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蝶

　　林芸吓得愣住了，她看到羽佳一脸虚弱地靠在墙壁上。她两眼半睁半闭，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疯了你？！怎么不好好在家休息！？”
　　林芸的语气由怜惜变得愤怒。她一下握住羽佳那双冰凉的小手，就搂住她把她往外送。
　　“不。林老师……”
　　羽佳却一下子定在了那里。
　　“难道你这个样子还想跳舞？！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林芸一下甩开羽佳的手，“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爷爷交代？”

　　林芸长吁一口气，一下子蹲坐在地上，她真的太累了。

　　羽佳也不说话，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林老师，她的头虚弱地垂着，安静地站在离林芸两三步远的地方。
　　一阵风吹过，扬起了羽佳的长发，她虚弱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更加瘦削了。

　　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林芸最终还是心软了。
　　她站起来，走到羽佳面前，帮她理了理扬在脸颊上的长发，然后抚摸着她苍白的脸蛋。
　　羽佳抬起头来，望着林老师，眼睛逐渐迷蒙起来。
　　“回去吧，羽佳。”
　　林芸的声音柔软下来。

　　羽佳仍然不发一言，只是看着她。
　　“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好吗？”
　　林芸用商量的语气看着羽佳。

　　迟疑了几秒钟，羽佳终于转身，缓缓迈出了回去的步子。林芸看着她的背影，很久了才转身进屋拿衣服。
　　想着羽佳，林芸的眼里慢慢溢出了了泪。
　　她拿着衣服，轻轻甩在左臂上，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往外走。

　　当她抬起头来，林芸吓得张大了嘴巴。
　　“羽佳，你不是回去了么？”
　　林芸吃惊地望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羽佳。

　　羽佳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林芸一时间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怎么了啊，羽佳？”
　　羽佳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亮亮的眸子里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似乎又有些迷茫。林芸一下子慌了，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羽佳眼里的迷茫。
　　“林老师，我得的是什么病。”
　　迟疑了好久，羽佳终于问出了心里的话。这会儿，她如同着急等待老师宣布答案的小孩，但却担心答案不如自己所愿，或是与自己设想的答案有太多偏差，所以这会儿她皱着眉。她的眼里竟隐隐透出一阵不为人知的忧虑。

　　沉默了几秒钟，林芸笑了，笑得很勉强。
　　“羽佳，你想多了。”
　　说完，挽起羽佳的手，两人一起消失在小路尽头……

　　时光就这样在静静休养的闲适中过去了。一切恍如要在平淡得近乎乏味的简单动作重复中流逝。窗外的玉兰花悄无声息地盛开着。这时，羽佳睁着一双忧虑的大眼睛望着它们发呆。药已经吃过了，她似乎并不关心那些护士定时给她服下的药片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她也不会去问。总之，一切都是林芸安排好的。当然，林芸对于她的病情是不会有任何帮助的。只是会在一些细节上交代别人好好照顾她罢了。想到这，羽佳轻轻的微笑了。是啊，林芸对于她，只是一个陌生人，但是为什么她们之间竟是如此投机呢？难道，这真是缘分么？羽佳也说不清楚，只是，她异常明白自己的心，那就是，她是一个相信缘份的人，不管是友情、亲情和爱情。

　　这时，窗台上飞来一只小鸟，用红红的小嘴儿对着玻璃一下接一下地啄着，一副不屈不挠的样子，那纤细而长的小脚灵活地带动着整个身躯，它在着急地左右移动着，显然，它是以为这屋里是一个好地方呢，翩翩就想进来凑凑热闹。

　　突然之间想起了钱钟书的《围城》。是啊，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羽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句子。照理说，既然进去了，而且身不由己，才会感慨，才会想出去。那么所谓的围城一定是束缚了自己的东西，才会千方百计想摆脱。但是，现在，她跟随着林芸，一个万众瞩目的舞蹈家，凭着自己的天赋和努力，在林芸的指导下，她就是未来舞蹈界的新星。而且，在林芸的明月小楼里，她过的是衣食无忧的生活。是啊，她还埋怨什么呢？为什么会想到围城呢？难道是因为爱情？因为那脑海中模糊到甚至难以组合完整的欧阳子涵的形象？是吗？她兀自摇头。难道不是吗？羽佳一下怔住了。想到这儿，她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了。

　　于是她从床上下来，径直走到窗户旁边，有阳光透进来，房间好像一下子亮了起来，有一种轻飘飘的透明的感觉。

　　那只小鸟还在窗户外边执着地等着，这会儿，看到羽佳走下床来，它又开始“咚咚咚”地啄着玻璃窗了。羽佳无奈地摇摇头，笑了。但这笑容中蕴含着难以言状的辛酸。

　　进来吧，小东西，看把你急的。羽佳笑着自言自语，打开了窗户。但是这时也有一阵强烈的阳光直射进来了。来不及闪躲，扑窗而进的阳光就如同一把利剑，将羽佳刺倒在地。

　　她感到浑身的皮肤像被灼伤，眼前一阵眩晕，还来不及反应，来不及呼救，就已经倒在地面上了。

　　那只小鸟飞进来，它确实很小，小得可怜，小得让人心疼。它在房间内胡乱飞了一阵，碰在那些家具上，被狠狠地摔下来，然后它又再次展开翅膀，在屋子上空盘旋着。这样过了几分钟，它终于找到了出口，就是原来一直想要飞进来的那扇窗户。它是遍体鳞伤地飞出去的，对于它来说，出口就是入口。入口就是出口。换来的，只不过是一身的伤。因为那个地方不属于它。

　　小鸟飞出去了，房间又安静下来。这时，阳光柔和了一些，淡淡地折射在屋子里。那张柔软的大床被铺上了一层素淡的色泽，只是有一些被鸟儿打翻在地的小东西，乱七八糟躺在地板上，躺在羽佳的四周。于是自己好像也成为了屋内这些一片狼藉的物品中的一员了。想到这，羽佳眼神空洞地望着四周，她在心里默默想着，那么，我呢？我是属于这儿的么？

　　想着想着，她举得自己头痛欲裂。想要扶着地板站起来，但是，无论她怎么用力，浑身乏力的她只能如同一滩水滑到在地。咬着嘴唇，羽佳试了好几次，仍然没有用。最后一次的尝试中，她用力抬起手，却一不小心将手边一个古董花瓶打翻了。随着陶瓷落地的声音，几个人破门而入将羽佳送到了医院。

　　坐在主治医师对面，林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的眼睛红红的。林老师，你先别太担心，我们已经对井小姐进行了全身检查，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医生握着双手，态度诚恳地望着林芸。林芸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定定地望着医生办公桌上的一本台历。上面是一幅五彩的画，是几个小孩子在青草地上嬉戏打闹的画面。

　　求求你们，救救这个孩子。一定要治好她。林芸带着哭腔，她突然落下泪来，一下子站起来握住医生的双手。医生没想到她的反应竟是如此强烈。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然后说：会的，我们一定会尽力。只是，他停下来了，望向窗外一望无际的湛蓝的天空。

　　林芸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赶紧说：钱不是问题，用最好的药品，最好的技术，多少钱我来支付。她的眼神里带着近乎祈求的焦灼。

　　不是这个问题，林老师你多心了。医生赶紧回过神来解释。我们只是无法断定井小姐这种症状的根源。他说。林芸也变得焦急起来。什么症状？她到底怎么了怎么了？林芸大吼着。医生在一旁吓得瞠目结舌。是阳光，这个小孩她畏惧阳光。医生战战兢兢地说。其实，他却在心里想着，这是林芸么？她怎么会如此失态？

　　应该不是皮肤的问题。血液循环和内部器官都没有问题。医生顿了一下继续说。这会儿他说话自如了一些。因为他看见林芸的情绪稳定了一些。那会是什么问题？林芸自言自语。说不清楚是什么刺激她和医生一起思考，虽然她对医学一窍不通。但她感到自己的大脑在飞快运转着。会不会是过敏？她抬头望着医生。

　　不是的。我们科研小组已经排除了这种可能。医生解释。我们在想会不会是一些特殊的反应，医生又望着林芸。林芸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什么？她着急地追问。比如对紫外线，医生说。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芸打断了。不会的，我们这东部沿海的阳光对羽佳是不起作用的。她说，羽佳来自西南。

　　但是，真的太奇怪了。医生说。下一步只能从遗传上来破解。医生长吁了一口气。

　　林老师，你是井羽佳小姐的什么人？医生问林芸。
　　被当头一棒喝，林芸好像一下子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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