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说谎

　　许双宁忍着膝盖剧烈疼痛站起身。

　　郁闷地将名片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如此傲慢的人，她一辈子都不想再遇见。

　　与此同时，垃圾桶边的一张海报吸引了她的注意。

　　海报上被加粗放大的几个字很醒目：奖金十万元

　　内容大致意思是，空谷娱乐公司正进行练习生选拔，只有三个签约名额，但只要进入前十名，不论最后是否被录取，每个人将得到十万元奖金。

　　空谷娱乐，当今娱乐圈里赫赫有名的娱乐公司之一。

　　公司地址在城西。

　　茫市的城东与城西有着云泥之别，城东乌烟瘴气，到处充斥着等待拆迁的破旧老房子。而城西则是权贵云集之地，高楼林立，遍地黄金，处处机遇。

　　整整十万元，如果真能获得这笔奖金，她就可以彻底脱离泥潭，安心读完电影学院。

　　路口的绿灯亮起，许双宁随波逐流往前走，到达马路对面后她揉了揉海报重新丢进垃圾桶。

　　那么大的娱乐公司怎么可能发传单招收练习生？说不定是诈骗、拐卖人口。

　　路边就是公交车站，停靠着通往城西的公交车。她记得终点站下车以后只要再走一刻钟左右，就能到达海报上的地址。

　　犹豫的片刻，车前门已经关上，眼看汽车要开走。许双宁摸了摸揣在口袋里的录取通知书。

　　公交车关上后门，载着寥寥无几的乘客缓缓前行。

　　“等一下......”许双宁一个箭步追上去。

　　狼狈追了足足五十多米，司机大发慈悲停下车，打开车后门。

　　“谢谢。”许双宁气喘吁吁地进入车厢，经过所有座椅，坐到最后一排。

　　此时正值盛夏，车上没开冷气，热得人头昏脑胀。树影斑驳洒落在车窗上，十分刺眼。

　　她并膝坐着，心里纠结。

　　去看看也无妨，或许是真的呢？

　　......

　　抵达城西后，兜兜转转找到海报上所写的地址，一栋气派高楼屹立于眼前，空谷娱乐四个字极其醒目。

　　许双宁步入旋转玻璃大门进到大厦，冷气瞬间带走附于皮肤的燥热。

　　高挑的空间，大理石墙面，简约而华贵的水晶吊灯，这里与破旧的城东全然是两个世界。

　　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报名练习生海选请先填写这张表格。”

　　正犹豫着怎么主动询问，有人将一张表格塞给了她。约摸三十出头的成熟女人，踩着十厘米的尖头高跟鞋，脚踝弧线漂亮优美，白色职业装显得她清爽利落。

　　许双宁看了眼她的工牌，Jane。

　　Jane递出纸笔的同时，上下打量一眼许双宁。

　　少女身着廉价T恤、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踩一双小白鞋、膝盖渗着血丝。光看这些，连初筛都过不了。

　　然而少女同时拥有一张清纯绝美的脸，气质偏冷，身形高瘦，在众多女孩中显得尤其出挑。

　　“去那里边排队边填写吧。”Jane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队伍，“填完等着我来收，我负责进行初步筛选。”

　　“谢谢。”她初来乍到，难免笨拙。

　　Jane本要离开，忽然又转过身看向许双宁，她抱起手臂道，“你的外形很出挑，但面试嘛，除去才艺之外，第一眼的印象其实很重要。”

　　许双宁停下笔，察觉到她在含蓄地说自己这身衣服不适合这种场合。观察周围人的风格，女孩们穿得干净清爽，可爱、性感、清纯，而她的风格......略显邋遢。

　　“对面就是商场，二楼的东西不贵，学生应该负担得起。”Jane又说了几个平价名牌的名字，“还有，一楼有药店。”

　　“谢谢，我一会儿就回来。”许双宁迅速填完表格信息，交到Jane手中。

　　外形被肯定，她离十万奖金近了一步。

　　先去药店买消毒药水与创口贴处理伤口。

　　然后坐电梯抵达商场二楼，空调的冷气再次吹得她打了个寒颤，在几家店里兜兜转转，最后在一条灰色高腰百褶裙前停了下来。

　　随性少女风。

　　裙子整体剪裁简洁流畅，能很好地勾勒腰际曲线，裙摆的位置则是散开的褶皱。价格499，在这个寸土寸金地段的商场里算便宜了。

　　“要不要试一试？”导购员亲切问道。

　　钱包里就一千元，如果不能成功进入初选，那就相当于损失一半家当。

　　“请给我试试吧。”

　　“你身材很好，这条s码就可以了。”导购轻易找到尺码递给她。

　　城西这个纸醉金迷的地方，给她一种所有人说话都彬彬有礼待人温柔的感觉。

　　进入更衣室，她脱下洗得发白磨损严重的牛仔裤，换上短裙，整个人瞬间与“邋遢”二字告别。

　　“我为你挑了一件上衣，要不要搭配看看？”导购在更衣室外建议。

　　许双宁撩开帘子，接过衣服，“谢谢”

　　看到上衣的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有点露......

　　然而上身效果证明导购的眼光不错，简约贴身的白色短上衣，长度只到腰际，微微一抬手便会露出细腰，偏偏又有高腰灰色百褶裙将腰包裹严实。

　　勾勒出她身体曲线，领口弧度露出锁骨，清纯性感，扣上扣子之后两边错落不对称。

　　上白下灰，上衣与裙子特别搭，大小正合适，如同为她量身定制。

　　店里只她一个客人，导购守在更衣室门口。看见从更衣室里出来的女孩，眼眸随之一亮，失语片刻惊呼道，“这一身实在太适合你了！”

　　女孩纤腿笔直，身形并不算太瘦，有种骨肉匀停之感，鸦黑头发浓密而直顺，肤若白瓷，容貌清纯，偏偏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服输倔强，很适合这种随性少女风的穿搭。

　　“这两件我都要了，谢谢。”许双宁下定决心。

　　“请跟我来结账。”导购员一双眼睛无法从少女身上移开。如果不是店里衣服的价位不高，她都要怀疑眼前的女生是什么明星了。

　　“一共一千七百元。刷卡还是现金？”

　　一千七百元？

　　许双宁微微吃惊，她以为衣服和裙子同价，最多不会超过一千元。

　　“上衣要小心干洗。”导购拿了纸袋，细心地帮她把旧衣服叠起来放好。

　　可她只有一千元......

　　轻咬唇角纠结几秒。那上衣还是不要了吧，她可以穿原来的白色T恤，把衣摆塞进裙子里。

　　从书包里摸出钱夹，手指突然触碰到了一样不属于她的东西，那个傲慢男人给她的一千块钱。

　　“这身衣服真的的很适合你哦。”

　　导购并未有察觉许双宁的犹豫，顺手用剪刀帮她把身上新衣服的吊牌剪了下来。

　　“......”

　　现在，非买不可了。

　　许双宁改变主意。取出钱包里的一千元，又从那一沓并不属于她的钞票里数了七张抽出来，递给女导购。

　　离开商场后她直奔对面的空谷大厦。

　　Jane在大厅等她，看到许双宁的新造型，不自禁流出赞赏的眼光，“你的资料我审核通过，已经复印了几分交给评委老师，过去排队，叫到你的名字进去就好。”

　　“谢谢”

　　接过资料回到队伍里，A4纸上被敲了一个印章，大概就是通过初步审核的意思。许双宁视线往下，注意到了表格上被修改过的痕迹。

　　她今年18岁高中毕业，却被改成了20岁，大一在读。不是，不对，弄错了。

　　回眸去寻找Jane，Jane正将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子拒之门外，“不好意思，我们明确说明过，最低年龄20。”

　　许双宁沉默地回转过身。

　　不断有参赛者含泪从海选房间里跑出来，就在她观察的这段时间之内，没有一个人入选。

　　“你表演什么？”
　　“爵士舞，你呢？”
　　“芭蕾”

　　前面聊天的几个女生穿着舞蹈服，从身形仪态判断，应该是从小就练习舞蹈。

　　还有一部分选手抱着各式乐器，每个人似乎都有一项磨练多年的技艺。

　　许双宁没什么特别擅长的才艺。高中时学校有一门副科叫做艺术熏陶课，她是艺术课代表，负责教授这门课的老师对舞蹈音乐皆有涉及。

　　老师称赞许双宁的声音条件出众，曾自告奋勇教她声乐和舞蹈，为了她能在学校艺术周里为老师撑场面。

　　排在她前面约百来人，任何一个人都比她更可能入围。

　　然而在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里，许双宁亲眼看着她们一个个进入面试房间，不过一分钟，最多三分钟，出来的时候脸上的骄傲与自信荡然无存，恍若遭受了毁天灭地的打击。

　　“季洁进来，许双宁准备。”

　　排在她前面的短发女生抱着吉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入房间。

　　五分钟之后轮到她，唱歌或者跳舞？看来今天这一千七是打了水漂，她不觉得自己能赢过这些从小就学习乐器舞蹈、基本功扎实的同龄人。

　　犹豫之后还是决定跳她最喜欢的女团的成名曲《bravo》，整支舞欢快极具节奏感，一出场便能点燃舞台，是各大音乐节的开场show。

　　许双宁曾在高三艺术节上表演过这支舞，当时她对舞蹈动作进行过改编，去掉了其中几个性感而有难度的动作，加入自己的编排，整体也算十分流畅。

　　既然参加练习生海选，那么就用原始版本。

　　许双宁正准备练习一遍舞蹈，房门再度打开，那个叫季洁的短发女生抱着吉他冲出来，一瞬间的擦肩而过，她还是看清了女生脸上的泪痕。

　　“许双宁进来，王意馨准备。”

　　到她了。

　　许双宁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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