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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诱(二)
回去的路很轻松,身边有一只狼人保护我,不用刻意地隐藏踪迹,也不用担心野兽的袭击,唯一令我糟心的大概就是用餐了。
狼人的气息驱散了附近的所有野兽,保障安全的同时也让我心爱的烤肉、炖肉、煎肉统统化为了泡影。之前捕猎使用的陷阱策略过于依赖地形,在赶路的时候显然是没法用的。
不过,也不至于会挨饿就是了。浆果、嫩叶、草根以及花蜜,只要经验足够,在野外仅凭这些也足够填饱自己的胃。
只是,很可惜,这门技巧我也只是刚刚及格。毕竟最开始的时候,我除了师父神乎其技的射击技巧,其它的都没太大的兴趣去学习。
让自己吃个半饱还好说,但要喂饱这只食量极大的蠢狼,我觉得就算是师父亲自来也不一定能做到。
然而,事实证明我多虑了。
“我的上帝啊,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呐!”
我看着一头栽进灌木里,只留尾巴在外面摇啊摇的狼人,惊叹道。只一小会儿,狼人便采满了整整一锅的可食用蔬菜,其中还有好几种是我都认不出的品种。
难道是我误会了?狼人本来就是比起捕猎更擅长吃素的生物么?
“没办法……成年之前……抓不到……主要吃这些……很少有肉……”狼人清理了一下毛发上的草叶,解释道。
“成年之前?”我追问道。
“嗯……小狼一般不太会……收敛气息……”
“所以……你还未成年么?”我疑惑地看了这家伙一眼,说道。
原来如此,这就说得通了。无论是对于猎人,还是掠食者来说,隐藏自己的气息是狩猎成功的必须保障。而狼人那种可以吓跑一公里范围内所有动物的气息,很显然并不符合这个道理。
“噗,咳咳,为什么……这么说?”正在洗菜的蠢狼突然咳出了声,一张惊疑不定的脸上染上了些许绯红。
“嘛,没啥不好意思的。”我揉了揉狼人的脑袋,安慰道:“捕猎本来就应该是大人的责任,你好好吃肉长大就行啦!”
意识到眼前的大块头只是一只小狼而已,我心里突然泛滥起了一阵关爱之情。
刚长大的时候总会觉得幼崽很烦,但真正成年后却又会觉得他们很可爱,不自觉地便会多关照一二。
即使这家伙高出我两个头,是一只能徒手撕开一头牛的狼人。在幼崽的滤镜下,我看着却是越发的可爱,并且令人心疼。
还未成年怎么就一个人生活了?!真是不负责任的父母啊!没事,就让叔叔代替你的父母好好照顾你吧。
等等,这么说来我现在做的是诱拐未成年的勾当?
嘶,有点兴奋,噗咳咳,不对,有点罪恶感啊……
还是换个角度想吧!嗯,我这是在领养没有家长照顾的小可爱,这样想就好多了,我还真是个大善人啊!
“喂……你是不是……在想奇怪的事……”狼人用爪垫推了推我的额头,让我从脑补中脱离了出来。他的脸上布满了无奈,罕见地又一次出现了嫌弃的表情。
“我十七……可以算成年了……需要照顾的……是你……”狼人把爪握成拳头,顶在我头上转了转:“比幼崽还弱……”
这一刻我突然有点想掏出枪堵上他的嘴,然后用充盈的弹药教教他——弱的究竟是谁?!
罢了,这种莽夫的做法反而是他更擅长,并不适合优雅的贵族。按人类的算法,十八才算成年,对这个没成年的小鬼,用稍微“温和”点的方式就好。
我瞥了蠢狼一眼,淡淡地说道:“呵,如果是论吃素,确实是你比较强呢!”
“我……”蠢狼脸上染上了羞红的血色,他支支吾吾地想解释,却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可大你三岁,对年长者要尊敬点,尤其是带你吃肉的兄长,知道吗?”我挑了挑蠢狼的下巴,挑衅道。
“呜,嗷呜嗷~”蠢狼喉咙里发出了断断续续的低鸣,耳朵也下压着,一副不满的样子。但还是很克制地没有发作,继续熬煮着野菜浓汤。
论力量,狼人比我要强上数倍,然而他在我面前只能乖乖低头。因为掌握了捕猎知识的我,在食物上有着绝对的话语权,而这,也就是所谓的权力。
虽然对于爵位继承人的我来说,这点权力微不足道。不过,权力的滋味,无论是在哪里,都让人欲罢不能啊!
我默默品尝了一口清甜的蔬菜浓汤,在心里感慨道。
“喔,味道挺不错,你还挺擅长做这个的。”本来没抱太多期望,但入口的一瞬间,一种很奇妙的美味感涌上了心头,让我忍不住又添了一碗。
“嗯,以前在部落……经常吃这个……”狼人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看这斯文的样子,他的确对没有肉的东西兴趣不大。
“你在部落里也吃不上肉吗?”
“能吃到……但不够……”狼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食物,这么匮乏么?
作为贵族,我从来没有思考过如何生存。我需要想的只有如何更体面地出行,如何展现自己的魅力,如何管理好家族产业。
所以,一直以来,我居然忽视了这么明显而严重的问题——一个残酷而又现实的生存问题。
“和我走吧,独自留在草原绝对不行。”我皱了皱眉头,严肃地说道: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狼人毕竟不是素食主义者,长期缺少肉食只会让你越来越虚弱,更加难以捕猎。到最后,你……”
我顿了顿,还是说出了那句不太愿意说出口的话:
“会死的……”
一旦上升到了生死问题,一切都变得血腥而残酷起来。他十七岁,是未成年的小狼,然而他被抛弃了,会在草原上慢慢死掉——如果,我不救他的话。
“所以,和我走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离开了部落,但在我看来,是你的部落放弃了你。无论怎样,我不会丢下你,我养得起你的。”我伸出了手,对狼人坚定地说道。
居然让一个十七岁,还不太会捕猎的蠢家伙在草原上自生自灭。
内斗被驱逐也好,食物不足也好,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样的部落,我都无法理解与接受。
即便,我也是受益者之一……毕竟,如果蠢狼仍留在部落里,我大概就要命丧草原了,也不会有拐走他的机会。
狼人直视着我,他那双漂亮的幽绿色眼睛里似乎包含着千言万语,又似乎什么也没说。他轻轻抱住了我,很温柔地,用下巴蹭蹭了我的头顶。
“不会太久了……谢谢……”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富有磁性,听着很舒服。
他这话的意思是……不久以后他就会回部落了吗?
听到这话,我并没有感到遗憾,或是被拒绝的恼怒,而是感觉到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在意识到蠢狼面临的生存问题后,我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曾经我想要他作为我战利品的一部分,成为我回家后享受鲜花和掌声的筹码。现在,我只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能活着,就够了。
和我回家也好,回到部落去也罢,总之,绝对不允许这家伙就这样被饥饿和孤独吞噬,孤零零地饿死在草原上。我反手抱住了他,心里这么想道。
“不过……我答应你……”蠢狼舔了舔我的额头,开口说道:“打赢我……我就和你走……”
我抬起头看着蠢狼,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神色平静,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是……这个意思吗?
我似乎懂了些什么,慢慢地从衣袋里抽出了我的左轮,然后又慢慢地抵在了他的胸口上。
我的动作很缓慢,他也没有反抗的意思,一直耐心地等着。
狼人的脸上没有意外和惊讶,只有坦然接受的释然。在他的笑容里,我甚至看到了解脱,与一丝的愉悦。
“我赢了。”我缓缓咬着词说道。
“嗯,你赢了。”狼人把鼻子凑近了我的发梢,轻轻地嗅了嗅。
“和我走。”
“好。”
那么突然,甚至让我自己觉得有些不真实。
“你一直知道我带了枪?”
“气味……不难认……”狼人舔了舔鼻子,说道。
这样真是显得我像是个傻子啊,早就被他发现的东西认真藏了这么久。
“这样你……勉强……够强了……”
“喂,你这话几个意思啊!我不够强你就宁愿死也得待在草原么?”我用力揉着他的头,有些不爽地说道。
狼人默默把头放低了一点,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这家伙……这么慕强吗?等等,仔细想想,第一天见面的时候……
输的……是奴隶……狼人曾这样说过让我无比愤怒的话。
“按你们的规矩,你现在是不是算我的奴隶了?”我顺着狼人低下的头抚摸上了他的颈毛,打趣道。
“不对……”狼人的喉咙微微震动,带动颈毛颤抖,蹭得我的脸痒痒的。
“不是……现在……我一直没赢过……”
什么……意思?!
听到他说这话,我突然懵了一小会,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
“打架……我赢了……不过……你不弱……”狼人指着自己的肩膀上早已痊愈的弹痕,继续说道:“运气好点……你能赢……”
这话说的我就不是那么开心了,什么叫运气?!多给我一盒子弹,信不信我能掀开你的头盖骨!我有些不忿地想道。
“但是……论捕猎……你比我……强得多……”狼人十分认真地说道,神色赤诚。
“会捕猎……比会打架……更重要……所以……我得听你的……”
我沉默了两秒,才捋清了蠢狼的脑回路,然后……
“噗~哈哈哈!”我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就连眼泪都控制不住地流出了眼眶。
“昂?”蠢狼呆萌地看着我,歪了歪头。
原来如此,难怪自从我带他捕猎之后,他在我面前就比我家的狗还乖。在他心里,一直都是以我的奴隶自居的吗?这场面我还真没见过,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家伙。
“我以为你只是单纯的傻,结果你不仅傻,你还老实得可怕,噗哈哈哈。”
笑够了之后,我稍微喘了口气,问道:“你真的知道什么是奴隶吗?”
“嗯……负责保护……和服从……”蠢狼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眼底闪了闪。他的尾巴一摇一摇的,像极了向主人邀功的狗狗。满脸都写着:我做得可好了,快夸我!
嗯,的确,这两点他做的非常完美,即便是用最挑剔的眼光来看也找不出什么漏洞。我回忆着蠢狼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心里评价道。
不过——
“既然要服从,你为什么之前拒绝了我哈?”我扯了扯他的耳朵,佯装很凶地说道。
“嗷嗷……因为……出去……很危险……”蠢狼痛呼了两声,低眉顺耳地说道:“危险……可以拒绝……”
“这不叫奴隶啊,笨蛋,这叫部下。”我敲了敲他的头,说道。
“部……下?”蠢狼拗口地重复着,似乎是从没说过这个词。
“谁教你说王国语的?连奴隶和部下都弄混了。”
得,我说怎么会有主动献身当奴隶的家伙,果然只是沟通障碍而已。这蠢家伙把奴隶和部下的意思弄混了。
“□□、心灵,甚至包括生命,全都归属于他人,这才叫奴隶。”
听到我的解释后,蠢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大巫…...教的……”他憨憨地用爪子挠了挠耳朵,不好意思地继续说道:“上课……睡着了……没学好……”
“你们的规矩也是所谓的大巫定的?”我饶有兴趣地问道。
“不是……”狼人甩了甩头否认道:“规矩……是王们……定的……”
传说中,统御草原的狼王么?原来真的存在啊!
不过……无法守护自己的族人,把你抛弃在了草原上,这样的家伙根本配不上王的名号!我在心里替蠢狼打抱不平。
如果是我的话,如果……是我……
眼前突然一阵模糊,意识渐渐从身体内退了出去,眼皮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
“嗷呜?!嗷呜!”
耳边听到了蠢狼焦急的叫声,仿佛来自天边,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你……”
你在汤里放了什么?这句话还没说完,我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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