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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闻溪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和顾屿珩的对话,想起她心灰意冷问出的那个问题,想起那时执着却也隐隐不安的心境。
那天最后,顾屿珩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她。
他坚持彼此需要一段时间冷静,闻溪却已经倦了,明明只需要一个坚定的字眼,有那么难吗。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眼泪像流干了一样,再也哭不出来,闻溪转身回到自己房间里,不知过了多久,传来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紧接着大门打开,砰一声关上。
顾屿珩就那么决绝地走了,头也不回。
一系列动作流畅到没有给闻溪任何余地,她起身走到房门口,站了不知道多久都没再等到一点动静。
酸涩之意再度控制不住地涌上来,闻溪双手捂住脸,从小声啜泣到慢慢蹲下,抱膝痛哭。
是不是真的在一起太久了,所以爱和喜欢都会被消磨殆尽。
没理由耐心就这么见了底,攒到最后变成了失望。
从前那个说自己,忍受不了异地分离,期盼着快点开学,马不停蹄想要来见自己的男生,如今已把转身离开的动作练得娴熟。
连着几天,闻溪情绪状态都很差,会上走神,工作效率低,领导看不下去把人叫到办公室里,最终还是不忍厉声斥责,放她调休两天好好调整状态,免得影响到年终总结会。
深冬伴随着连绵不断的雨水,在刺骨和暴雨间来回切换,往年这会北城已经开始下雪,今年却下了一场大暴雨。
市区发布暴雨黄色预警,局部会有强降水,小区是老小区,排水系统正面迎接挑战,结果一整层地下停车场都淹了。
闻溪被迫困在家里躺了两天,头疼得厉害,特别是晚上打雷下雨时,更容易想起顾屿珩。
祝冷拨视频通话过来时,她刚吞下一颗头痛药。
“你这是在哪?家里停电了吗?”
四周黑漆漆一片,光是手机屏幕的光衬着闻溪的脸,很是诡异。
“我没开灯。”
“这才几点,你就睡了?”
祝冷本是来关心北城这场大雨,想看局部的强降水有没有影响到闻溪,谁知道这个点她在睡觉。
“我头疼……”
闻溪有气无力地应了句,勉强爬起来开了盏床头灯。
祝冷察觉到她的状态不对,两三句话就问出来原因,即便是认识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在听到顾屿珩说的那些话后,祝冷仍有被震撼到。
“他真这么说的?”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祝冷很生气,巴不得挂断视频后就立马去找顾屿珩算账。
换做其他人,祝冷早就劝分不劝和了,她一贯看不了女方受委屈。可这事落在闻溪身上,祝冷每说一句话都要先斟酌。
“那你们现在是什么状态?彼此冷静?”
“嗯。”
“那过年怎么办?”
“不管他,我回杭城。”
“你让我捋一下。”
自上大学后,祝冷跟闻溪、顾屿珩在一起的时间就非常少,多数时候都是网上聊天。
他们几个人有个群,起初聊天频率非常高,祝冷上节专业课,结束时看手机就有超过99条未读消息。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大家进社会工作后才慢慢减下来,现在群里基本上就辛磊和闻溪在聊天,祝冷不忙的时候会加入话题,出现频率最少的是顾屿珩。
很多时候聊到他,闻溪都得作为代表发言。
但看得出来,两人感情一直都很稳定,求婚时也给人感觉非常甜。若非要说出一个转折时间点,祝冷想,应该是顾屿珩妈妈生病那段时间。
“他会不会还没从孟阿姨的事情走出来啊?毕竟一个人扛了那么久,而且花的医疗费也不少吧,这话题你们有聊过吗?感觉他应该是有很大压力。”
“没聊,也根本就没有机会聊,和这个有关的话题基本都会被他无视略过。而且他这个人自尊心很强,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就是我哪怕措辞再小心谨慎,在他那依旧像是高高在上,要施舍救赎一样。”
“啊?怎么会,你是想帮他啊,怎么就变成高高在上?”
“我也不知道……”
或许这就是徐朝阳从一开始就跟闻溪说过的经济差距吧,但凡男女身份对调,都不会有这么多想法。
本就是互相依靠,何来谁强谁弱之争。
“听上去像是陷入了死循环,要不……我帮你问问看?”
感觉得第三人插手才可以了,祝冷主动揽下这个“艰巨任务”,趁着综艺预上线排播,有小假期的间隙去了趟澳城。
那前后几天,闻溪都很忐忑,她迫切地想从祝冷那听到可以给予她信心,坚定心意的消息。
遗憾的是,并没有。
祝冷说她头一回觉得,顾屿珩这么多年,还是那么难聊,在高中时期得出的结论,如今过了这么多年还是适用。
“但我能看得出来,他压力很大,就是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并不轻松。”
“压力大?哎,我是不是应该体谅他,不该闹脾气?”
闻溪喃喃自语,她追求与恋人之间稳定的关系,贪恋于开始那段浓情蜜意,忽略了周围的变数,忘了人生竟然也是一关一关的限时游戏。
“我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很矛盾,我明明很想他,很想见他,可就是忍不住赌气,忍不住纠结,忍不住去计较,总把他和从前那个读书时候的顾屿珩相比。”
“爱是会让人固执,产生依赖,这并不矛盾。你不也是第一次恋爱,纠结、思考、反问,这些操作都不稀奇。那种你看到一次性通关的爱情,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模样,背后有多少小吵小闹,人家也不会都跟你讲。”
站在祝冷的角度,她肯定是心疼闻溪,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跑去试探顾屿珩,甚至去质问他。
但对方情绪毫无波动这点,反倒让祝冷觉得,一切可能并没有闻溪想的那么糟糕跟悲观。
“要不你找个机会,过去看看?或许看了他的工作状态,也能理解?我是觉得,如果你们不急着结婚的话,先各自打拼事业也不错。”
祝冷近两年也是专注于自身事业发展,恋爱谈了又分,分了又谈,从来没有影响过半点状态。
有时,闻溪真的很羡慕她在这方面的洒脱。
和祝冷聊完,闻溪决定找个时间,去一趟澳城,在此之前她并没有跟顾屿珩打招呼。
一方面抱着主动示弱求和的心理,想象着误会解除又重归于好的缠绵,另一方面也劝慰自己不要急着把暴露出来的问题遮盖过去,先了解顾屿珩当下的处境。
这“时间”一等,又是一个多月过去。
公司年终总结和年会连着来,根本抽不出空请假,直到过完年,闻溪才拉着行李箱出发去澳城。酒店定在顾屿珩公司附近,离他住的公寓不远。
落地简单收拾了一下,闻溪便出发去找人,公寓地址是顾屿珩刚到这边工作时给的,应该没换过。
结果车子刚停下,闻溪就看到了熟人。
“你好,平洋大厦已经到了。”
“不好意思师傅,您等一下。”
“这里不能久停,要不我往前开开?”
司机指了指监控摄像头,闻溪看都没看,随便应了一声,注意力全在车窗外面。
蒋芍蔚和顾屿珩一前一后从公寓出来,两人一直在交流,蒋芍蔚忽然走近,有个抬手的动作,因为有距离且对方背对着的缘故,闻溪看不出在做什么,只觉得很亲昵。
紧接着二人同上一辆车,顾屿珩反倒是坐副驾。
“师傅,麻烦跟上前面那辆车。”
司机原本低头玩手机,听到这句愣了下,忙解释:“小姑娘,我到交班时间了,你叫下一辆车吧。”
闻溪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我加钱可以吗?”
“这不是加不加钱的问题呀小姑娘,我们到点就是要换班的,而且我也和家里人约好了。”
司机不想赚这单,只想下班。
无奈,闻溪只得低低应了声好,又手忙脚乱地掉东西,还不小心把车门给锁了。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得都不好意思,补充道:“不急,你慢点,东西拿齐了比较重要。”
下车后,闻溪站在原地,道路已不见顾屿珩他们的车,就是再打一辆出租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
她紧了紧拎着袋子的手,里面装了些给顾屿珩的零食和日用品,如今竟觉得有千斤重。
蒋芍蔚会在澳城,闻溪一点都不意外,可她和顾屿珩关系变得这么亲近,自己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很难受。
来之前做好的一切准备,陡然间像笑话般。
闻溪坐在花坛旁边的长椅上,脑袋里像起了场乱战,一边不停放大蒋芍蔚和顾屿珩的关系猜想,另一边又跟灭火似的劝慰自己,别忘了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一个皮球滚到脚边,打断了闻溪的思绪,她微微抬眼,见有个小男孩屁颠屁颠跑过来,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姐姐。
好可爱!
心瞬间就软了,闻溪弯腰捡起皮球递给小男孩。
男孩妈妈从后面追上来:“年糕,和姐姐说谢谢了吗?”
小男孩又奶声地说了句谢谢姐姐。
“不客气。”
男孩妈妈:“你也是住这公寓吗?看着不怎么眼熟。”
“哦不是,我是来找人的。”
闻溪普通话带一点点港城口音,不仔细听或者不熟悉港城的人都不会察觉,但还是被小男孩妈妈听出来了——
“你是港城人?”
“啊……对。”
“这么巧!我也是,港城宁湾那边的。”
对方无缝切换港城话,一边看着儿子,一边和闻溪闲聊,见她旁边放着个袋子,里面装的东西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来探亲啊?前段时间公寓搬进来几个年轻人,听说是总公司派遣过来的,住同一层。”
说的应该就是顾屿珩他们吧,闻溪也不敢贸然断定。
紧接着就听见一句——
“其中有一两个小帅哥好像还在这儿谈女朋友了,偶然碰见聊了聊,估计要留在这边生活了,你呢,你……应该也是来看男朋友的吧?”
“啊不是,就是帮朋友代购些东西,凑巧今天有空就带过来了。不过他……好像不在,我下次再来吧。”
闻溪站起身,微敛目光里的失落,扭头离开。
“妈妈!来玩!”
女人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被儿子一叫,终是把话又咽了回去。
回到酒店后的闻溪收起给惊喜的想法,在窗边站了很久,久到天色变暗,高楼大厦亮起了灯;久到小腿都酸麻,有些站不住;久到一颗心都沉在谷底,再掀不起波澜,她才转过身走到桌前,拿起手机。
她给顾屿珩发了酒店的定位,就说过完年了来一趟,问他能不能抽空带自己逛一逛澳城。
像祝冷教的那样,暂时把“彼此冷静一段时间”这件事抛之脑后,假装没有过吵架,还跟从前异国恋时一样,主动奔赴去靠近对方。
等了很久,久到闻溪点了个外卖,送到吃完,顾屿珩信息才姗姗来迟。
“我过去找你。”
因这五个字,闻溪忙不迭把垃圾丢了,开始收拾。洗了个澡重新化妆,又从箱子里挑挑选选比划半天定下一条裙子。
装扮完毕,就等着顾屿珩来。
那晚的闻溪觉得自己就像跟顾屿珩刚谈恋爱时,偷摸着给对方惊喜,见上一面的感觉。
门铃响,闻溪小跑着过去,站定调整好表情才拉开门。
顾屿珩穿了件黑色长款风衣站在门口,个子高高,表情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样子看上去又消瘦了不少,下颌线格外明显,眉眼间也都是倦色。
闻溪有些心疼,让开身:“进来吧。”
因为室内开窗的缘故,空气对流,楼道有风灌进来,带起顾屿珩身上的味道,在他经过时格外明显。
像两种味道夹杂在一起,较浓的是顾屿珩常用的香水松香,被盖住的,算不上好闻,有点像消毒水那种味道,闻溪形容不出来。
她把门关上,进屋。
“有一阵没见你,怎么又变瘦了。”
闻溪走上前,一如往常那般靠进顾屿珩怀里,双手环过他的腰,感觉真的又窄了一圈。
他似乎戒烟了,这么近的距离没闻到半点烟味。
“闻溪,我有话跟你说。”
“我也有话要和你说。”闻溪从他怀里离开,抬起头来,双手仍旧搭在他的腰间,抿唇柔声道:“我先说?”
他的手一直垂在身侧,并没有回拥闻溪:“好。”
“顾屿珩,我们结婚吧。”
闻溪踮起脚尖,抬头在他的下颌亲了亲:“我想清楚了,如果你决定先留在澳城,那我们就先把证领了,然后各自拼事业。我……”
“闻溪。”
顾屿珩蓦地打断她的话,像反复练习了很久,才终于坚定:“我们分手吧。”
来之前,闻溪想了很多要说的,唯独没有关于结婚的规划,她原本要说的是——
顾屿珩,我们和好吧。
可在抱住他的一瞬间,她忽然就改了想法,脱口而出那句,我们结婚吧。
“你说什么?”
两句意义截然不同的话,前后差不过几秒钟,闻溪都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顾屿珩在闻溪看不见的地方用指尖紧掐自己的掌心,企图用这种方式来迫使自己清醒且坚定。
他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字。
语气不重,就更显冷漠。
“我说,我们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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