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玫瑰吻

　　叶书语是知道林尽染爸爸脾气的，她眼睛一转，拢手在林尽染耳边悄悄出主意：“干脆我们找个人假扮你家长好了，你又不是真作弊，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

　　这话与林尽染想的一样，但假扮的那个人，不能是林业成。
　　她小声说：“我还是叫我哥哥来吧。”
　　“哥哥？”叶书语好奇，“怎么从没听你说过呀？”
　　林尽染咬唇，有一丝丝撒谎的心虚：“一个远方亲戚，正好这几天来我家住。”

　　她找了个角落蹲着，将脑袋搁在膝盖上，手在校服裤腿上划来划去，犹豫了一会，才拨通江淮禹的电话。
　　其实她心里也很忐忑，万一江淮禹不肯帮忙呢？

　　电话那头这次很快接听了。
　　“那个，江老师，我遇到了点麻烦，你能帮帮我吗？”小姑娘声音里带着委屈，很是可怜。
　　江淮禹没什么犹疑地，迅速回：“怎么了？你在哪？”
　　林尽染按下自己内心可耻的羞愧感，垂着小脑袋，瓮声瓮气地说：“我要被请家长了，能请你假扮一下我的家长吗？”

　　说完后，她将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些，万一被他拒绝了，失落感也能减少一点点。

　　江淮禹快要走出门时顿了下，请他假扮家长？
　　他原以为林尽染是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现在看来，估计是小姑娘在学校里犯了什么错，又怕被林业成说，这才向他求助。

　　“可以吗江老师，你不帮我的话，你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

　　林尽染说这话时没什么底气，语气都虚的，落在江淮禹耳里，宛如一个被“请家长”三个字吓坏了的可怜虫。

　　江淮禹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实验室里，其他同学见一贯冷静自持的学神，罕见的露出疲惫的神情，不由得打趣：“江学长，难得见你这样啊。”

　　他挂了手机，自嘲一笑，“有个小麻烦要解决一下。”
　　实验室里的人更惊讶了，很少听学神开口说解决麻烦，通常有什么事，江淮禹都是直接去做。
　　眼下，见学神脸上出现类似窘迫的神情，不得不承认，有点暗爽。

　　江淮禹拎着书包，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实验室。

　　申大离申城二中隔了五六站路，当初以江淮禹的成绩，国内最顶级的两所高校纷纷抛来橄榄枝，他都没选，而是选择回了申城。

　　申城是他出生的城市，却又在十岁的时候，跟随妈妈回了老家，直到十六岁考上大学才回来。

　　出了校门，他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直接叫了个出租车。

　　叶书语和林尽染站在一块，另外两个女生已经打完电话，从她们沮丧的表情可以窥见，两人被骂得很惨。

　　商凌霄去小卖部买了两瓶饮料递给叶书语和林尽染，个头稍矮一点的女生宋贝打完电话后，不似之前那般理直气壮了，盯着林尽染手里的饮料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倒是旁边那个高个子女生，是十班的宣传委员，叫石冬冬，听说和余霏关系还不错。这会她脚摩擦着地面，眼神在商凌霄和林尽染之间来回打量，像要盯出一朵花似的。

　　“你那是什么眼神？”叶书语眉头皱起，觉得有点不舒服。
　　石冬冬耸肩：“没什么，羡慕的眼神，可以吧？”

　　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商凌霄一个大男生多都听出来了，一米八的大高个往林尽染面前一站，将娇小的女孩遮得严严实实，面带不悦：“能不能正常点说话？”

　　宋贝扯了下石冬冬，让她少说两句，没扯动。石冬冬见商凌霄这么护着林尽染，教导主任这会不在，她冷哼一声：“我说羡慕怎么不对了，你们两个跟林尽染的左右护法似的，小公主就是惹人怜爱。”

　　话里话外的意思，摆明了在嘲笑林尽染是个娇滴滴的小公主，能这么嚣张，完全是因为有人护着她。

　　小公主三个字在这，不是个好词。

　　林尽染这个人，可以接受别人说她学渣，说她不努力，甚至娇气，那是她身体里的一部分，不能切割。
　　但借题发挥，怪声怪气的讽刺她的朋友，她还没这么憋屈过。

　　她绕过商凌霄，走到石冬冬面前，这会她已经淡定下来了，“石冬冬，你是不是很嫉妒我？”
　　石冬冬挑眉，正准备反驳，林尽染没给她机会：“嫉妒我有两个这么好的朋友？毕竟你愿意和宋贝在一起玩，不过是因为你们班的人都不待见你。”

　　“放屁，你们班余霏也——”

　　石冬冬急着反驳，一道低沉清冽的声音打断了她：“染染。”

　　一群人回头望去，江淮禹不知何时来了，单肩跨着个书包。男人身形修长，英俊挺拔，五官深邃，镜片下那双漆黑的眸子只是随意一扫，一股压迫感莫名袭来。

　　偏偏声音是好听的，一把流水般的嗓子，冷冽中夹杂着慵懒。

　　他往前走了两步，楼梯口处又冒出两个人影，那是石冬冬和和宋贝的父母。

　　林尽染一怔，随后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两个小梨涡浅浅的晃，她飞快走过去，仰起头望着年轻男人，一声“江老师”差点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又生生被她咽了回去，最后小声地说：“哥哥，你来了啊。”

　　江淮禹“嗯”了声，揉了揉林尽染脑袋，宛如亲兄妹那样。

　　商凌霄远远看着，心情有点复杂，这是谁，为什么也能揉林尽染的头发？

　　石冬冬家来的是妈妈，宋贝家里来的是爸爸，刚刚在楼梯口时，就隐隐听见有争吵声，宋贝爸爸一脸严肃地走到女儿面前，宋贝明显瑟缩了下。

　　教导主任准备出门倒水，一出门口看见家长们都来了，便招呼他们进来，商凌霄和叶书语留在外面。

　　石冬冬妈妈保养得当，声音也细声细气的，一来就把精心准备的礼盒放在教导主任桌上，语气相当客气：“主任，我们冬冬给您添麻烦了。”

　　教导主任摆摆手，“我叫你们来，主要是两件事，一个是林尽染同学作弊，事情还没定论，这个先不提，另一个就是石冬冬和宋贝，歪曲了部分事实，说林尽染同学这个，早恋，被林尽染听到了，同学之间有争执。”

　　“孩子们正是思想活跃的时候，这个一时的流言蜚语啊，可能会对孩子造成一生的影响。今天把几位家长请过来呢，就是想加强下这个教育，话，不要轻易开口，开了口就得负责，你们说是吧？”

　　宋贝父亲听明白了，自己一向本分为人，女儿看着也听话，头一次因为这事被叫到学校，在教导主任面前有点拘谨，他问：“意思是我们宋贝，在背后乱说同学是吧？”
　　“爸，我……”宋贝想插话，被父亲瞪了回去。

　　石冬冬妈妈瞟了眼林尽染，笑道：“我们家冬冬也说了吗？不过主任你也说了，是这位，林尽染同学先犯了错吧？再说，要查，学校也得把全部说闲话的学生家长都叫来呀，这事真追究起来，哪里真有什么对与错呢？”

　　说完面带微笑地看着教导主任。

　　石冬冬妈妈这么一通绵里藏针的话一怼，宋贝父亲也悄悄挺直了腰杆。
　　但教导主任就不爽了：“冬冬妈妈，你这就有点强词夺理了——”

　　“主任，能让我说两句吗？”
　　江淮禹一开口，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这真是林尽染的父母吗？怎么看着这么年轻。

　　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一颗，喉结不甚明显地动了动，男人只是单手插兜，闲闲站那，却透着股稳操胜券的沉稳气势。

　　“我是林尽染的哥哥，她父母有急事来不了。”

　　他神态轻松，唇角稍稍勾起一个弧度，“您是说我们染染作弊吗？也是，染染这次进步这么大，不少人都挺惊讶的，最开始连我都没猜对。”

　　男人声音温朗好听，娓娓道来，林尽染原本紧握成拳的手松开了一些，小巧的鼻子皱了皱，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眼睛有点热。

　　江淮禹稍顿，才又开口：“后来我想，大概是她总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努力，以至于我们都轻视了。考试前，我给染染出了套卷子，这是她当时的分数，您看看，与这次差不了多少。”

　　他从书包里拿出给林尽染出的模拟试卷，主任拿过一看，再和学校里的试卷一对比，果真没差多少，有些错题甚至还做错了第二遍。

　　“是这样，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帮染染补课，帮她查漏补缺，小姑娘学开心了，就和好朋友多说了两句，由此产生了误解，我在这替染染解释一下。”

　　说完，他话锋一转，看向石冬冬和宋贝，漆黑的瞳仁染上一丝不一察觉的凉薄，语气还是醇厚温和的，却明显有了几分冷感：“我非常赞同主任说的，她们正是思想最活跃的时候，无法体会恶语伤人六月寒，我们做家长的不能坐视不管。两位同学只是你一言我一语，但如果二十个同学，甚至是两千两万同学同时你一言我一语呢？”

　　“试问，谁能承受得了？”

　　江淮禹神情温和又淡漠，声音已经从最初的带着点冷感变得掷地有声，眉眼都严肃了起来。

　　石冬冬妈妈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被石冬冬扯着衣角，嘟着嘴小声不满道：“能不能别给我丢脸了。”

　　宋贝父亲表情讷讷，有些羞愧，宋贝绷着脸，手指被她掐得发白，她昂着头，不满地说：“你说是因为你辅导她功课，她才进步这么大的，谁信？”

　　“宋贝！”宋贝父亲呵道，眉心深深拧着。

　　江淮禹像是早已预料她会这么问似的，“唔”了一声，转头问主任：“高考成绩可以证明吗？七百分的水平总不至于教不好吧？何况我们染染又不笨。”

　　申城的秋天，天黑得比以往要早些，窗外有路灯亮起，散发出暖黄的光晕，温柔又缱绻。

　　这就是被人坚定相信的感觉吗？

　　林尽染觉得自己心里好像开出了一朵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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