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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老实说,王阿复这么些年在周府门口待着着实有些憋屈。自从那年元氏夫妇被周让赶了出来,他的坏日子就开始了。
他与元氏夫妇交往颇深,而他们又是所谓的暗探,导致很长一段时间他无端遭人怀疑,在周府前压根儿讨不到钱。
日子苦是苦了点,可是元氏遗下的孤女偏偏还被他们二人拜托到他那里。王阿复躲还来不及,他是什么人敢接这烫手的山芋可那姑娘只央求他帮他租间铺子,再找个师傅教她包包子的活儿,旁的一概不求。
王阿复常常感慨于自己的心软,京城租铺子这可是不容易的事情,可是他一咬牙还真就做到了。因此,他便觉得对这个姑娘真是负了娘老子应负的的担子。
至此便不闻不问,十年间几乎断了来往。王阿复有时会从她门前经过,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甚至觉得十分欣慰,正是自己的“管教”才让她这么坚强。
只是偶尔会感慨失了周府的生意,此时挪地儿却是万万不行,各家地盘早就瓜分干净了,倘若他这时抢地盘,一是于理不合,二是寡不敌众。
竟没想到一朝周让竟开始招亲,王阿复眼瞧着元之到了成亲的年纪,便乐不迭把元之推了出去,美其名曰这叫尽职尽责。
没想到啊……这元之也不是省油的灯,心眼子歹多,古谚有云,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看来这心眼子也是一代传一代的。
听着元之头头是道的分析,他不得不认真对付这个他眼里的姑娘了。
“那方成易一心保家卫国,是个有名的忠君之将。对于这种人来讲,他若死在了战场上倒好。可若是让他活着却不能上阵杀敌,只能苟且偷生,那才是让他比死了还难受呢!”
“可这人偏生是他结拜的,如亲兄弟一般的周让。这个中滋味儿,恐怕只有这方成易自个儿才才明白呢。”
王阿复看着她逐渐阴冷的微笑,心中一阵发紧。
“他一边愤怒,一边又小心翼翼。毕竟传回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好兄弟,周让。毕竟,有义气的方成易才不会让欺君之罪降临到他兄弟头上,你说是吧?。”
“对付这种人,其实容易的很,随意编一段儿小歌谣,就能吓得他不敢出门。你觉得,可行吗?”
元之转头问王阿复。
王阿复捺下心中万千心思,佯装沉思状,说:“可行,自然可行。可是你这钱怎么给,总不能空手套白狼吧。”
“有些事儿没有摆在明面上来说,日后一定奉还。”元之陪笑,赶紧继续说。
“这算是对周让的一个小小警告,那些心中有鬼的人才怕呢。若他再敢耍滑头,那就不止这些了……”
古往今来,不论是签婚书还是诸如卖身契一类文书皆是要在官府留档的。现这么多天过去了,京城的规矩元之懂,都是成亲前在官府留档的,可偏偏周让一点动静都无,元之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焉能不气。
“说得挺好的,就是……这钱,你怎么给?”王阿复一心求财。
“你干儿子欠我钱,我就不能欠你钱啦”元之挑挑眉毛。
“信不信我立刻还我干儿子的钱,你把我要的一千两银子带来。”王阿复也不傻。
“咱们俩这么多年交情……”元之苦着脸。
王阿复把手一摆:“别别别,忙可以帮,钱可以赊,但一两银子也不能少我。”
正说着,王阿复找准了一个犄角旮旯,打开了暗门。临走前留下最后一句话:“最多欠半个月。”
也对,这铺子是王阿复帮忙租的,除了元之,除了房东,他便是最熟悉这铺子的人。
欠着便欠着吧,谁让周让惹到了元之。
周围的店家只觉得奇怪,看见元家娘子进去好大一会儿功夫,怎么不见人出来,只有个小厮模样打扮的人从门前溜走。
这元家娘子最近虽没怎么出现,却俨然成为左邻右舍口中的焦点人物。因为呀,听说要嫁人了,还是嫁给大名鼎鼎的方成易他的结拜兄弟。
这可真是飞上金枝了,诸位大娘不禁有些不忿,只不过是个卖包子的,何德何能啊她。他们私下悄悄地说,这成亲之后,楚端侯肯定逼着元之把铺子退了,回家相夫教子去了。
元之也觉得周让极可能这么做,如今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铺子里,又觉得解脱,又觉得落寞。透过窗格,她看见天边有一片悠悠的云,被风吹得失了原本的形状。
她极力想保住的铺子也许在周让眼里只不过是个不值几两银子的累赘。虽然她并未提出她的想法,可结果她却可以预见。即使这样,不抱希望的她还是打算试试。
这样说不定可以给自己更多理由来坚定信念。
这样想着,她便起身出了门,上好锁后朝周府那方向去了。
谁知在门口处却恰巧遇到了周让。周让看样子也有些讶异,却还是打了招呼:“你回来啦。”
元之直接愣在原地。一路上盘算着怎么据理力争,偷奸耍滑,现在意外面对面相遇,话都有些不会说了。只好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此刻遇见,不好回避,只好汇成一路一同入府。
“一起去我书房。”周让歪歪头,竟是要一起走的意思。
元之正好也有话说,便随他入了书房。
“你看看。”周让先递给她两张纸,随后便坐了下来。只见那两张纸上俱盖有一个硕大的官印。
“这是……”元之看完一张看下一张,突然张大嘴巴讲不出话来。
“你今天……本来是想让我们俩一起去官府的。”元之面露狐疑,她已经检查过官印了,是真的,没错。
“是啊,可是看上去你有事儿。我就一个人去了。”周让点点头。
“一个人去……这恐怕不合规矩吧。”元之一下子语塞了。
“嘿嘿,他们都认识我,所以自然可以,以后还要一起共事,当然不会为难了。”周让一脸洋洋得意,转而疑惑问道:“这你都想不到吗?”
元之忽然脸红,立刻用那张纸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只剩一双眼睛,不客气地问:“那你为什么偏偏要今天去啊!”
“今天天好啊,你们姑娘家不是最怕大日头了吗?”他貌似体贴关心的神色却让元之咬牙切齿。
好啊,一个个的都摸清楚了元之的底细,偏偏她元之对周让其人仍然如坠雾中。
不得了了,今天竟是栽在了周让手里,斗嘴就没赢过,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元之决定使出杀手锏。
她迫使自己镇静下来,说:“成亲之后,我还要开铺子卖包子。”说罢抱臂坐下,眼睛绕过他不看,看上去十分坚决。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次周让沉默了。元之一时间竟有些得意,再次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
周让一不说话空气就变得沉闷,元之又不愿意跟个傻子一样自言自语。她便在周让的书柜里随意抽了一本书,哗啦啦地翻着,边看边等周让开口。
周让到底还是说话了:“卖包子……可以卖,可以你雇人帮你卖。”可他吞吞吐吐半天就说出这些话。
“没钱。”元之狠狠翻了一页书,扔出两个字。
“钱可以我出。”周让一反常态地大方起来。
元之两眼放光,贴在周让的桌边。把求人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她说:“大人,你这么有钱,帮我把铺子买下来吧。”
毋庸置疑地是,周让的确不缺钱花,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会被元之的三言两语打动,失了智一般帮她办事。
“凭什么?”
“大人,你不是嫌我抠吗?那天都说我了,一点点小钱都要计较。你这么大方,就当帮我该改掉这个坏习惯了。”元之无视掉周让冷冰冰的语气,跟他撒娇。
说着说着,元之还发上誓了,“以后绝对不会因为钱跟大人闹不愉快,我保证,以我为大人做牛做马,绝无怨言。”
要不是因为……周让转过身子,扶额无声叹息。要不是因为他……失了智,呸!因为他实在害怕成为街坊四邻的话题中心。
元之凑近了脸,说话时一点温热气息落在周让的脖颈子上。周让痒得一激灵,没过脑子,就转过头说:“那分红我八你二。”
四目相对,额头相抵,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丝微风掠过,元之额角的碎发轻拂过周让的脸庞,周让周身的书墨味轻轻浅浅,元之呼吸时满是知识的芬芳。
清咳一声之后,两个人迅速扭过头。一个直起腰,一个换了故作轻松地翘起了腿。
“这钱是你出的,铺子也理应是你的。可对于怎么做包子,怎么开店,你却没有我懂,店也应由我来管,不算欺负人吧。”
“这钱就当我开店的本钱了,我现在依赖铺子,你需要我的人力,一起赚大钱。对了大人,府外产业不是很多,正好借机扩大。”元之无视脸上的红晕侃侃而谈。
好一句府外的产业,周让忍不住冷笑,她越是了解这周府,越是让周让警觉。偏偏元之似乎全然不知,反而滔滔不绝地讲下去。
“只是有一条,”元之顿了顿,望了眼周让的脸色,说:“我那铺子有些地方仍需修缮一番,不然不好招揽人,影响赚钱。还有啊,若再雇个人同我一起,想必生意会越做越好。”
“你原来自己怎么不修缮,怎么不雇人为何偏偏等到这会儿才提出来。”周让的手指在乌木桌上此起彼伏,敲出颇有韵律感的声音。
“这不是……大人您资助我了吗?万万不敢误了大人财路。”元之委屈巴巴地瞧着周让,像是个受气了小媳妇。
“所以你想怎么样?”
“嗯……大人您只管坐着收钱吧。铺子我来经营,什么修缮啊,雇人一类小活儿不劳让大人费心,我一个人来就好了。所以……是不是五五分比较合适?”
周让听这话还算有理有据,也就点点头表示同意。
元之大喜过望,差点立刻就要拉着周让去买铺子,毕竟她一天不开门就亏一天的钱,且这个月的房租她也并不想让周让帮她一并交了。
坑亦有道,不是吗?
初九便要完婚,元之却看上去毫无准备的模样,一心还想着赚钱。看上去是完全把这些繁琐的事情全推给了周让。无奈周让也不是很懂,就依葫芦画瓢,回想起他参加过的婚事,只准备了些最基本的东西。
周让把一张白纸送到元之眼前,让她列个单子,把她的亲朋好友之类需要邀请的人统统请来参加婚事。
元之也不客气,一口气列了一堆乞丐的名字。其实这些乞丐元之也并不怎么认识,大都是和王阿复交好的伙伴。
周让震惊于一纸的猫啊狗啊蛋啊,怎么这些人正经名字没有,全都是小名,还这么难听。忽又想起她在京城并无亲戚,双亲亡故。
一句“这都是什么阿猫阿狗的”硬生生吞下,险些咬到舌头。周让在心里叹一声好险。
“好了。”元之心满意足地写完,拉开门后正准备走,却忽然对周让说:“周大人,或许不用等你到地下,等我们赚了大钱,你就能看到一个不抠门的我啦。”
“一定要期待哦。”
周让看见了元之走前最后留给他的俏皮眨眼,寡淡一笑。手指慢慢收紧,像是在收紧一张无形的网。网已撒,饵已下,他现在倒是很期待能捕上一条什么样的大鱼。
只差以静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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