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图成为恶役公主

　　当爱莉尔哼着歌回到杜林，走进家附近的街区之后，路过的邻居就很是热情地向她打招呼。

　　“爱莉尔回来了啊，来，吃个苹果。”一位邻居婆婆从篮子里取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递给她。

　　“谢谢奶奶。”爱莉尔用袖子在苹果上擦了擦，咬了一口，苹果的果汁在嘴里迸射，带来香甜的滋味，“唔，好甜，是从老杰克那里买的吧？即使是他那里，这么好吃的苹果也不多见，您真有眼光。”

　　被夸赞的邻居婆婆笑着说：“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几个就是了，今年冬天多谢你替我买煤，还替我辅导那个臭小子的功课。”

　　“举手之劳啦，而且卢克很聪明，我没费很大劲儿。”爱莉尔晃了晃手里的苹果，“这个就够了，下次我烤些苹果派给您送过去。”

　　“那我就等着尝你的手艺了。”邻居婆婆塞了两个苹果在爱莉尔怀里。

　　爱莉尔将苹果放到背包里，又向邻居婆婆道了谢，才转了步伐，重新向家走去。

　　在他们家杜林的消费并不低，至少比起以前只求温饱的时候，要高了许多。
　　温特一家租下了一间窄窄的两居室，里侧的卧室给了爱莉尔，客厅在作为餐厅的同时，也是爱莉尔的父母的卧室。
　　他们的收入主要依靠父亲杰森·温特用劳动力赚取工费，妻子米娅·温特去一些酒馆打零工补贴家用，偶尔，爱莉尔也会去做做家教换一点钱。
　　也不是租不起大一点的房子，而是杜林的学院的学费并不便宜，虽然学院发放给优等生的补贴可以免去学费，每月还会发放八十银币，但学费里并不包括教材和课堂规定数量发放的媒介。
　　学习魔法用到的媒介价格各异，昂贵的比如宝石、魔兽身体的部位等等，便宜的也许就是路边随处可见的花草，而一个魔法往往要用到好几种媒介，这就导致地方学院的学徒若是家境不好，也许只有上课才有实操的机会，熟练度的不足，则会导致他们成绩的下滑。
　　为了不丢掉优等生的补贴，爱莉尔往往会去购买往届学长学姐用过的教材，或者依靠在图书馆手抄笔记，而不是直接购买拓本，同时，她总是很珍惜每一次实操的机会，力图将施法的成功率提到最高，不浪费一份媒介。

　　考上梅勒这件事，对于爱莉尔来说，远远没有在梵妮莎面前说的那么轻松。

　　推开家门，爱莉尔深吸了一口气。

　　“胡萝卜炖肉！”

　　杰森·温特走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回来得够巧，刚好是饭点。”

　　“从梅勒到杜林可不近，你让她快坐下休息一下。”米娅·温特从锅边投过无奈的视线。

　　杰森拉着爱莉尔坐下，对她挤了挤眼睛，低声说：“你妈妈算好了日子，给你买肉吃，结果你回来了，她都不动一下。”

　　爱莉尔心领神会地眨了眨眼睛。
　　她从包里拿出那两个大苹果，递给杰森，他接过，却没咬。

　　“等吃完饭，切了和你妈妈一起吃。”他说。

　　爱莉尔点点头，她起身走到米娅身边，说：“需要我搭把手吗？”

　　米娅轻轻瞪了她一眼：“不是让你坐着休息吗？”

　　“啊，我喜欢往胡萝卜炖肉里再加点土豆，我去切一个。”爱莉尔权当没听见，看了看锅里的汤，又去旁边拿了一个土豆，坐到小板凳上开始削皮。

　　米娅心软，没再让爱莉尔去休息，只拿起一个土豆，和她一起削皮切块。

　　杰森问道：“人生第一次独立的旅行感觉怎么样？灰都很不一般吧？”

　　爱莉尔一边利落地切着土豆，一边说：“感觉不错。我没去灰都。”

　　“为什么？”这话是米娅问的。

　　“我想还是作为正式的梅勒学生去会更好，反正以后去的机会多得是。”爱莉尔说。

　　杰森笑起来：“说得对，不愧是我的女儿。”

　　米娅温柔地弯起嘴角：“你们父女俩，一脉相承的任性。”

　　爱莉尔偏过头去蹭米娅的肩膀：“可是妈妈还是最爱我们了，是不是？”

　　“油嘴滑舌，净学坏了。”米娅嘴上这么说，语气却很柔软，只有说到“学坏”这个词的时候，才用眼刀刮了下一脸无辜的杰森。

　　等到做好饭，杰森还特意去削了苹果，把苹果削成了兔子的形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边聊边吃，欢声笑语不曾断绝。

　　……

　　梵妮莎独自坐在穆兰宫的餐厅里享受完午餐，等她起身离开，侍女们就为她收拾好餐具，服侍着她去小憩一会儿。

　　“公主殿下，您要的清单我整理好了。”侍女长安妮递过几张纸。

　　梵妮莎也是头一回仔仔细细地过目这张清单。

　　这是伊莲王妃的遗产清单，按照法律，母亲的遗产将由子女继承。
　　虽然有操作空间，但是皇帝和皇后都不会做明面上折腾苛待梵妮莎的事，因此伊莲王妃出嫁时带来的所有的嫁妆，都作为遗产进了梵妮莎的库房里。
　　作为亡国公主，伊莲王妃的婚礼全程都是由莱茵帝国的人操办的，其嫁妆也是从原本的奥斯帕帝国的宝库里挑选的。
　　当时伊莲王妃带来了二十万金币的嫁妆，以及若干价值无法计算的珠宝和家具。金钱方面，由于伊莲王妃自从嫁过来，就不参加任何社交活动，因此并没有花掉多少。
　　金币直接作为梵妮莎的年金，按照一年七千金币的限额，分年发放给梵妮莎，也是梵妮莎每年那笔白来的钱财里的一部分。珠宝被存放到穆兰宫的库房里，家具则是都放在了小克里希宫，梵妮莎没怎么使用过。

　　之所以突然要查看这份清单，与梵妮莎对后续的想法有关。

　　她现在的确还不清楚自己改怎么往前走，但可以一步一步慢慢来，总比什么都不做，导致停滞不前的要好。
　　想了又想，其实有一件她一直刻意忽略，而实际上又非常在意的事情。
　　就是她的身世。
　　知道自己不是皇帝和王妃的孩子，也知道真正的公主将会回归，但她又一直将修斯和里希特当做自己的亲人，从出生以来就作为公主而生活着，以这个身份来约束自己，也享受无数这个身份带来的优势，这让梵妮莎本能地不去思考自己原来的家庭。
　　可是这个时候，关于身世的问题，却是第一时间浮现于心中的。

　　梵妮莎这才不得不承认，她其实非常在意自己的身世。

　　她的父母是怎样的人呢？
　　她来自一个怎样的家庭呢？
　　她原本应该有着怎样的人生呢？

　　诸如此类的问题，如止不住的源泉，从心底不停地冒出来。
　　就算不尽如人意，但那至少是自己的身世。如果无法明晰确定前路的方向，那至少可以先把来处的路径看清楚。
　　总不能，最后的结局是真相大白之后皆大欢喜，只有她依旧不明不白。

　　抱着这样的想法，梵妮莎开始思考怎样追溯自己的身世。
　　只要一确定目标，许多本来存在，但没有在意的疑点也就浮现出来。

　　比如她的容貌和伊莲王妃的相似度，比如她和皇帝如出一辙的宝石蓝色眼睛，比如伊莲王妃是怎样在守卫森严的王宫里偷梁换柱……
　　其中，伊莲王妃调换身份的手法，是最让梵妮莎百思不得其解的。

　　根据她呢能够查到的记录，伊莲王妃怀孕后不久，皇帝就以冒犯王族为由，将跟着伊莲王妃从诺林而来的几位侍女全部驱逐回诺林。这无疑是不正常的。
　　谁都知道，孕妇在怀孕时最应该小心，诺林侍女无疑是最了解伊莲王妃的需求的，对于身处异国他乡，怀上侵略者之子的伊莲王妃而言，从故土而来的侍女跟在身边，也肯定是精神上的一种慰藉。基于这个认知，皇帝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突然地驱逐那些诺林侍女。
　　先不要说在梵妮莎的认知里，皇帝不会是这种贸然下决定的人，光是冒犯王族的罪名，就很让耐人寻味。

　　冒犯王族这四个字看起来很严重，但罪名的范围相当宽泛。只写冒犯王族，但无论是对方是怎样冒犯的，还是被冒犯的王族是哪一位，都没有说清楚。
　　这个罪名可大可小，在梵妮莎看来，完全属于可以由皇帝的心意而定的犯罪。
　　而且最重要的是，作为亲信的诺林侍女被驱逐，伊莲王妃也一直闭门不出，身边都是皇帝后来安排过去的侍女，说是被一直监视着也不为过。
　　可在这种孤立无援的环境下，伊莲王妃居然还能顺利调换孩子，被换来的梵妮莎的容貌还如此像是一位真正的公主，这显然不是一日之功，但无论如何都有种不可能发生的感觉。

　　光是怎么把孩子送进来，怎么把孩子送出，在哪个时间点调换才能不被人发现，里面涉及的关窍就足够麻烦了。
　　伊莲王妃曾经是一位优秀的法师，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但只要查阅当年的记录，就能知道伊莲王妃以废掉自身的魔力作为“诚意”之一，嫁到了莱茵帝国，此事在当年引起很大的讨论，甚至在一些小报里，讥讽地说伊莲王妃是苟且偷生换取荣华富贵的软弱乞讨者，还感慨奥斯帕的王族都是这样的人，难怪会被莱茵帝国和艾登帝国灭亡。
　　一个没有魔力，也不会被提供媒介的女子，身边没有一个亲信，却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线做出偷天换日的大胆行为，还没被任何人发现，三流报纸都编不出来这种故事。
　　要是伊莲王妃真有这么大的能量，为什么不直接行刺皇帝来得快，还能报血海深仇，比不声不响地换掉一个孩子，留下一个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被揭穿的秘密，来得有效率得多。

　　梵妮莎只能认为伊莲王妃别有帮手，不然根本说不通，但帮手强到这个地步，只为了换一个孩子，又让人十分不解。

　　除非……
　　他们认为换掉孩子的利益，比杀死皇帝的利益要更大。

　　这个推论出现的时候，连梵妮莎自己都不敢相信。

　　其实问题的症结就在伊莲王妃的身上，但她已经死了十年了，指望死人冒出来解答疑问，显然是不现实的事。

　　此路不通的感觉，让梵妮莎很是懊恼。
　　当年被伊莲王妃戳穿自己已经知道她们不是母女的事实的时候，就不应该简简单单地放下，而是应该追根问底的，说不定伊莲王妃真的就说出来了呢？
　　心知再怎么后悔也无可奈何的梵妮莎，只能先不太抱希望地从伊莲王妃当年留下的器具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端倪。

　　将一份清单看完，梵妮莎按了按太阳穴。
　　和预计的一样，一无所获。这些家具和珠宝都是价格高昂的奢侈品，但基本上是全新的，或者说伊莲王妃根本就没怎么使用过它们。
　　连用都没用过，当然不能指望从上面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甚至这里面没有一个附魔道具，想也知道，皇帝不可能允许伊莲王妃掌握攻击性的器具。

　　唯一一样与魔法有关的，居然就是伊莲王妃临死前拿在手里，又塞给梵妮莎的那个无足苍鹰的徽章。
　　可是在这张记录着所有物品的细节和时间的清单上，却根本没有标注这个徽章是附魔道具。
　　魔法的效果是梵妮莎亲眼所见，伊莲王妃应该也不至于在这方面糊弄人，所有只能说明徽章上施加了非常高阶的隐匿魔法和阻断探知的魔法，也许还有让人忽略的诱导魔法。

　　清单上写着，这枚徽章是伊莲王妃成年时，作为正式的王室成员，从奥斯帕皇帝的手中得到的生日礼物，做工精美，对伊莲王妃来说具有非常高的纪念意义。

　　梵妮莎想，送这种礼物给疼爱的女儿，奥斯帕的皇帝不知道在打算什么。
　　一般来说，肯定是送守护类，或者具有攻击性的法术会更合适，为什么会送这种隐匿效果的附魔道具呢？

　　越往深处想，疑点越多。

　　梵妮莎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从伊莲王妃短暂停留过的柯尔梅罗是很难得到更多的信息了。
　　无论被奇怪理由驱逐的侍女，还是神秘的帮手，亦或是关于徽章的疑云，都要回到伊莲王妃的故乡——诺林，才能一探究竟。

　　得想个理由去诺林呆一阵子才行。
　　梵妮莎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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