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终落幕

　　“我为你唱一曲如游丝的气息，谁在抚琴配落雁沉鱼，我为你提笔序，续前世迷局...”
　　台上人咿咿呀呀扯着嗓子唱青衣，满眼期许的希望座下各位看客能给个彩头赏钱，好补贴家用，如此想着，便更加卖弄眼里的风情，扯着嗓子嚎，不懂戏的听着就是咿咿呀呀，这懂戏的听着就更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孟小侯爷打翻了桌上的香瓜子，一碗茶水就往那台子上的戏子泼去：“你他娘唱的什么玩意儿！就你还唱青衣？！号丧呢？！吵得我脑瓜子疼！”像是解气似的，他一脚蹬翻了桌子椅子。
　　台上那戏子缩瑟着，他叫小楼，刚入门就是混口饭吃，哪见过这阵仗？何况座下那看客，一身的宝贝琉璃钻石的，贵气逼人，骚包十足，这些贵人他哪里惹得起？那茶水还烫乎着呢，那一泼就烫了他半张皮。他杵在台子上，动也不敢动，任凭孟小侯爷砸东西解气，飞出来的桌子腿儿把他的额头砸的乌青，他声也不敢吱。老班主在后台捏了把汗，怎么偏偏遇上孟小侯爷，唱的偏偏又是青衣！
　　孟衾这一砸，砸的东西可不少，人人都知道这宁国侯府的孟小侯爷最难缠，也是顶懂戏的老戏迷了，，八岁就跟着宁国侯府的老太爷听戏，一般唱戏的都敷衍不了。。曾有人在他发脾气的时候试着跟他讲道理，孟小侯爷拿出俾睨众生的架势，拿鼻孔对着人家：“老子就是道理！”自此，无人再与自称道理的孟小侯爷愉快地玩耍。孟衾坐在风月楼的上座，台下那不知名的戏子的唱腔身段，一览无余，根本就是个刚入门的，他好不容易跑出来一趟，风月楼班主就给他听这玩意儿。
　　“是是是...您说得对，我马上就把这小子给换了，免得污了小侯爷您的眼睛。”老班主谄媚的恨不得把眼珠子笑出来，生怕孟小侯爷一个不乐意就把这戏班子给砸了，几十号来人就靠这戏班子吃饭呢！
　　孟衾扯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扒拉开老班主凑近的脸，嫌恶的拍了拍手，在掸了掸身上的灰，解下身上的玉佩，随手扔下，就当是他砸的这些东西的赔礼。老班主瞪大了眼睛看那枚被贵人随手扔下的玉佩，上面的花纹精致，颜色是上好的绿色，看价值可以买下他整个戏班子了。老班主一个哆嗦，连忙把那玉佩捡起来，揣在兜里，心想这是孟小侯爷大发慈悲决定放过他们了？往常敢在孟衾面前唱青衣的戏班子现在都成了散在风中的砂砾。
　　孟衾回头刚好看见老班主小心翼翼收起玉佩的模样，眼里的冷意多了几分，渐渐又扯出一个笑容，我要砸的可不是几个茶碗几个桌椅，我要砸的是你整个戏班子...
　　风从窗外吹进来，小楼觉得有几分冷意，脸上的朱砂还鲜艳着，像一团妖冶的鲜血，他对着铜镜，一点一点卸下胭脂红妆，在指下浮现的是一张清隽的脸，那张脸本应该在寒窗下苦读，信心满满的准备日后考取功名，是什么时候他来做这人人可欺，人人都觉得下贱的营生了。他淡淡的苦笑着，为额头上的淤青上着药，膏药浓浓的味道刺激着神经，告诉着他，你也就这样了。他看着老班主对着今天那贵人谄媚，也看见那贵人，脸上的冷笑，也看见镜子里狼狈的自己，生活也就这样了。
　　“不好了！班主！外面...”小楼只听见混乱中有人在大喊，有人在跑，脚步声，惨叫，还有还有...老班主的咒骂“畜生..畜生！啊！我的心血啊！”还有...女人的啼哭...还有什么就都不知道了，他闭眼前，看见他自己考取功名中了举人，被皇上看中...然后砰！梦破掉了，他在阴暗潮湿的角落，胸前绽开一朵鲜红妖冶的花，胭脂盒子乒乒乓乓掉落，清脆的声音仿佛编制了一个虚幻的梦，黏黏糊糊的血仿佛最鲜艳最梦幻的胭脂....

　　宁国侯府。
　　“你给我跪下！”宁国侯在宗祀列祖列宗前，满脸怒气，横眉瞪眼的指着孟衾鼻子骂：“你说你平时砸几个戏园子也就罢了，我是你老子，我可以给你摆平！”宁国侯猛地坐下喝了一口茶水，又开始骂：“你干什么，老子都可以给你压下去，给你摆平，可你！你...为什么要害了人性命？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上朝那些言官怎么说的？！”孟衾跪的笔直：“怎么说的？”“你！你好意思问？！”“不是你让我问的吗？！”孟衾白了一眼。
　　宁国侯气的喘气，瞪着眼到处找可以打这个不孝子的东西，盯到桌上的茶壶，就看准了孟衾的脑袋准备砸。“哎哟！老爷！您可不能砸，砸坏了我们孟衾可怎么办？!”二姨娘程彩凤，连忙拉住宁国侯的手。
　　宁国侯冷哼了一声，没好气的坐下：“这个畜生！真真是无可救药！平日里我念着夫人，便对他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净会给我找事！”
　　孟衾眼里充斥着血丝，藏在衣袖下的拳头颤抖着，压抑着心里那股邪火，他松开拳头，奇异的绽开一个笑容，他掸了掸身上的灰，站起来，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地说：“我再说一遍，人不是我杀的，我只砸了戏班，我也给了赔偿，不过出个气，那老班主去衙门告状丝毫不提我赔偿了他的事，其心可诛，父亲你想清楚，你儿子到底是怎样的人，还有，”他放慢语气，一个字一个字说：“你.不.配.提.我.母.亲。”他冷哼一声，跟宁国侯如出一辙，挥挥衣袖，孟衾飞快的出了侯府。
　　宁国侯指着他的背影，半天没骂出来，差点没背过气去：“这畜生！”程彩凤轻轻拍着宁国侯的背：“老爷，您何必跟孟衾置气呢，您不还有...”宁国侯看了她一眼：“你那些小心思给我收回去，我的爵位继承人就是衾儿，永远也改变不了！”程彩凤楞了一下，维持着脸上雍容的笑，努力让自己不在老爷面前失态。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只是个二姨娘，她也是出身名门望族，夫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侯爷心心恋恋的还是她，她就想不明白了，一个孟衾，一个侯爷，一个死人哪来的这么大魅力。
　　孟衾的案子衙门府转接给大理寺了，要官家人说，这案子棘手的很，孟衾的身份摆在那，家里是权倾朝野的宁国侯，要平时这案子早给压下去了，偏偏那老班主聪明的很，闹得人尽皆知，现下不判也得判，可他小小衙门敢判吗？麻烦锦衣卫？人家可只受皇上差遣，哪有空管，只得折中一下，麻烦一下大理寺了。
　　大理寺的判官，现在正焦头烂额，这杀了人还有罪证，摆明了要判刑，可要判未来宁国侯的刑，这事儿可难办了，判官这边头都要愁大了，原本就不多的头发，这下成了戈壁。可人家嫌疑犯呢，吃喝不愁不说，在城内肆意妄为丝毫没有一个作为嫌疑犯的自觉。拖来拖去又拖到了四月下旬，言官们，御史们，嘴皮子斗得厉害，一方是宁国侯府的，一方是绝不收贿赂的硬骨头。
　　当今圣上被吵得头痛，无比威严的挥挥手：“行了行了！既然孟衾的案子谁去办都不行，那就交给裘清逸去办。”龙椅旁有双清亮的眸子：“臣遵旨。”
　　说道裘清逸，又是一个朝中异数，他既不隶属于锦衣卫，也不是隶属于大理寺，可他隶属于皇上，是真正只听皇上的命令的人，他可以管刑部所有的案子，前提是皇上吩咐要他管。不管是文官武官都在猜测，这裘清逸到底是何方神圣，却一无所知。当今皇上有龙阳之好，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也不放在明面上讲，暗地里有猜测，皇上是看上了裘清逸其人，也有说裘清逸净了身，是哪位娘娘的老相好，众说纷纭，不过大家都更相信第一种说法。

　　孟衾在象姑馆玩的正欢，大把大把的金银随地撒着，可见其奢靡程度，说是酒池肉林不足为过。孟衾面色通红，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调戏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小哥儿，衣裳半解，抱着酒壶就往旁边那美人儿嘴里灌，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丝竹的靡靡之音幽幽的穿过象姑馆的墙壁传到那人耳朵里，那人比象姑馆所有美人还要美上十几分，眼里俱是风情，区别于风骚，那是自然而然的美艳，像一朵摇曳在黑夜里的曼殊沙华，顾盼生姿。
　　“孟小侯爷！外面有人找啊！”老鸨挥着手绢看着眼前的财神爷，满面红光，都是钱啊。孟衾不耐烦的扒拉开刚才还浓情惬意的美人儿：“谁阿，不知道小爷我玩的正高兴吗？！”孟衾抬头就看见一美人儿，眉眼间不动都是风情，秋水朦胧的眸子里也不知道映着谁的剪影，一身的黑色，反而衬出那美人儿身材比例绝妙，孟衾是个混球纨绔，男女通吃，也是个风流种子，看见美的就走不动道。
　　孟衾站起来发现自己也就比这美人高了那么几寸，但他还是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捏起美人的下巴：“这位，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老鸨被裘清逸带来的锦衣卫钳制住着，听到孟衾的问题，差点没吓死，感情这孟小侯爷还没搞清楚状况？这是喝了多少，才眼睛迷糊成这样，当即她便提醒：“孟小侯爷！”孟衾哪里会听他的话，眼看着就要往那美人脸上亲过去，周围锦衣卫装没看见，就等着看裘清逸的笑话。
　　孟衾哪里晓得人没亲到，自己倒是被淋了一壶的冷水。裘清逸，抓起桌上的的碗，准准的全淋在孟衾头上：“你给我清醒一点！自己做了那么些破事儿，还有心情玩儿？”
　　孟衾迷糊，刚才还风情万种的美人儿怎么就变成了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头发湿哒哒的黏在头皮上，放大了神经上的冷感，仿佛他又回到了娘亲死的那个雨夜，哭得脑瓜疼。
　　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被锦衣卫驾着去了大牢。

　　又是一盆冷水淋头“醒了没？！”孟衾冷得直哆嗦，他清楚地看见那张脸，在哪里见过，却又没见过。牢里阴暗的厉害，没有一点阳光，心里没有防线的人，待不下去几天就会疯掉。孟衾倒吸一口凉气：“我没杀人。”
　　裘清逸望着他，眼里的秋水很深很深，看不到底，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孟衾见这人屁都不放一个 ，急吼吼的又道：“我他娘都不知道死的人是谁？再说了我有必要啥一个没权没势的小罗喽？”裘清逸的嘴角轻轻扬起，他的嘴唇很薄，却不显的刻薄，反而有一种别样的妖冶美丽：“问题就在这”他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你没有杀人动机，但是，”他像是嘲笑似的盯着孟衾“所有的证据都确凿了，人证，物证，他们指向的凶手都是你。”
　　“放他娘的屁！你们不会再查啊！我说了老子没杀人！”孟衾直视着裘清逸，他并没有见过这人，但从他腰上的“如朕亲临”可以看出来，这人不好惹。
　　“别急，你爹要我关照一下你，杀人的到底是不是你，我暂时还不能确定，除非...”裘清逸清亮的眸子似笑非笑的望向他。
　　“除非什么？！”
　　“你自证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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