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破碎的文字

　　翻出落了灰的盒子。
　　红色小圆点锈色底包裹着各种玩意儿:小卡片、小纸条、小信封；各种颜色草稿纸折成的玫瑰花、蝴蝶结、小糖果...和三本线圈便携本。
　　是三年以来的日记。最后一篇停在六月的第四天。
　　随便翻开:一排心愿卡。上面写满了毕业后要去完成的各种想法。剪叛逆的短发，爬校旁的小山，喝涩酸的啤酒，去网吧包夜，跟机场合影，去献血，去纹身，再看场电影。年少时总有些看似简单却在那个年纪难以实现的愿望。喜欢歌手的歌曲名。按字数多少一排排列好，规规矩矩像种植在荒山上的小树苗。偶尔一首英文歌曲名字突兀得像棵落了叶子的栗子树。光秃秃又孤零零立着。有听说过鼎鼎大名的电影、小说。为了高考的孩子是没有时间分给那些在大人眼里看来是不务正业的东西的，他们甚至会煞费苦心把手机藏起来不让学生看到，而孩子总会利用母亲洗碗的一小会儿找到它并打开音乐播放器享受仅有轻松的几分钟。
　　仅仅冰山一角。很大篇幅都在记录日常想法。那时候似乎有很多心思，花在学习上的时间倒不像学生该有的样子。几乎每天不间断记录着，在晚饭后的下午六点趴在课桌上，一个字一个字写下各色的心事。关于心仪的异性，不见起色的成绩，临近期中的测验，听不太懂的物理。
　　在日记里，情绪很容易窥见，为一件小事开心，为某个人闹情绪，为老师拖堂不满，为考试太多抱怨。一转身落进现实生活里，少言少语，成绩垫底；融入不了同学的游戏，体育课费力奔跑在队伍尾巴。站在四楼教室外的走廊，望啊望，又远又近的青山，还没长草的黄土地，对面教学楼的红墙砖，脚底装满各种颜色的花坛。再一转头，夕阳被楼间过道隔成好多层，又被霓虹染成紫红色。
　　又有奇奇怪怪的梦境。什么钨丝灯照亮低矮的窑洞，不知名的杀手住在隔壁，某个人送来免死金牌；什么忽然坐在楼梯口哭泣，某个人上楼见着忽的一把将我搂入怀里温声询问为何难过；什么在大商场里逃命躲进封闭试衣间，最后有人撬开天花板救我出去。
　　还有考试前一刻钟写下的鼓励自我的狠话，有同学矛盾的难过，有对自己生日的祝贺，有考试再次失利后的沮丧反思，有从各种书籍上抄写下来的励志鸡汤文，有老师们被广为乐道的口头禅，有某节自习走神的证据，有跟小姐妹们约定的记录，有关系好的同学们的破壳日期，有月考成绩的排排数字，有灵感闪现时写下的小诗，有众望所归如愿以偿的电影，有半黑暗里又欢乐的晚会，有最后一天最后一节课全班的大合唱。
　　那时候总有数不清的难过与欢乐和挥之不去总萦绕心头的多愁善感，其实又充满活力。我们在那个定好每个时间点该做什么的地方，一坐三年，绕过春夏秋冬，听遍虫鸣鸟啼，看遍雾雨霜雪，感受着风抚过每一寸肌肤，落叶扫过每一块灰色的道路。道旁的柏树总是活泼了四季，一个个热血的梦飘向世界各个角落。而我们依旧每日踩着上课铃摊开试卷开始周旋在文字游戏里，黑板顶上挂着印有口号的大红色横幅，墙壁上贴着白纸黑字的月考成绩，安静的时候能听到教室后面饮水机烧水细碎的嗡嗡声。而未来是什么颜色的，没有人知道。
　　码字时大概是有些许愉悦感。庆幸用文字记录下了那时的青春，文字并不比相机逊色。只恨文采不多出众，无多时间斟酌用词，只能用最直入最白话的句子，一笔一划绘出所见所闻所思所感。
　　嗨，教室里那些盼着下课的孩子们，我们，还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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