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

　　京城。
　　沈初带着卫竹青回宫路上正巧碰见出来闲逛的顾霖几人，沈初弯了弯漂亮的眼眸，趁顾霖在摊位前时从他身后环住了他的腰。
　　被环住腰的顾霖吓了一跳，正要出手鼻息间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举到半空的手僵直的停了下来，回头看向身后人的侧脸，“阿九，你吓到我了。”
　　沈初轻声笑了笑，“怪我怪我，吓着我家清清了，夫君给你欺负，好不好？”
　　顾霖红了红脸，“这么多人呢……”
　　沈初松开手，握住顾霖的手，“我抱自己夫人，可曾有错？”
　　顾霖动了动唇，又抿唇偏头不肯言语。
　　沈初嗓音低哑的笑了几声，“乖，我不闹你了。”
　　卫竹青朝顾霖微微一笑，“九嫂好，我们曾在你们婚宴上见过一面，我叫卫竹青，字齐羽。”
　　顾霖回以一笑，“我记得你，你和几个人还来敬了我酒。”
　　卫竹青愣了一下，笑道：“九嫂好记性。”
　　沈初把沈黎和凌不霍跟卫竹青互相介绍了一番，握着顾霖的手往回走。
　　皇宫。
　　沈魇盘腿坐在麒麟宫内，等着沈初回来，见到沈初时戾气暴增，噌的一下站起身。
　　沈初看着面前揪着自己衣领的沈魇，弯了弯眸子，轻声笑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可是有事？”
　　沈魇双目赤红，咬牙切齿，“您头发怎么了？”
　　沈初轻轻掰开沈魇的手，“失忆的后遗症罢了，无碍的小魇。”
　　沈初摸了摸沈魇的头，“小魇乖，我没事。”
　　沈魇瞪了会儿沈初，还是无力的放下了手，“我要是不去魔界，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沈初浅浅一笑，“此事又不关你事，你自责什么？”
　　沈初把事情轻飘飘的揭过去，转头道：“小青，你今夜在麒麟宫的偏殿歇下吧，夜里我来寻你，瞧瞧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竹青笑着点了点头，“好。”
　　沈初安排完别的事儿，领着沈魇进了寝殿，牵着顾霖坐下来才看向沈魇道：“魔界发生了何事？你竟跑回来一趟。”
　　说起这个，沈魇皱了皱眉，说起正事来，“魔界突然冒出来一个纯种魔族，名唤寂修，实力远在寂染之上，他将寂染关了起来，正在魔界招兵买马，听闻……是要挑战您。”
　　沈初挑了挑眉，“寂修？那个小崽子，竟敢这般大费周章的来挑战我。”
　　沈初眼底闪过一抹猩红，“他们有多少人？”
　　沈魇抿了抿唇，“已经有大半个魔界了，而且还在招拢魔族之人。”
　　沈初勾唇一笑，一瞬间仿佛天地失色，唯有他的笑容耀眼非凡，不过他很快就收敛了那抹笑意。
　　沈初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便让沈魇回魔界盯着寂修。
　　一直未言语的顾霖这才开口问道：“那个寂修与你有仇？竟要动用大半个魔界来杀你。”
　　沈初亲了亲顾霖的唇，“是有点仇，不过也都过去几千年了，竟还记着这事。”
　　顾霖不解，“什么仇什么怨，竟让他记了几千年？”
　　沈初轻声笑了笑，“他与小魇很像，只是那次我下手重了些，差点弄死他，那回他受了重伤，险些被人强迫，不过被救下，但也因此记恨上我了。”
　　顾霖一脸的一言难尽，沈初笑着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眼睛。
　　夜里。
　　沈初把顾霖哄睡着，去偏殿找等着他的卫竹青。
　　“九哥。”卫竹青笑着朝沈初颔首招呼。
　　沈初应了一声，“去床上躺着吧，我先给你把脉看看。”
　　卫竹青听话的躺到床上，把手腕露出来。
　　沈初把过脉，倒也没看出什么来，便让卫竹青入睡。
　　卫竹青入眠很快，不多会儿便睡熟了，沈初静静地看着，见卫竹青眼皮动了动，便知道他已经开始做梦了。
　　沈初捻了个诀，神识进到卫竹青的梦境里。
　　卫竹青的梦境里是沈初以往的往事，却也有些地方不同，沈初轻飘飘的落到一棵树上，坐在树枝看着，垂眸回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梦境里并没有卫竹青的身影，只有沈初和树下有些神神叨叨的，十六七岁的红衣少年。
　　少年一身红衣立于树边，低着头，手里握着一把玉柄折扇，看起来有些眼熟，像个疯子一样在树上划着。
　　沈初打了个响指，卫竹青的身影出现在他身旁，一同坐在树枝上。
　　卫竹青低头看向树下的少年，从他的位置听不清少年嘴里说的是什么，便偏头问沈初，“九哥，他嘴里一直在说些什么？”
　　沈初看了眼卫竹青，勾唇一笑，“想知道？你下去听听就知道了。”
　　卫竹青顿了一下，在再一次得了沈初肯定之后才树上一跃而下，轻飘飘的落到少年身旁。
　　少年像是没看到在他身旁的卫竹青，依旧神神叨叨的拿着玉柄折扇在树上划着，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卫竹青凑近了些，听了一阵，看清少年一直划的什么之后瞳孔猛的一缩，噌噌噌的倒退好几步，一脸惊惧的猛的抬头看向沈初，脸色苍白。
　　沈初垂下眸子，露出很久都没浮现在脸上的淡漠，轻声道：“看来是听清了看清了，那就醒了吧。”
　　一声脆响，梦境破碎，梦境破碎的前一刻，沈初看着树下的少年，而那个少年忽的抬起头来和他对视，那个少年竟和沈初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更为稚嫩。
　　梦境破碎的瞬间，沈初看着那个少年掉在地上的头颅在地上滚了两圈，看着那头颅，沈初忽的露出一抹嗜血的笑。
　　卫竹青一脸惊惧的醒来，大汗淋漓的直盯盯的看着沈初。
　　沈初伸手取下卫竹青一直戴着的耳挂，把卫竹青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里，垂眸轻声道：“你们不是一直都想知晓我在想什么么？我现在就可以让你知道，若是觉得接受不了了，那就退出来。”
　　一瞬间，卫竹青被沈初内心所想彻底淹没。
　　沈初所有的兄弟都想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除了他愿意，没有人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只有共情一脉的卫竹青在沈初愿意之后才能感受到一点。
　　沈初在现在完全愿意卫竹青知道他在想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间涌入卫竹青的脑海里，密密麻麻的全都是……
　　“顾清！”
　　“顾清！”
　　“顾清！”
　　脑子里疯狂的叫嚣着同一个名字，带着极致的占有欲和疯狂。
　　卫竹青坚持了不到一息就猛的脱离出来，整个人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大汗淋漓，因为应激而趴在床边干呕不止。
　　沈初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半晌，原本手心朝上的手慢吞吞的蜷起，然后收起。
　　沈初把虚脱的卫竹青扶起来，眼神淡漠，“我以为你能坚持一盏茶的时间，却只是一息都没能坚持到。”
　　卫竹青好半天都没能缓得过来，还是最后沈初用神力把卫竹青的情绪暂时稳定下来。
　　“方才梦里……是九哥的往事吗？”卫竹青脸色苍白的看着没什么表情的沈初。
　　沈初从梦里出来之后一直都没什么反应，脸上表情淡淡的，眼神也是淡淡的，他轻声应了一声。
　　“嗯，是往事，只是有些不一样。”
　　沈初垂下眼帘，“我穿的是白衣，而非红衣，拿的不是玉柄折扇，而是用自己肋骨做的骨刀。”
　　沈初看着脸上没有什么血色的卫竹青，顿了一下道：“你们一直都想知道我在想什么，这就是我心中所想，从始至终，都只有这么一点。”
　　卫竹青唇上已经失了血色，“九嫂知道吗？”
　　沈初的眼睛极慢的动了一下，眼眸在瞬间变成猩红，“他不知道，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这样的沈初吓了卫竹青一跳，但好在沈初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模样，眼里的猩红也褪去了。
　　沈初轻声道：“梦里的事，我已经处理完了，今夜过后，不会再做这个梦了。”
　　卫竹青点头，“是……”
　　沈初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偏殿里有暗室，你可以洗漱过后再歇下，我先回去了，我在时，清清没我会睡不着。”
　　沈初要走出卫竹青视野时，卫竹青忽的出声道：“疯子……”
　　沈初回头勾唇一笑，“我可没说，我不是疯子啊，那既然知道我是疯子，那你可还要跟着我？”
　　卫竹青喘息着，闻言皱了皱眉，但没有丝毫的犹豫道：“我自是要跟着九哥的，为何不跟？”
　　沈初轻声笑了笑，走出偏殿，反手合上门。
　　沈初站在麒麟宫的院子里，低头轻笑，“疯子么？我的确是个疯子，只不过我隐藏得很好，没人发现过。”
　　夜里风寒，一阵晚风吹过，吹起沈初外袍的衣摆，在空中飘了飘。
　　“只是不知道，还能隐藏多久，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想让我变回入世前的那副冷心冷情，冷漠至极的模样。”
　　“不过也无妨，我身边的人若是当真这般容易离我而去，那就不会在我身边了。”
　　沈初偏执疯狂，恨不得将顾霖拆骨入腹，藏进胃里融为一体，但他没有这么做，他怕吓着他的心上人，所以做出一副温柔的谦谦君子的做派。
　　沈初的耐性很好，这副模样他已经维持了数万年，从未在顾霖面前出过差错，他虽然偏执疯狂，但对顾霖是极好的，不肯让顾霖受一丁点的苦楚。
　　“即便我偏执，疯狂，不堪入目，我也依旧想要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清清的面前，清清要好好活着才好，即便我不在……”
　　沈初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眼角泛红，“不论如何，我还是想让你好好活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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