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光与暗与影子

　　武装侦探社的众人对我与太宰治之间的事情并没有太过追究，在确认过我们两个的关系并不会给武装侦探社带来什么损失以后，他们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因为救太宰治的时候被扎了满身的玻璃渣子，我被与谢野医生折腾得够呛。
　　这些天港口黑手党风平浪静，太宰治大概是想开了不打算自我了结了。他甚至送了一盒硬的足够当凶器的豆腐到侦探社，弄得侦探社一阵鸡飞狗跳。
　　那里面夹了一张纸条，纸条上是一个孤儿院的地址。
　　我在那里见到了太宰治口中“死亡”的前任首领，森鸥外。那个男人站在草地上看着孩子们玩耍，目光平静而温和。
　　那是身为黑手党首领的他绝不可能出现的眼神，那种完全为他人着想着的理性的眼神。
　　森鸥外看见我，带着爱丽丝走了过来：“你好，孩子。有什么事吗？”
　　他完全陌生口气再一次提醒了我，这不是我的世界。这个世界的我流织影和森鸥外没有交集，自然也没有那个微妙的情谊。
　　我感激这个男人，憎恨这个男人，喜爱这个男人，厌恶这个男人。
　　太宰治为什么要我来见这个人？
　　森鸥外像是在我长久地沉默中明白了什么，他理了理头发，完全是一副温和长者的口气：“是太宰君让你过来的吗？他现在怎么样？”
　　“你很在意他的死活吗？”
　　森鸥外摊了摊手：“他是我的孩子，但是他一心求死。我很担心他。”
　　如果抛却首领这个身份，那一个森鸥外是不是也能坦诚地说出“我很担心我的孩子”这样的话呢，大概是可以的吧。可惜，他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他大概活的还不错吧，现在。”我迎着他的目光，森鸥外的目光坦坦荡荡，让人觉得唏嘘又无趣。没有耐心再待下去，我冲他摆了摆手算是告别。
　　“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吗？”
　　在我踏出大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森鸥外的声音。我停下脚步回头望去，他居然还在原地看着我。
　　“没有。”我回答他，“如果有的话，那大概可能是另一个世界的相遇吧。”
　　尽管那是一段孽缘。

　　中岛敦找到我的时候，眼神惊恐，面色苍白，似乎下一秒就能在我跟前晕过去。然后他“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声嘶力竭：“我流小姐请您救救太宰先生！”
　　我：“？”
　　又疯了一个？
　　中岛敦在路上跟我声泪俱下地描述了最近太宰治花样的作死行为，从把各种药混在一起喝到非要出去遛弯然后突然入水再到吃毒蘑菇，虽然都没成功死掉，但是也让周围的人心惊胆战。
　　这种熟悉的感觉啊。
　　我同情地拍了拍中岛敦的脑袋。这个孩子自从那一天晚上看着我救了太宰治以后，对我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简直是从杀父仇人到再生父母的转变。
　　太宰治在港口Mafia下属的医院，根据中岛敦的说法，这位突然恢复活力的首领在一天前兴起想去大楼上的避雷针上挂着看看能不能被电死，但是爬到一半不知道为什么手一滑摔了下来成了骨折。
　　真是自作孽。
　　太宰治浑身包得像个木乃伊，看见我进来，甚至很愉快地挥了挥手。然后他再一次用首领的特权把中岛敦和原本守在病房的中原中也支出去了。
　　中原中也出门时看我的眼神极其复杂，活像看见救命恩人当着他的面给他带了绿帽。
　　我削了个苹果，在太宰治期待的眼神中塞进了自己的嘴巴；“恭喜重获新生。”
　　有心情自杀就说明问题不大，反正总比想着一声不吭自己死掉的那个太宰治好一点。
　　太宰治眨了眨眼，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小织影连个苹果都不给我。”
　　“……我劝你打消用苹果噎死自己的想法。”
　　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太宰治刚刚叫的是我的名字？
　　人的名字很特别的魔咒，它是两个人之间关系的缩影，就像太宰治总是喜欢喊织田作之助“织田作”一样，“小织影”这个称呼，只有在那一个世界他还未叛逃时才这么喊。
　　那时候我总是徒劳地纠正他我并不比他小，然而太宰治依旧会固执地这么喊，直到我们二十岁再次见面，他开始喊我“小姐”，或者“织影”。
　　“……太宰治？”
　　他在我审视的目光下坚持了半分钟，最终软趴趴地噘着嘴靠在了床背上；“小织影一点都不可爱。连一点吃惊的表情都没有！”
　　我面无表情；“那我可真吃惊。”
　　眼前这位太宰治压根不是这个世界的原装货，是我认识的那个太宰，八成是这个世界的太宰治哪次自杀的时候芯子被换了。
　　“织影酱这么敏锐让人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太宰治夸张地叹了口气，“我可是专门过来接织影回家的哦。”
　　接我回家吗？
　　说不欢喜是不可能的，但是有更多的疑问先一步堆塞在大脑里，连高兴这种情绪都迟缓了很多。横滨的战场怎么样了？港口黑手党的大家怎么样了？太宰治的计划成功了吗？魔人的威胁消除了吗？
　　他为什么要来救我呢？他会不会在这一次穿越中受到伤害或者付出什么代价？太宰治，他和我能平安地回到我们原本的世界吗？
　　我低头思考了一下，有一个问题脱口而出：“你这么做会对你或者他产生什么影响吗？”
　　太宰治嘴角的笑意消失了，他坐起来看着我看了好一会，最终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一点都不在乎你自己情况吗？”
　　“横滨的威胁已经解除了，芥川和敦君做的非常好，他们打败了费奥多尔。中也在暗巷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重伤昏迷了。”他的声音轻柔而严肃，“但是哪怕伤好了，森先生试了很多种方法也没有办法叫醒你，甚至我的人间失格也不管用。”
　　“直到我梦到了你。”
　　我皱了皱眉头。
　　太宰治和这个世界是有联系的？
　　“事实上我一直能断断续续地感受到这边的我在做什么，虽然他选择了个很愚蠢的结局。”他嗤笑了一声，“但是在几天前，结局突然改变了。”
　　“因为我救了本来要跳楼的太宰治吗？”
　　原来如此。
　　“但是你要怎么回去？”
　　如果说我是因为书的原因被拉进了这个世界，那么太宰治却是本身就和这个世界有联系。我可以好通过书想办法回去，他怎么办？
　　太宰治说：“织影酱还记得当时他看见你的时候那个惊讶的表情吗？他从我这里获取的并不是全部的记忆，应该是只到横滨战斗结束的片段，所以只要过了这个时间点，我自然而然就会被排斥出这个世界哦。”
　　“可是你为什么——”
　　我的话被中岛敦打断了。
　　他推门进来，表情严肃地冲太宰治行了个礼：“太宰先生，很抱歉打扰两位谈话。港口西区突然出现了一伙来路不明的士兵，我们的人与他们交战伤亡惨重。根据前线的回报，他们穿着灰色的斗篷，腰间有统一的配枪。我们还不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请您尽快转移到更加安全的地方！”
　　我和太宰治面面相觑。
　　这个时间点，那个组织应该早就已经被太宰治消灭了才对，就算是为了织田作之助的安全，这边的太宰治也不可能放过他们。可是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我没有记错，那个装扮分明是——
　　“Mimic。”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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