个马骁。
杨骁逸跪在厅中央,一身血污,浑身上下,大约也就剩了一双眼睛,还称得上是百折不挠。
楚行良似乎受了伤,袖口沾了血,脸色也不大好看,他行至杨骁逸面前,微蹲下身,“杨将军,久仰。”
“天下谁人能得楚丞相一句久仰,可见我杨骁逸还是有些本事的。”他这话说的又不甘心又行径恶劣,本以为无人理睬,可丞相楚行良是何许人也。
楚行良甚至还笑了一下,“杨将军戍守北境多年,蒙古人南下多年未能成行,可见杨将军本事。”
说起这些,杨骁逸除了苦笑便再无应对。
楚行良依旧温文尔雅地笑着,“只是不知时过境迁,当年的杨将军若能探知到今日,我大昱一代边疆大将,心中是何滋味。”
“没什么滋味,大概也就是觉得有些可惜吧。”
“可惜什么?”
可惜什么?可惜多年丰功伟业毁于一旦,可恨自己无能护佑家人平安,可叹自己未曾从一而终下场凄惨。
杨骁逸摇摇头,闭着眼,似乎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楚行良看着他,倒是有些不忍,他拢袖轻咳一声,崔裕伸手想扶,却被马骁抢先一步。
“丞相,小心。”马骁九尺高的大个子,扶着矮了半个头的楚行良,却也怪和谐的。
严煜看着三人,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了崔裕的目光。
崔裕对他笑笑什么都没说。
“杨将军,末将奉命送您进京面圣,若无要事,我们还是尽快起行吧。”崔裕对着杨骁逸,居然始终以礼相待,倒也称得上良将风范。
“我的佩剑呢。”杨骁逸忽然开口出声,众人皆是一愣。
吴敬玄难得在这么多大人物说话的时候插了一句嘴,“不是属下要多嘴,杨将军如今代罪之身,还是少整这些没用的幺蛾子吧。”
杨骁逸似乎对此早有预见,苦笑一声,没反驳。
门口走进两个黑衣人,对着楚行良深深一礼,随后架着杨骁逸往外走。
吴敬玄悄悄跟严煜说:“这是皇帝身边的暗卫吗?”
严煜没搭话,不过看那样子估计八九不离十。
杨骁逸前脚刚要出门,后脚严煜开口出声,“等一下。”
厅中众人都愣住了,就连一直未曾露脸的暗卫都转过头来看着他。
“杨将军的佩剑已经被折断了,剑鞘被守城官军捡到,但没留下,只剩一个剑穗。”杨骁逸眼前一亮,严煜不顾吴敬玄的眼神反对,从他怀里掏出剑穗,送到了杨骁逸手上。
男人近乎贪婪地看着剑穗,眼神牢牢地黏在上头。
他的双手被捆缚,不能伸手,严煜也算是好人做到底,走到他身后,将那个石榴形状的剑穗塞进了他的手里。
“谢谢。”严煜刚准备起身,却被杨骁逸叫住,“我驻扎的那个位置,山口上有东西,你去看看吧,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严煜对此不置一词,忙碌琐碎的公务很快就让他忘记了这些。
等到他想起来,还是六天后,中原军的一个斥候来报的时候。
“你说有锦衣卫给你们报信?”严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他说他是北镇抚司严煜大人身边的人,带着的严洪两家的信物。”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令牌,木头牌子散着一股淡香,一面刻着洪,一面刻着严。
这是严煜在洪宁清回京的时候,交给他的。
牌子是真的,那洪宁清是不是也没回京?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严煜给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山西府打仗打了这么久,洪宁清若是没回京,那会在什么地方。
他右手掌贴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一阵心悸。
想起杨骁逸的话,严煜立刻带人上山,又是两天过去,才找到了洪宁清的马车厢,确定了人未离开山西府的消息之后,本就分秒必争的严大爷,更是像不要命一般,带人在山上一圈一圈的搜。
最后在第二天的深夜,找到了窝在一处山洞里烧的人事不省的洪宁清。
“严大人?”留守的几个人也是狼狈不堪,身上大小伤不计其数,严煜吓得心都快爆炸了,立刻伸手去探洪宁清的脉象,可惜这个赤脚大夫完全不得其法,给昏睡中的人都摸醒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偏偏旁边带的人一个赛一个的没眼色,在山里当了两天野人,更是不懂在严大爷这种关系则乱的眼神下该说什么。
“严大人,小公子没事,就是前两天遇上叛军的时候我们撤退不及吓着了。”
严煜眸色黯淡了一分,遇上叛军。
“当晚我们撤退的时候没带御寒的东西,又是下雪又是饥寒交迫,有些受凉了。”
严煜脸上的表情消失了,饥寒交迫。
“我们最近老是碰见叛军余孽,小公子跟着我们来回奔波这才病情加重了。”
病情加重。
吴敬玄在门口就听见了最后一句,想上去捂嘴来着,严煜说:“遇上叛军,饥寒交迫,病情加重。好,很好!”
严煜两步跨过去也不管这么多人在看着,将人脱了披风,给人往里一裹,就给抱走了。
莫名被撂下的小将士很是不解,最后还是吴敬玄来给他答疑解惑,“兄弟不容易啊,老凶器的几片逆鳞你顺着撸了个遍还能活着,不容易啊!”吴敬玄拍拍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神满含期待,这大约就是后生可畏?
从自己跟兄弟们交代要稍微睡一会儿,到再次有意识,洪宁清觉得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对于严煜来说,就像是十年一样长。
洪宁清怕是今年有些犯太岁,老大夫给开药一天两次,好巧不巧他这么怕苦的人偏偏就在这两次喝药的功夫醒了。
可怜小家伙,刚醒就给药汤子苦麻了舌头和嘴唇,眼泪汪汪的皱着眉,看着面色铁青的严煜。
“煜哥。”
跟严煜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洪宁清看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大概能猜到这面无表情之人心中所思所想,严煜的心思很少在他面前隐瞒,他向来无往不利。
不过这次利不利的也没什么要紧,严煜的火气根本就是写在脸上,明晃晃的。
洪宁清自己亏心,又叫了一声,“煜哥。”
严煜依旧没搭理他,一直到......
“煜哥,我难受的很,头好晕,身上也到处都在疼,你抱抱我好不好?”
老凶器浑身僵硬,一动不动,直到这可怜又命苦的小人儿自己委屈巴巴地拱到他怀里,他才算有了反应。
各种意义上的反应。
“老实喝药,别以为撒撒娇这事儿就过去了。”严煜一勺热药喂到嘴边,小家伙可怜兮兮地张嘴,一口吞了。
还皱着眉,强颜欢笑地对严煜说:“煜哥喂的药都是甜的。”
严煜:“......”
老凶器差点变成活禽兽,严煜默默在心里念了两遍经,算是暂时稳住了心神。
一抬眼又是洪宁清一副甘之如饴的表情。
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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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出上课~更新不确定~感谢各位支持~回来会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