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斋录

　　约莫是感应到了剑主的心意，一柄氤氲着莹白灵气的长剑从屋里飞了出来。那剑绕着你转了两圈，似乎是感受到剑主的悲伤，想要安慰你。

　　它用剑柄轻轻蹭了蹭你撑在桌面上的手肘，可惜力道太轻，加上你又看不见，正在醉酒迷迷糊糊也没感应到。

　　燕亓：“……”

　　燕某冷冷地盯着那柄长剑，然后伸出罪恶之手——用灵气将剑拨到了一边，顺便还放了个结界挡住了。

　　若水剑：……

　　他睨了一眼若水剑，其中含义不言而喻：就你？

　　若水剑：？

　　而毫无察觉的你哭了一会儿又沉寂了下来。低头无神地看着桌面，好半晌才喃喃道，“……我还是不明白……”

　　燕亓收回与若水剑斗法的灵气，对挣扎要出结界的若水剑视而不见，而后悄悄离你近了些。而你仍旧低着头，嗓音带着哭腔，却没有落泪，“……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我……”

　　燕亓默着，垂眸看着散发着悲伤情绪的少女，忽地无措了。由这句话所产生的情愫在胸腔里翻涌，然而他表面却毫无异样，只有那双暗金色的眸底掠过一丝光亮。

　　好半晌，他才抬手将少女轻轻揽进怀中。

　　名为满足以及心疼的情绪渐渐充斥满怀，他迟疑了片刻，抬手轻拍少女的后背，无声安抚。

　　想杀燕亓的人妖魔多了，他甚至记不住有多少是人，又有多少是何妖魔鬼怪，抑或是神是仙。但燕亓对这些杀意向来没什么感觉，他修为强大到足以让他目无下尘。

　　唯独你是个例外。

　　他平生行事向来肆意横行，极少有情绪强烈波动的时刻。

　　仅有的两次里，一次是在万年前与六界作了敌对时，那般强烈的杀意险些侵蚀了他的元神，让他变成只会弑生的傀儡。

　　第二次便是初遇你的时候。

　　宛若碎玉般躺在地上的人儿虚弱至极，显然已经被震碎了内脏……根骨，魔气从她最脆弱的眼睛袭入，很快就将她全身的修为清洗了个干净。

　　大概是落进魔界的之前眼睛就受了伤，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快就被魔气侵袭成了瞎子。

　　接下来她全身都会被魔气浸染，若是有可能，或许还可以捡一条命苟延残喘，但因为修者之体与魔气不相容，迟早会被魔气所控，变成死魔，失去意识到处游走。

　　而另一种可能，便是直接死亡，这倒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他忘了自己是以什么心态救了这个摔成碎片的瓷娃娃。
　　大抵是……她很漂亮，就算摔落的粉身碎骨，浑身被血浸透，墨发散在身下也好似一抹坠入黑暗的白色蝴蝶。

　　他大抵是——想修复这只漂亮的小蝴蝶。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让他错以为是刺激，后来他才慢慢知晓，就算是他，也会心动。

　　——不受控制的、强烈到颤抖的心动。
　　而这第三次，便是方才。

　　燕亓不知你坠落魔界前的经历，却隐约能猜到些许。若是放在他人身上，他约莫便是不耐烦，嫌弃……认为此人无甚心性，连这点苦难都承受不住。

　　但放在你身上……他琢磨了一下怎么把让你这么难过的人找出来碎尸万段。

　　翌日。

　　你扶着疼痛的脑袋起身，摸索着走到门边想打点水清洗一下，却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靠着另一边门板。

　　你愣了下，伸出去摸索的手被他牵引到了一个铜盆中，里面盛着温热的清水。

　　燕亓顺手替你拧了柔软的锦帕，递给你之后轻声问道，“要出门？”他高出你太多，所以这一低头，便轻易将你整个身形容纳进眸中。

　　门外投进的光亮落在你眉睫上，将你柔软漂亮的眉眼衬得清透好看极了，那双无神的眸子似乎都微亮了起来，有那么一瞬像是看得见似的。

　　燕亓平白无故又跳漏一拍心脏。

　　他动了动，挡住落在你眉眼上的光。

　　这光真贪婪，他都还没碰过你的眉眼——燕亓面无表情地想。

　　你点了点头，擦拭干净脸之后弯弯唇角，“听说附近有个小镇，我想去走走。”顿了顿，你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去吗？”你自然是希望燕亓和你一起去的，毕竟你看不见，有燕亓在终究是会方便一些。

　　燕亓道了句“好”，既然你想去那他便陪你去。
　　只不过……想到那告知你附近有镇子的不知名的魔，燕亓便漫不经心地掐碎了手里刚摘不久的叶子。

　　魔终究是魔，抹不去的劣根性，就算被警告过，还是控制不住自身那扭曲又充斥恶意的欲望。

　　而得到了回应的你实在是欢喜，唇角的笑意怎么都掩不住，夸了燕亓一句，“燕公子，实在是位至交！”哪知你话音刚落，就见燕亓面色扭曲了一下，声音却听不出一点异样，“你当我……是友人？”

　　你心下咯噔一声。
　　与燕亓相处四个月，你自然能隐约猜出他身份不简单。

　　但或许因为是燕亓将你救起，又或是因为他对你这个眼盲的人格外细心照顾，给你留了极好的印象，你便早就将他划为了自己人，将他视作友人。

　　直到方才燕亓反问你才发觉，燕亓似乎并不是这样想的……

　　你看不见燕亓的神色，以至于此刻慌张的甚至有些茫然。

　　你想摆脱这种慌张，胡乱点了点头之后就抬手摸索门框，想要找到方位离开原地。然而伸出去的手却没能摸到门框，也没能收回来。

　　燕亓的手一向都是暖的，握住你手腕的时候温热了你微凉的肌肤，指腹被他报复性地捏了捏，如同把玩逗弄一样。

　　他的嗓音很低，透着几分小心翼翼，像是怕惊扰，却直白的紧，“可我心悦你。”
　　你：“……”

　　他还十分肯定地重复了一遍，“我之所以救你，对你好，是因为心悦你，想与你结为道侣。”顿了顿，他又道，“我不想做你的友人，也不想你把我只当做友人。”

　　燕亓每说一句，便轻捏一下你的指腹，你如触电般想抽回手，却被他攥紧了腕，怎么也无法**。你听他这一番话听得脑袋一空，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魂似的僵着，气氛沉静下来，一时之间静默的让人心慌。

　　然而燕亓却并不慌，反而十分平静地继续陈述，“你是不是想说，盲眼、废体，都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被戳穿小心思的你愣了下，本就未组织好的语句瞬间又摔了个粉碎，阴暗自卑的情绪也同时被强制一扫而空，只因燕亓接着道——“可是就算没有眼睛，废为残体，你也可以照样挥剑。我便是你的剑。”

　　“明烛，我想做你的剑。”

　　若水剑在你手中不安地晃动，对那位打不过的“新竞争对手”产生了强烈的敌意。

　　虽然这位竞争对手已经被你推到门外去了。
　　燕亓叩了两下门，“你昨日酒后还叫我媳妇儿了，你不想负责我可以负责。”

　　你：“……？？”

　　若水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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