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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舒州城内的各项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因为舒州刺史下令关闭城门较为及时,并没有大批量的难民涌入城中,甚至在关闭城门之后还有不少的难民被陷入瘟疫恐慌的百姓们赶出了城,所以城内的情况相较于城外要好上许多,城内虽也有不少被饿死的逃难者和居民,但是他们的尸体都会被官府的人统一掩埋;各家的粮食虽然也极为短缺,却也勉强支撑着他们的每日生存所需;还有因为粮价飞涨,有不少买不起的人便开始聚众闹事,但由于官府出面镇压,城内的秩序维护得倒也勉强算是井井有条。
为了让城内百姓与难民之间不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和摩擦,也避免城内的百姓去排队与难民哄抢粥饭,增加施粥的难度和数量,今日卯时,舒州刺史便开了粮仓,把粮仓中本就寥寥无几的粮食都分发给了城中的百姓,并且叮嘱他们不得排队领粥。
而现下大开城门为难民放粥所用的粮食,已是刺史府的所有存粮。无数地侍卫手持短刀维持着沿途的秩序,以免难民哄抢之下,发生踩踏或者其他流血事件,而收到消息涌入城中的难民们,本就已经饿得奄奄一息,在看到眼前铁血又严阵以待的侍卫们时,一时间更是吓得不敢有半点造次,老老实实地排着队等着领粥,井然有序。
“今日赈灾粮款已到,诸位逃难而来的人在配合刺史府登记造册后,每日辰时与申时都可在南明桥来领粥。”见几乎所有难民们手中都领了粥,舒州刺史站在桥上朗声开口。
原本就被侍卫们吓得不敢大声开口说话的众人,一时立马安静下来。看着桥上似乎不到三十的男子却身着刺史大人的朝服,心中都难掩震惊:舒州的刺史大人竟然如此年轻!但是看着刺史大人本就严肃的国字脸上透出的浓浓的肃杀之气,周围的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单单是刺史大人眼神中透露出的那恐怖又骇人的气势,众人便知道这位刺史大人虽然看着很年轻,但手段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于是众人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粮食的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便是预防瘟疫的滋生,城内外所有尸体都要集中起来统一火葬焚烧,其中若是有在座的亲属,还请诸位将尸首统一堆放在城外护城河边,领过粥之后将有大夫为各位看诊,检查大家的身体状况后,病重的将会先行统一进行隔离,病症较轻的将由刺史府免费为各位患者提供药材,但若是有人故意隐瞒病情,直接打入大牢!而城外的城隍庙周围将会开辟出一块空地,以供所有逃难来的百姓暂时居住,而城外的荒地,在经过刺史府的统计后,可为大家按户划分,然后让大家开垦耕种。”刺史大人朗声说道。
原本安静的众人,在听闻刺史大人的话后,一时间都愣住了,半晌之后,才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讨论声、惊叹声、欢笑声、甚至是哭嚎声。
这些逃难而来的人们,在狂肆的洪流中经历了九死一生才活了下来,然而他们面对的却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无奈只能颠沛流离,然后经过了近一个月的风餐露宿,食不果腹,最后甚至差点饿死街头,他们已然经历了无数无数的绝望,已经对活下去丧失了希望。然而突然之间不仅有了吃的东西,还有了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甚至还有土地可以耕种,众人感动得无以复加,甚至有不少人已经忍不住涕泗横流,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刺史大人万岁!”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刺史大人万岁!刺史大人万岁!”然后便有无数的人附和,一时间喊声震天。
“这都是陛下的吩咐,刺史大人不过奉命行事,若是再有人口出狂言,就地问斩!”花莨听闻百姓的呼喊声,立马行至桥头,冷喝出声,然后吩咐身侧的侍卫将最先开始呼喊的人抓了起来。
周围的百姓也知道自己犯了大不敬的罪过,只是当时心绪波动,也没来得及多想,只是迎合着周围的人,现在回过神来都被吓得立马跪地叩首,大呼:“刺史大人饶命!”
“刺史大人饶命!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响彻舒州城的上空。
“小莨。”刺史大人看着愤怒的花莨,原本严肃的脸上多了一抹柔和的笑,伸手执起花莨的手温声安慰道,“无事,交给我来处理!”
“将人带上来!”花莨沉声吩咐身侧的侍卫,轻轻撤出自己的手,然后才对着舒州刺史柔声开口道,“常安,此事是我思虑不周,连累了你!若是此事最终无法善了,花莨舍命也定会护你周全!”毕竟是她开口说要开城布粥,这才让这些腌臜的人有了可乘之机,她以为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能让这些肮脏的手段无从下手,不成想还是让人找到了机会,花莨不住地握了握拳,此事若是传入汴京,整个舒州都将陷入一片腥风血雨。
“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不分你我。”李常安看着花莨不动声色地拒绝着自己的触碰,一时间心尖微微有些泛酸,但是听闻花莨要护他周全,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无奈,“哪能由夫人护我周全?该我护夫人周全才是!我知夫人是不想连累我,但现下我也没办法独善其身。”
侍卫已经将刚刚最先呼喊的人带了上来,一个似乎饿得有些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不住地求饶:“刺史大人饶命!小人一时饿昏了头,求大人饶命!求夫人饶命!大人饶命!夫人饶命!”
“此人居心叵测,不仅企图栽赃抹黑刺史大人,最重要的是对当今圣上大不敬!不论你是从哪里逃难而来,如今到了舒州,我便要好好教教你何为大宋律法!拖下去,明日午时在城门外斩首示众,也让所有逃难到舒州的人看看,谁若是胆敢对圣上不敬,这便是后果!”花莨语气冰冷地冷喝出声。
李常安知道花莨的用心良苦,立马配合着花莨俯身叩首,向着汴京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悲恸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微臣今日所犯大不敬之罪过,常安悲痛欲绝,恨不得即刻以死谢罪,只是身为人臣,是要为君分忧,如今江北各地灾情还未明朗,常安不敢轻易言死,只求苍天怜悯,圣上庇佑,早日让各地的灾情好转,到那时,常安便可了无遗憾地以死谢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周围的人见刺史大人俯身叩首,立马也跟着行礼,高声大呼。
“如今这舒州城中大小事务都还需要大人做主,大人万万要保重身体!”花莨连忙躬身去扶李常安。
“常安有愧!”李常安似是有些悲痛欲绝,双手不住地捶着自己的胸口,语气悲怆又苍凉。
“大人!”花莨声音大了些,“你看看眼前这些百姓,他们日日食不果腹、居无定所,为了能让他们能度过此次的灾情,大人也该好好保重自己!”
李常安原本严肃的国字脸上,此刻却挂着豆大的泪珠,眼神戚戚地看着周围的众人,然后似是下定决心般缓缓站起身,神情变得坚毅、无畏。
“大人保重身体!”周围的众人一时间也被李常安触动,皆俯下身高呼。
“让舒州城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本就是常安的责任,诸位如此待我,常安愧不敢当,快快请起!”李常安忙抱拳冲着下面的百姓躬身行了个礼,然后沉声开口保证,“常安定然竭尽所能,让在座的各位都能有家可归。”
众人见刺史大人给他们行礼,都有些受宠若惊,但是他们却是不能也不敢受刺史大人的礼的,都跪在地上不住地叩首,只等刺史大人起身后,众人才敢慢慢起身,原本沉重的氛围在听到刺史大人的保证后,也渐渐放松下来。
“一会儿我写一份陈情书和一份奏折即刻送往汴京,小莨不必担心!”李常安转身行至花莨身侧,伸出手想要去牵花莨的手,但又想起她不动声色的拒绝,伸到一半的手生生顿住,然后缓缓上移抚了抚花莨耳边的头发。
花莨察觉出李常安的心思,心中对他的愧疚更深,心头一时不忍,伸出手轻轻牵住了他停在她耳边的手,冲他莞尔一笑:“此事大概是针对我而来,如今正是水灾最为严峻的时候,大人只管安置好舒州的难民和各处的赈灾事宜。”
李常安生平第一次被花莨主动牵手,一时间竟开始怔愣,世间的一切突然就在这一瞬变得寂静无声,然而脑子里似是一团浆糊一般被搅得翻天覆地,让他理不出半点思绪,只得愣愣地被花莨牵着走。
“那就是刺史夫人吗,是哪位大家闺秀,不仅长得漂亮,处事还如此果决?”见刺史大人与夫人相携离去,突然有人赞叹出声。
“那可不,那可是曾经江北赫赫有名的烟雨楼的头牌!”有人认出了花莨,出声道,语气中有一丝艳羡,有一丝炫耀,还有一丝难掩的深深的鄙夷。
“原来竟是风尘女子,那如何嫁给了刺史大人?”原本的赞叹在得知花莨是风尘女子后,也变得有些不屑起来。
“据说是刺史大人在烟雨楼初次见她,便被她一舞惊为天人,一见钟情,之后不顾她风尘女子的身份,不仅为她赎了身,还求娶为妻。”有人绘声绘色地讲述着道听途说而来的故事。
“一舞惊为天人?”有人发出了质疑。
“你们还别不信,当初花莨姑娘还在烟雨楼时,无数的达官贵人排着队为她一掷千金,就只为了欣赏一眼她的舞姿,甚至还有王公贵族想要为她赎身,纳她为妾,但是花莨姑娘却说:若是真心求娶,须得用正妻之礼八抬大轿,并且终身不得纳妾,她才会同意下嫁。这才让刺史大人抱得美人归。我听说,自从花莨姑娘离开了烟雨楼,烟雨楼便直接少了一大半的收入哩!”
“啊?那烟雨楼为何还把花莨姑娘赎出去?”有人不解。
“刺史大人的背景自然也不是好惹的,不然如何能在不到三十岁便坐上了舒州刺史的位置
?”说的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轻声说完然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众人这才停止了讨论。
直到行至刺史府的主街上,花莨见没什么人后,便立马松开了牵着李常安的手。
李常安这才有些怅然若失地回过神来,大致也猜到了,她主动牵他的手,不过是为了顾及他的面子,虽然心中明白,但却也依旧难掩眼神中的黯然神伤。
“常安今日还未用过早膳。”花莨向来细心又敏感,自然也看到了他眼神中的黯然,但她却没办法给他回应,只得装作没看见,然后轻声开口,“虽然现在城内所有粮食都用来赈济了灾民和百姓,但是我园中还有些成熟的果蔬,先到我园中用点早膳吧!”
“无碍,你师兄从淮南运来的粮草马上便要抵达舒州,粮草的安置还需要我前去安排,恰逢如今多事之秋,行事半点不容有失,早膳我让侍卫给我一碗稀粥便能打发了。”李常安只要说起公事,神色就会变得严肃起来,刚毅的国字脸上散发着森然地杀伐果断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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