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瑶]我夫名瑶

　　阿若刚用完早膳，就听见外面通传长风求见，长风是金光瑶在府里常带的小侍，阿若示意青墨将早膳撤下，让长风进来。

　　【给夫人问安，这是冰容沁心膏，宗主吩咐小的给夫人送来。】

　　长风规规矩矩地递上一个宽口圆肚的玉色小瓶。

　　阿若让青墨接过来，随口问道，【冰容沁心膏有何妙用？】

　　【此膏药以稀有灵草炼制而成，而且开十炉仅剩二三，非常难得，传言虽然不能活死人却可肉白骨，是上好的外伤灵药。】

　　阿若拿过青墨手上的冰容沁心膏，听到外伤灵药二字，蓦然心中锐痛，她偏过头，用力眨了眨眼，将手中的小瓶收进袖子里，【药我收下了，你去忙吧。】

　　长风告退，轻轻地踏着步子离开了。

　　阿若拆开自己包得严实的右手，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夸张，不外乎手腕关节的软骨被摩擦得有些红肿，而手心破了几个水泡罢了，红肿可以敷点草药，接着把水泡挑了去死皮又用酒消毒之后，看上去是有点血肉模糊，但涂上一层普通的金疮药也就可以了。

　　【青墨，将昨日的药拿过来，还有一些干净的布条子。】

　　【夫人，您不用那灵膏么？可是辜负了宗主的一片心意呢。】

　　【虽说我们兰陵金氏是大户人家，但也不能过于浪费，我这点小伤，用不着太好的药。】

　　阿若甚至没劳动青墨，自己挑着药膏抹上去，疼得她有点受不住，一遍吸气一遍受虐一般继续上药，好半会儿才涂完，就用布条一层一层地缠绕着，伸了伸爪子，觉得没什么妨碍的，就招呼着青墨把剑拿来。

　　她虽然灵力低微，可却明白剑之一道十分霸气，甚至可以一力降十会，其间奥妙都是从最原始的一招一式萌生的，十三年之期已经去了十年，剩下的三年也许她将无法登堂，但前世遗留下来的五三阅读理解能力，会成为阿若领悟剑道的捷径。

　　兰陵金氏的基础剑法便是金星雪浪剑，讲的是锋芒毕露却又柔韧如水，出招讲究快狠准，共一十三式招术，都是一代又一代优化凝炼而成，囊括用剑的所有动作。阿若想着，大道至简，约摸所有的基础剑法都长得差不多，她现在首当其冲是好好地打磨第一招【风云际会】，也就是——刺。等稍微体悟到握剑的手感之后，就可以一招一招地熟悉，接着是精雕细琢，最后才是题海战术——喂招。

　　有金凌从小磨炼出来的标准姿势从旁帮助，阿若的第一招风云际会刺了整整一周的时间，才稍微有点像模像样，唯一让阿若有点惆怅的就是用右手太多，感觉左右手有点不协调，比如破皮又生，生了又破皮的右手有点粗糙难看，这让阿若一恼火之下，又用了一周练左手。

　　金府上上下下【……】主母者人狠话不多。

　　连续两周夜以继日的练剑，竟然潜移默化地让阿若多了一股凌厉的气质，相对之下，连管理金府都带了点雷厉风行的性子，堂堂一个闺阁女子都能坚韧至此，那些惫懒者又有何脸面嘲笑呢。

　　其中最让阿若欣慰的是，金凌似乎终于受到感染，原本第一周只在一旁随手指点阿若动作的懒散态度在第二周竟然也开始跟在旁边舞剑，当然模样比阿若好看许多，到了第三周，金凌已经养成从夫子那边下学回来之后，立刻跑到芳菲殿的院子跟着婶娘一起用功的习惯。

　　一个月之后，阿若避着金凌招来夫子问话，偷偷地了解小破孩的学习状态，然后都得到夫子的一顿花式彩虹屁，阿若听着有点假，于是干脆让夫子把金凌的课业带过来，这才有点承认夫子的话是八九不离十的。

　　【夫人，说来也是奇怪，这些天少主竟然变得有些固执的厉害，每逢老夫布置的课业，只要他一动笔就一定非得写完才算，中途若是有什么事，他是绝对不会去搭理的，这跟以前好动的性子相差甚远啊。】

　　老夫子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半是疑惑半是感慨地说着，但不难看出来，金凌的改变让老夫子很是赞叹。

　　阿若淡淡地笑着，看来教育成效颇为显著，这也得说金凌不是个熊孩子，可塑性很强，到底不枉费她将自己的一双柔嫩可人的手磨成沧桑妇人的模样。

　　不过，剑之一道实为令人上瘾，能够拥有自己的力量，真的是热血沸腾的一件事情啊。老实说，其实阿若也有点乐在其中，当她能够利落地削断一根竹子的时候，那种掌握力量的成就感令人上瘾。

　　————

　　芳华殿，书房。

　　金凌是兰陵金氏直系血脉唯一的后人，哪怕他双亲亡故，依旧没人能否认他尊贵的身份地位。更何况，金光瑶是真的极为喜爱这个孩子，所以对金凌的一切都很上心。

　　正值午后，金光瑶看着摆在书桌上一个月以来的课业，原本那一个个幼稚且有点偷工减料的大字帖，到了后面竟然有些规整起来，甚至有一些似乎觉得自己写的不好，还多写几张练手，在末尾处能看出些许笔画虚浮，应该是手腕已经力有不逮，可持笔的主人仍旧固执地继续临摹，这等毅力放在争强好胜的少年人身上不足为奇，可放在一个堪堪十岁的孩童身上，就真的有点意志超人了。

　　近朱者赤。

　　金光瑶突然就明白一个月之前，为何阿愫突然说要习剑，也许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吧。

　　阿愫……是把金凌当做阿松看待吗？

　　可他还从未听过，有哪家女子是这样教诲膝下孩童的。

　　亦或者是，误打误撞？

　　金光瑶第一次觉得，他竟然有点看不懂成亲数年的枕边人了。

　　————
　　金凌双亲亡故的事实，将会是他成长中永远躲不过的巨大悲痛，阿若知道自己确实无法体会无父无母，类似在自己家里却寄人篱下的隔阂。

　　这晚，阿若依旧等着金凌过来用膳，结果左等右等，都没能等来，她看了旁边站着的青墨一眼。

　　【回夫人，少主今日午时下学之后就把自己关房间里，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因为什么事，阿若早早就了解了，但是她没想到这次会这么严重，竟然让那个虽然褪去一些娇惯，但仍旧非常骄横的小破孩难过成这个样子。

　　孩子大啦，不好哄咯！

　　阿若让青墨带路，往前院的念离阁走去，敲了敲门，没什么回应，她眉头紧皱，觉得不对劲，径直撞开门，往里面看了看，发现昏睡在床榻上的小破孩。

　　阿若快走几步，明白这孩子大约是哭晕了，躺在地上半天，已经着凉，浑身发热，想是烧起来了，【快！去找医师！】

　　青墨匆匆离去，阿若又让下人打了热水过来，吩咐金凌的贴身小侍给出冷汗的金凌抹了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等医师过来，金凌已经被人稳妥地放置在床榻上，让医师诊脉。

　　好半会儿，【如何？】

　　【夫人还请放心，少主并无大碍，只需驱寒退热即可，待老夫开几副药就好。】

　　阿若让青墨去看着，然后吩咐下人去把芳菲殿的偏房收拾出来，自己走到床边，用被子把金凌裹好，就连人带着被子给抱走了。

　　那厢正好把偏房收拾干净，阿若把还在昏睡的金凌放在床榻上，亲自用手巾沾了温水，盖在金凌的额头上，一遍遍地轮换，帮着降温。

　　这么为一个孩子操劳，还是很有意思的。

　　阿若神色从容，无风无波，她当然不会觉得担心什么的，就说医药发达的前世，小孩子生个病是常有的事，些许小事都不会让一个宝妈惊慌失措，更别提这里可是连灵魂都能召唤的玄幻世界。

　　只是把这孩子放在眼前还是比较好看护一点，这时青墨把煎好的药端了过来，阿若又叫多备一碗清水，这才把昏睡的金凌给叫醒。

　　【阿凌，阿凌，阿凌……先吃药再睡啊。】

　　神情萎靡的金凌挣扎地睁开眼睛，就被阿若捞起来，让他半躺在自己怀里，温言软语地哄着，【阿凌小乖乖，我们先喝口水，润润嗓。】

　　阿若示意青墨把备好的温水拿过来，顺手帮金凌拿着碗，让他自己喝，等灌了半碗水之后，再拿过汤药，照样让金凌一股脑给喝了。

　　好在这孩子不算小，喝药这种事还是很干脆利落的。

　　金凌被汤药苦得皱起一张脸，阿若又把剩下的半碗水给他灌下去，这才好受一点，然后就继续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许是贪恋阿若身上的温度，硬是缠着窝在阿若的怀里，又一动不动地睡过去，但那句哽咽的话，到底还是被阿若听到了。

　　【婶娘……阿凌想娘亲……】

　　阿若默默地叹了口气，她任由小破孩赖在自己怀里，拉起被褥给他盖在身上，那只圆润的小胖手紧紧地抓住阿若的食指不放，她用指腹磨搓着软乎乎的手背，默默地叹了口气。

　　周树人曾经说过，人与人的悲欢离合是不相通的，她能与金凌一起玩闹，在他笑的时候，觉得自己开心也会跟着笑，但金凌承担的痛苦她却没有办法去理解，只能纯粹地陪着。要说有什么义务，也不算是，只是恰好她成了秦愫，成了金光瑶的夫人，成了兰陵金氏的主母，膝下有个孤苦可怜的小娃娃，于是顺理成章地想要顾着他，仅此而已。

　　再说兰陵金氏的大小姐这么可爱，能够在他成长的时候，作为一个很重要的人陪着他，这是多么的有意思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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