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坐标系

　　周六，本是社畜吃吃喝喝睡睡的日子，奈何即便社畜退休，袁音这人就像触了霉头，还得迎来送往，好好站这最后一班岗。
　　而且，岗还不是在公司里站的。
　　从犹如万鬼同哭的KTV包厢得以脱身，偷摸摸地出来，袁音按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拖着灌了三吨铅的双腿坐在服务台前的吧椅上，她现在的身体是真不行了，手术后是明显感觉到了，唐嘉意那句话，说的是真的对，她真是在作死。年轻时候吃吃喝喝玩玩闹闹，三个不分昼夜的场连轴转木的丝毫问题，现在这一个半天场就闹了她半条命。
　　“袁组长，你这脸色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么？喝杯热水歇会儿吧。”服务员小妹递杯热水放在她面前。
　　袁音指指鬼哭狼嚎的包厢，无可奈何地笑道：“真是难为你们的耳朵了，每天都要受这些五音不全却自以为是天选之子大coval的折磨。”话音刚落，徐漫漫那极具辨识度且破音破到京都奶奶家的高音外加转音就毫不客气地飚了出来，语言不通，也不知道这货飚的是什么玩意儿，袁音揉了揉备受折磨的耳朵，深深地叹了口气，同时对这群坚守岗位的服务员报以崇高的敬意。
　　真是太八容易了！
　　“没关系没关系，这算什么，袁组长，你不知道，上个月，一群大爷大妈来这里飚黄梅戏，飚得那叫一个起劲，关键是，没一句在调上，那一个下午加晚上，才真的是备受煎熬，我耳鸣了好一阵子，徐小姐这都是小意思，比一般人唱得都好。”小哥笑道。
　　那不好的，得差到什么地步……
　　袁音抿了口热水，有点烫，就把杯子放在了桌上，干吞了两片药，刚才灌酒灌多了，胃里有点不太舒服，“你们这业务开拓得够广泛的啊，我记得去年来的时候戏曲库里就只有京剧、豫剧和山西梆子，今年来就多了吕剧、黄梅戏，下次说不定昆曲、淮剧都上了，嗯，我也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
　　“一切都以顾客需求为主，我们忍忍就过去了。”小哥笑道。
　　天知道顾客的需求有多么眼花缭乱，今天要这个，明天要那个，包厢的曲库那是无限扩大，满足顾客要求了，那这些顾客能唱也行啊，关键是，这唱得都是些什么几把玩意。
　　能把原唱气死过去，再气活回来。
　　然后反复去世。
　　袁音哈哈一笑，指了指飘出“酒干倘卖无”的包厢，这歌按年纪来算的话，应该是她爷爷奶奶那一辈的，但听这声色，唱歌的人，年纪不会太大，当然，如果是专业声优的话，那就当没说，但专业声优也不会是这种高音大悲咒，低音死亡录，袁音默默地竖起大拇指，“怪不得徐漫漫来津南之后就指定你们这家KTV，这曲库真的是贯通古今中外，包罗天下万象，KTV中的南波湾啊！”
　　“您可别笑话我们了，”小哥抱了一桶刚泡好的藤椒牛肉面过来，“您吃了么？不过店里能填饱肚子的只有泡面，还有面包蛋糕啥的，不过那玩意儿真的太甜了，花生瓜子薯片啥的倒是不缺，那玩意儿不顶饱，要不然给您来一桶？红烧牛肉的可以么？”
　　袁音摆手，她现在撑得要死，塞不下任何东西，“不用了，你赶紧吃吧，这都几点了才吃午饭，年轻人不要拿自己的身子来拼，不然年纪大了就只能拿赚来的钱买药租病床了。我还不饿，中午填过肚子的。”
　　“袁音，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徐漫漫大着舌头，走路都走成了顺拐的模样，跌跌撞撞地撞到前台，迷离的小眼睛含笑，“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来拿酒的，真是我的贴心小宝贝，来，60瓶，30常温，30冰镇，送进去，小音音，陪我喝完它们。”
　　袁音伸手抻了把徐漫漫，让她不至于扑到地上，“好好好，喝喝喝，想喝多少我陪你喝多少，来，站稳一点，靠着我，别磕着。”袁音把徐漫漫全部重量压到自己身上，防止她摔个四脚朝天。
　　“袁组长……”小哥有几分犹豫，那个包厢，人不多，也就八九个的样子，酒喝得倒不少，KTV的酒，除了贵，也没别的优点。
　　袁音摆摆手，示意他们去安排就好，剩下的就交给她，知道这娃心情down到极点，袁音也没跟她讲道理，“小千代，我们回包厢接着喝，别在外面晃悠。”现在的袁音，已经陪她连灌加浪费，一共耗了70瓶，还不包括他们自带的花红柳绿的，从早浪费到了现在。
　　架着这瘫烂泥，袁音费劲扒拉地往包厢走，迎面正撞上刚才狼嚎“酒干倘卖无”厢里的客人，“阿音？”再看一眼挂在她身上的徐漫漫，盛杰无奈地叹口气，上前扶着昏昏沉沉的徐漫漫，“我帮你。”
　　“原来你昨天约我过周末，也是搞这个？”袁音笑问。
　　盛杰点头，笑道：“对，没想到，你昨晚拒绝我的邀请，也还是在这里遇见，看来我们休闲的方式都这么老土。”
　　“呀，盛医生啊，你也来了。”徐漫漫诈尸一般摆脱盛杰和袁音的搀扶，含着万分笑意，张牙舞爪地说道：“也对，一家人了就得妇唱夫随，虽然你老婆唱歌非常难听，但你也不能嫌弃她，虽然她这个人脾气也很差劲，但你依旧不能嫌弃她，虽然她这个人……嗯？她这个人怎么了？没关系，你都不能嫌弃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鬼知道她说的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狗玩意儿！
　　袁音急忙束缚住她那双不安分的爪子，哄着她，“好好好，我们都知道，他肯定会随我的，他这一辈子都随我了，他也不会嫌弃我，当然，我不嫌弃他就不错了，我们回去喝酒好么？不是还有60瓶嘛，不喝完不准走。”
　　盛杰眉头一皱，60瓶？喝完不得直接进医院ICU，“徐小姐，我陪你喝好吧。”
　　“不好，”徐漫漫拒绝地相当干脆，“你一个医生，喝多了的话，可能会草菅人命，新闻报道多得是，你都不网上冲浪么？消息太落伍了，还有，盛医生，你这专业不过关呢！谁还敢找你看病。”
　　盛杰：“……”
　　对不起，我家是2g网了，我还真没看过喝醉酒的医生上手术台的新闻。
　　“没事，你别搭理她这个醉鬼，我陪她就行，你去玩你们的，下次我一定到，她一年也就这一天不正常。”袁音把徐漫漫困在自己怀里。
　　“你这胃耗不了这么久的。”盛杰最终担心的还是她，徐漫漫今天这副德性的缘由他不知道，不归自己知道的事情，他不会问太多。
　　袁音眨眨眼，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偶尔一两次没关系的，我吃过药了，更何况，还有神技嘛，不怕的。”
　　所谓神技，就是催吐罢了，盛杰虽然没到被人灌酒的地步，但他也了解。
　　“盛杰，你这厕所是现去挖了么？”罗展鹏一边往前台走，一边埋怨，“都多长……”看到徐漫漫那刻，瞬间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了。
　　办公室那花红柳绿的景象让他十分无语。
　　徐漫漫挑挑眼皮，扭着身子趴到袁音怀里，用自以为的低声说道：“咦，我好像看见罗医生了，是我眼花了么？小音音，我不想看见他，让他走啊，什么狗屁罗医生，混账东西，混蛋！老娘都给他送半年花了，他一点表示都没有！”
　　无辜收花还不能说个“不”字的罗展鹏：“……”
　　“他不就是喜欢宋姐嘛，我也喜欢宋姐，”徐漫漫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哭腔，“谁不喜欢宋姐，小音音，你说，你是不是也喜欢宋姐。”
　　“是是是，喜欢喜欢，”袁音摸摸她的脑袋，把她吃进嘴巴里的头发捋出来，连哄带骗地说道：“宋姐就在包厢啊，我们回去就能见到她了，我马上就把这一层给包下来，只服务你一位好么？不要罗医生，也不要盛医生。”
　　被迫中枪的盛杰：“……”
　　我招谁惹谁了？
　　“不好！”徐漫漫吼道。
　　袁音脑中警铃大震，只听到徐漫漫继续大着舌头说：“我们一起玩！人多，热闹！我最喜欢热闹了！尤其是在今天！”
　　袁音：“……”
　　盛杰：“……”
　　罗展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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