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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陷(一)
北地草原,是一个荒凉的地方。这里没有酒馆,没有剧院,没有红剧场。
同样,也是一个危险的地方——魔兽、魔药,这些在王都能卖出天价的奢侈品,在这里则是吸引着无数冒险者,并收割他们性命的凶物。甚至传说中,还有一头危险的巨龙栖息在草原的某个角落。
现在在我面前的就是北地草原上的一种魔兽——森狼。这是一种觉醒了自然魔力的狼,能够沟通并控制植物。草原上的植被并不丰富,因此,比起他控制植物的能力,他那受到自然魔力影响的庞大体格才是更应该担心的。
森狼庞大得如同小象般的身体踩在草地上,印出一个个巨大的爪痕。普通的冒险者在这样的魔兽面前完全没有存活的希望,只有精锐老练的冒险者团队才能对抗一二。
即使是枪术已经登堂入室的我,在手里只有一把左轮的情况下,也没有多少把握能拿下它。
不过,我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因为,森狼在伤害到我之前,需要打倒被誉为北地草原最凶残可怕的存在——狼人。
而且还是两只。
只是一个照面,森狼就被一只背毛漆黑,胸腹淡灰的狼人抓住了右爪。皮毛下的肌肉在此时有节奏地隆起,狼人极其富有力量美感的用出了一记过肩摔,将森狼狠狠地摔打在了地上。
“咻~”我吹了一声口哨,用力拍了一下巴掌,用行动给狼人这记完美的过肩摔打了一个满分。如果是在角斗场上,这在制敌的同时展露了美好身姿的一招,一定能让全场的贵妇们兴奋到尖叫。
毕竟,那蕴含着无尽力量的雄壮身体即使是我也感到了几分羡慕与动心,更不用说那些常年在角斗场寻求刺激的饥渴贵妇。
“嗷呜嗷噜……”被狠狠掼在地上的森狼发出了呜咽声,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它四肢收起,夹着尾巴趴在了地上,硕大的狼头紧贴着前爪趴着,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可怜与求饶。
猎人对待猎物没有温情可言,在猎物陷入落网或是死掉之前,猎人绝不会停止进攻。可惜这家伙,与其说是猎人,倒不如说是一个傻敷敷的战士。所以,面对投降的敌人时,狼人犹豫了一小会,减轻了手上的力道。
森狼抓住了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他猛地一摆身子,挣脱掉了狼人的爪子,然后转身向着树林的深处逃去。四周的植物也迅速地向我们涌来,缠绕着,阻碍我们追击的速度。
“嘭、嘭、嘭叮!”三道枪声快速地响起。刚刚扑出了数米的森狼发出一声悲鸣,摔倒在了地面上,他的两条后腿微微颤抖着,关节处两个弹孔正缓缓流出暗红色的血液。
居然空了一枪么?太久没练有点退步了。
我吹了吹枪口冒出的硝烟,转了几圈后收起了左轮。
真可惜啊,它离逃走就差一点了。在敌人投降以后给与他们活下去的仁慈,这是独属于强大战士的温柔。但是,合格的猎人不会给出任何逃走或者反扑的机会。
“蠢狼啊,捕猎的时候讲究仁慈可是对自己的残忍!逃走就算了,万一被魔兽反咬一口怎么办?”我板着脸教训着高了出我两个头,肩宽到我能坐上去的高大狼人。
“呜嗷?!”被我叫做蠢狼的狼人挠了挠耳朵,露出了一个憨憨的笑容。
“混小子做得对,倒是你,下手太狠了啊!”另一只黑色的狼人猛地敲了一下我的脑袋,说道。
我:???
“子弹上附着精神力来增加威力和精准度,就你这个年纪还真是了不起,不过杀心太重可不好。”黑色狼人走到了躺倒在地上的森狼旁边,利爪干净利落地剔出了嵌在森狼肌肉里的两枚子弹。随后他从随身的小包内拿出了一些粉末,涂在了森狼的伤口处。
“阁下居然给魔兽上药,这份高贵的仁慈真是令我敬佩。”虽然很迷惑,不过根据贵族的礼仪——不理解的行为换个角度无脑夸就完事了!
“恭维的话省省吧,一点真心不带。”黑色狼人伸出指头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接着说道:“这是消除气味的魔药,你不是狼人,不知道这个血腥味闻着多难受。”
救下?!难道说……
“我打出的第三发子弹莫非是阁下……”我揉了揉额头,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对,那枚子弹你打得很准,如果不是被我用石子中途打落,它会射入森狼的眼眶,没死也得瞎一只眼。”黑色狼人坦然说道。
等等,别放过重点啊!为什么你把打落飞行中的子弹说得和吃饭一样理所当然,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狼人都是怪物么?!
我沉默了一会儿来平复心中的波澜,然后才开口道:“可是阁下,成年森狼这种几乎不能被驯服的魔兽,活着和死去价值差别并不大。相比于活捉,我觉得保留他的皮和骨骼就好,他的肉和内脏正好可以作为晚饭。您白天不是说,今晚要到附近的一个朋友家借宿么,我想您的朋友也会很开心我们自带晚饭的。”
“诺,就是他。”黑色狼人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森狼,十分自然地说出了让我几乎石化的话:“今晚我们到他的巢穴去借住一晚,所以多少还是礼貌一点。”
……朋友?!开玩笑的吧?!
“阁下……您对朋友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看着眼前的魔兽,最后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哈哈,对狼人来说,打完架还没死的就是朋友了。差不多二十年前,我去人类地盘历练的路上第一次遇见了他,和他打了一架。”黑色狼人像对狗那样揉了揉森狼的头,引起了一阵凶狠的狼嚎。
这样的“朋友”绝对有问题吧!果然,人类是有极限的啊,作为人类想要理解狼人的思维还是太勉强了!
“当时我就觉得,这家伙还不错,说不定以后能成长为这一带的魔兽领主,所以只拿走了他巢穴里的魔药,留了他一命。”黑色狼人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从那以后,每隔几年,我就会来和他打个招呼,上门拜访交流一下朋友之间的感情,顺便合理利用一下他用自然魔力滋养培育的魔药。”
“恕我直言您这是打劫吧……”我看着森狼布满血丝的双眼,其中蕴藏的仇恨即使是我这个路人看了都觉得触目惊心。
这哪是朋友啊?!被打劫了近二十年所积累的恨意,已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吧?!不过这种留着性命,以此进行可持续剥削的手法值得学习,从长远来看的确收益会更大一些。
想到这里,我顿时肃然起敬。
这只黑色的狼人竟然有着如此高瞻的视角,其中蕴含的智慧我自问是比不上的。难道我判断错了?莫非,他其实是一个隐藏得极深的智者?
脑补得到了这种令我毛骨悚然的可能性后,一层薄薄的冷汗从我的背部冒出,黑色狼人在我眼里突然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诶,怎么能这么说,用打架的方式打招呼是狼人的传统,赢的一方挑取战利品则是规矩,没有什么不对的啊!”黑色狼人竖了竖耳朵,直截了当地说道。
好吧,看来是我想得太多了。
如此直白的话语与逻辑打消了我的担忧,顺便让我同情起了地上的那只森狼。
真是对不住啊,原本以为是遭遇了魔兽袭击,原来我们才是袭击的一方么?等会晚饭给你也做一份表示歉意吧!我在心里默念道。
“我们可是货真价实的老朋友嗷!你们看,他其实挺乖的!”黑色狼人一边揉搓着森狼的脑袋,一边说道。
咔嚓!
森狼十分不给面子地咬上了那只在他头上肆意妄为的狼人爪子。黑色狼人凝视了他两秒,然后握紧爪子抡起了拳头。
嘭!
“嗷呜!”
咔!
“嗷嗷嗷、汪呜……”
在一顿我不忍直视的惨烈调教之后……
“啧,挨了两枪还不老实,一定要我走一趟流程么。你们看,他其实打一顿之后还是挺乖的,来,叫一声!”黑色狼人吐出了嘴里的毛,笑着说道。他那残留着牙印的爪子又一次摸上了森狼的头。
“嗷呜汪……”森狼的声音低沉而又凄厉,听得我几乎泪目。他四脚朝天,肚皮朝上的躺着,一身漂亮的毛发被咬得左边少了一茬,右边秃了一块,满脸都是被玩坏后生无可恋的表情。
作为一只魔兽,他真的承受了太多了……即便是我这种心里并没有多少仁慈的贵族,在做好了晚饭后,也一边称颂着上帝,一边给他了一大碗煮开的火腿。
火腿是那只黑色狼人带来的干粮,一整只野猪后腿窖藏了至少三年,猪肉上已经泛起了火焰状的艳红色花纹,色泽鲜艳浓郁,看着就令人食欲大开,更别提那一拆开后就让我直冒口水的肉香气了。
狼人居然懂得如何腌制火腿,这可是让我吃了一惊,不过仔细想想,以肉为主食的狼人掌握腌制肉类的方法也不值得奇怪。
在草原上久违地见到了珍贵并且美味的高级食材,作为一个美食爱好者,我自然不能让那只黑色狼人操着毛毛的爪子,直接将火腿干嚼吞咽下去。
以上帝的名义,绝对不能让这种暴殄天物的事情发生!
“喔,闻着怪香的,想不到你还很会做饭嘛!不愧是大家族的少爷。”黑色狼人嗅了嗅碗里的火腿浓汤,面上虽然不为所动,不过我有察觉到他身后的尾巴隐蔽地转了两圈。
“这不算什么,只是加了点花蜜熬煮开,又添了点蔬菜而已。相比较而言,加蜂蜜才是最好吃的做法。倒是阁下令我非常意外,您居然懂得如何制作火腿,以这份火腿的品质来说,恐怕有着十多年经验的老师傅也不一定能制出来。”我一边回应道,一边把蠢狼盯着的,在锅中翻腾的大腿骨捞了出来,然后丢给了他。
火腿的骨头对于人类来说,只有在汤里炖煮以增加风味的功效。但对于狼人来说,这也是可食用的部分之一。
“嗷呜~,好吃……”蠢狼一口叼住,开心地叫了一声。他牙口非常好,“喀拉喀啦”几下将整根大腿骨咬碎吞进了肚子。然后舔了舔鼻子,用脑袋蹭了蹭我表示感谢。
嘛,还行,知道亲人,不枉我刻意在骨头上给你多留了点肉。我心里一边想道,一边顺势伸出手给蠢狼梳起毛来。
“别舔我脸,有点痒。”
“嗷呜~”
以前给猎犬梳毛的手法都快忘得差不多了,这段时间倒是全练了回来。
黑色狼人全程盯着蠢狼将大骨头吃下了肚,现在则是紧盯着我给蠢狼梳毛的手。他的情绪似乎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波动,不过沉迷撸毛的我没有注意到。
一会后,他舔了舔碗底残余的汤汁,慢腾腾地对我说道:“我应该说过,我去过人类的地盘游历,那个时候觉得腌制非常实用,就学了一下。不过我没想到,这玩意居然还能这么好吃!”
“游历?”我的声音不自觉高了几度,惊奇地问道。
“对,虽然我很讨厌你们人类的狡诈,但不得不承认你们的知识相当有魅力。那段时间,我学到了很多实用而又有趣的东西。”黑色狼人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
狼人中居然也有如此崇尚知识的存在,从他的话语里我甚至能感受到几分奥术师的精神,这还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啊。
想了想家中父亲花费了巨资修建的图书馆,我却从来没有踏入过一步,我的内心泛起了一丝羞愧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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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鸽的有点久哈,抱歉抱歉,实在是构思好几遍都不满意,最后才敲定了这个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