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悠长

　　沈流深听完，拉起她微微冰凉的手，“其实，我们并不是现在才认识。很久之前，我就认识你了。”
　　“你说什么？”
　　叶慎微惊诧地问，可是她的印象里根本没有和他有过交集啊，若说认识，也只是在老师和别人的口中常常听见“沈流深”这三个字罢了，知道他是最有天赋的一个美术生，再者就是曾经也在人群中见过他的样子。
　　安静的街道没有人，甚至连风的声音都听不见了，沈流深望着叶慎微，好像要把她刻进自己的眼眸中。
　　“第一次是在大一新生军训的时候，我去操场找导员。你站在五连那里，好像是因为玩游戏输了，所以你被要求站起来喊一句话，你大概已经忘了自己喊了什么。当时我站在人堆里，你朝着我喊了一句‘对面的男生看过来’。
　　你知道嘛，那一堆里，只有我一个男生。我当时是又尴尬，又好笑，头一转就看到你。你那时候还小，身上还有着稚气。我就看着你，一头扎到了旁边女生的身上。就那么一眼，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可我就是觉得这个女孩子，真漂亮啊。”
　　他嗓子慢慢沙哑，慢慢叙说着过去。
　　叶慎微垂眸望着他的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沈流深又道：“第二次是一场讲座，是美院的讲座，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去。”
　　他顿了顿，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或是在接着回忆，好像是时间太久，有些地方连他也说不太清楚了，“当时说的就是文学图像化时代的到来，视觉艺术或迎来新的机遇。你提了一个问题，说了鲁迅先生的文学图像学术思想，然后提问关于图像与文学之间平衡关系的看法。明明是美术的问题，硬生生被扯到了文学。我坐在前面帮老师做助手，那时候你有点紧张，但还是很认真地在说自己的问题。不瞒你说，我觉得你有点天真，但还是很可爱。”
　　“第三次，是在英国的博物馆，你看了《女史简图》，居然哭了。看着一个中国姑娘看哭了，虽然好像挺傻的，但那一下子，我觉得自己很明白你的感受，那或许是一种文化缺失所带来的遗憾和痛苦，每一个国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样的情结，但在你身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了。所以，你走之后，我又在那里看了很久，甚至期待是不是还会再遇到你。
　　没有想到，我真的很幸运，第四次就是在回国的飞机上，我再一次遇到了你。你在看一本书，是《文学理论》，密密麻麻的笔记。你看书的样子很乖、很专心，一点也不朝左右看看，真是个小书呆子。”
　　叶慎微半晌说不出话，她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竞也不知道他们的羁绊从三年多年就已经开始了。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呢，如果那样，也许从一开始我们就认识了。”
　　“怎么说呢？那时候知道你就在学校里，也不怕你跑了。而且，好像有点沉迷在那种不期而遇的感觉之中，非常喜欢那种，就是在人群之中偶然相遇的感觉，有一点惊喜，又有一点的……幸运。所以说，每一次遇到你，我都会很开心，分开的时候，有点舍不得，但总是很肯定，再不久之后还会再次相遇。”
　　“然后呢，后来你还遇到过我吗？”
　　“后来啊，就是食堂，你说我的坏话。我想，小丫头心眼挺多，所以去图书馆后就故意为难你，不过，看你炸毛的样子很好玩，敢怒不敢言，再后来，是拉着你的小姐妹故意给自己撑场面。
　　之后的还用我说嘛？应该不用了吧。
　　所以，糖糖，你要相信，我对你的喜欢，不是突如其来的。”
　　沈流深往前走了一步，弯下身子，贴近她道：“是蓄谋已久，是左右思量，也是一忍再忍的啊。”
　　叶慎微颤抖着声音，伸出一根小手指戳他的肩膀，“你从一开始就觊觎我的美貌！我那时候还没有成年啊！”
　　沈流深站直身子，握住她的手指头，懒懒道：“所以，为了不能够三年起步，我不是一直忍到了现在吗？”
　　他神情庄重，语气里带着肯定和安抚：“不要怀疑我们的感情，我了解你的所有，知道你的所有，愿意爱你所爱的一切。叶慎微，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所以，请你相信我，往后的生活，我不能保证自己达到什么样的标准，但是我可以倾尽一切地照顾你、爱护你、忠诚于你。”
　　说完以后，沈流深感觉自己的心在“砰砰”跳着，紧张地等待着这个女孩的回应，害怕她的不安，害怕她的退却。
　　她抬起自己的脸，眼尾泛了红，鼻子酸酸的，喉头很紧，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叶慎微抱着沈流深的腰，咽了口唾液，有点哽咽道：“你这么好，但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我也喜欢你，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啊！我们在一起后，我也很高兴，可你知不知道，我有时候也会乱想的啊！”
　　沈流深用指腹拭去她眼眶下的泪水，微微俯下身子，带着歉意道：“所以，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沈流深，比你大四岁，就是个画画的，我的初恋，你好啊。”
　　叶慎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咬着嘴唇道：“我，叶慎微，比你小四岁，喜欢看书，你好！”
　　“还少了一句。”
　　“什么？”
　　“自己想。”
　　沈流深就是不愿意说，叶慎微心里有数，但又不想让他得逞，于是抿着唇，故意和他作对。
　　沈流深恐吓道：“不说的话，我就亲了你啊。”
　　“……”
　　他凑近了叶慎微，脸颊微微侧过去，好像在目测从哪个角度亲下去。
　　叶慎微看着沈流深越来越近，微微后退，却又被拦腰抱住。两人之间仅剩十几厘米，鼻尖似乎都要碰到了一起。
　　“还不说？”
　　沈流深说话时的气息和身上的清香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甚至能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热气。叶慎微到底还是害怕了，认怂道：“初恋！初恋！你是我的初恋！”
　　喊完以后，反倒是有了底气，伸手把沈流深一推，没好气地问：“那如果我的初恋不是你！你难道心里还会有个疙瘩不成？”
　　他歪着头，想了想说：“我倒是没有初恋情结，但是难免心里会有点自卑，比如说，害怕自己有的地方做的没有你前男友好。”
　　“小气鬼！”
　　“我是小气鬼，是你一个人的小气鬼。”
　　话说开了，解决了两个人之间的不安，于是也更亲密了。
　　其实，大家缺少的不过是明白彼此的心意，心意到了，矛盾也就没有了。

　　心情轻快起来，连走路的步子也不一样了，叶慎微一路上牵着沈流深的手，不时地甩来甩去，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到了宿舍楼下，叶慎微依依不舍地晃着他的胳膊，“嗯……”
　　“怎么了，不想回去？”
　　“没有啦，就是想说，晚安。”
　　沈流深道：“不说点别的了？”
　　“不说了。”
　　“那我还有话要说，记得想我。”
　　叶慎微脸颊微微红了，小声道：“哦……”
　　沈流深爱死了她这幅羞涩的模样，故意逗她：“你说什么？大声点。”
　　“我会想你的，听见了没有，烦死了！”
　　“凶什么凶，我好害怕。”
　　叶慎微心里的几分羞涩都被他死贱的样子给打击的一点不剩，挥了挥自己的手，就要上楼了。
　　沈流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不觉得还有什么没做的吗？”
　　“什么？”
　　叶慎微是真的迷惑了，晚安也说了，招呼也打了，还有什么吗？
　　沈流深看着隔壁宿舍楼下一对情侣分开的时候，那个女生还抱了抱自己的男朋友，心里很不是滋味，小嫩草怎么就没有这点觉悟呢？
　　于是，他盯着叶慎微，意有所指道：“你看看附近的小情侣，是不是还干了点别的？”
　　叶慎微扭头看向了沈流深身后的那对情侣，正在拐角处的昏暗处，亲的难舍难分。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既有点无语，又有点尴尬，更多的是手足无措。
　　她抬眼看了下沈流深，咬着下唇，复又松开。
　　沈流深看着叶慎微苦大仇深的样子，心里也很是不解，不就抱一下吗，为啥这么纠结，平时也没少抱抱过啊。
　　两个人都没懂对方的心思，各有各的猜测。
　　叶慎微看着时间也不早了，于是道：“你过来点。”
　　沈流深走近了两步。
　　“低下来点。”
　　“……？？？”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照做吧。
　　沈流深只知道自己的眼睛被一双微凉的双手遮住，眼睛本能地闭上。一个柔软的、湿润的，有有点冰的东西贴了上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热热的呼吸。
　　他在黑暗之中，触感更加的灵敏，脑子里空白一片，忘记自己正在干嘛。
　　眼睛上的遮挡物没有了，眼睛还有点模糊，他用力眨了眨，只看见小姑娘着急忙慌的背影。
　　不相信地伸手碰了碰左脸的位置，似乎那种触感还没有消失，想用力碰一下，又放下了手。
　　沈流深忍不住挂了一脸的笑，乍一看，还有点傻气。他舔了舔唇，嘴角的笑就没下来过。
　　伸出一只手，摩挲了一下下巴，看着漫天的黑色，心情无比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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