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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打架,互扯头花
来者黑衣黑发,面容清隽韶秀,眉间常年笼着一层积雨云般的离离愁色,足以激发世上任何一个女人内心深处的母性。
这个惹人怜爱的忧郁美男正是邵月穿越以来的保姆兼导师,流离海珊瑚岛岛主,老河豚重渊。
重渊的脸色极其难看。
他平时的脸色已经足够阴沉,但今天则是阴沉得变本加厉,空前绝后。而且邵月能感觉到他今天的状态和往常有种格外微妙的不同,如果说他平时的脸色是“欠下巨额高利贷不知道怎么还”,那今天的脸色就是“别人欠了我巨额高利贷不还”。
有种罕见的凶狠。
邵月被他带来的严肃气氛所震慑,不敢再开玩笑喊爹,往后缩了缩,嗫嚅道:“……师父。”
重渊一拳既出,并不恋战,他传音问邵月:“他对你做了什么?”
邵月瞄到银发的美貌仙人脸上通红的拳印,不由心虚了一小下,“那个,你动手也太快了,这都是误会……仙人都准备放我走了,你看。”
她伸出胸鳍指向已经打开一小半的舱底。
重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仙人?他可不是仙人。”
邵月小小的脑袋上冒出大大的问号:“不是吗?那他是什么人?”
重渊冷冷道:“是你应该离远点的人。”
他很少这样疾言厉色地跟邵月讲话,邵月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老河豚跟仙人认识?
她本来以为这个仙人只是偶然经过流离海,偶然兴致大发想要吃个宵夜,偶然在她出来散心的时候抓到了她。
可是如果他和老河豚早就认识,那这一系列猜想就站不住脚了。
如果他是老河豚的朋友,那为什么邵月之前从没在流离海见过他?如果他是老河豚的仇人,那他远远避开流离海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偶然”出现在这里?
而且看老河豚的复杂态度,他和仙人绝对不是朋友,可要说仙人是他仇人,也并不十分说得过去。
邵月好奇心一起,再加上老河豚在这里,她自觉有人撑腰,也不急着从鱼舱开口溜回海里了,索性找个角落舒舒服服围观起来。
只见重渊扭头对仙人道:“没想到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噢噢噢噢,这是什么怨侣发言!邵月闻到了八卦的味道,顿时精神起来,一双死鱼眼都变得炯炯有神,只恨这修真世界,茫茫大海,没有冰可乐和爆米花。
湛羽扎扎实实吃了重渊一记拳头,白玉般的侧脸热烫难消,渐渐肿胀起来。在三百年前那一场声势浩大的叛逃之后,他实在再也没受过这样明目张胆带着幌子的伤。当年六合八荒人人称他一声魔尊,今日他灵力全失,又碍于计划投鼠忌器,只能白白被臭蛇打肿脸。
他生平最厌憎这种任人宰割的无力之感,让他想起一生中最灰暗,最不愿回忆的那段时光……
他心中百般滋味,一时全都翻涌起来,落寞、自厌、愧疚、愤恨……种种沉重污浊如淤泥的情绪,在心中聚集成一片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的庞大沼泽,这些负面情绪如此浓郁狂烈,足以令飞鸟铩羽,走兽废足。
他虽然被重渊一句话扰乱心绪,却不愿向他示弱,表面上仍旧若无其事,打点精神反唇相讥:“哦?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你面前,难不成是你有什么地方见不得人?”
重渊心中也并不平静。他本来暗暗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要见到这个背信弃义的骗子,今夜为了邵月不得已和他见面,早就被他勾起旧恨,又见他神情惫懒言语无赖,更加怒火中烧,恨不得将他按倒在地一顿暴打,只是不愿在邵月面前发作,便深深呼吸,将怒气强行按捺下去,冷漠道:“我不和你打嘴仗。小月儿被你强行掳来,我此行只是想要将她带回去,不论其他。”
湛羽眼珠一转,忽然一笑,笑容清朗得像雨后霁空,话里却包着满满的坏水:“你要带这小东西走,这也容易,只要你当着她的面好好介绍一下,她是个什么东西,你又是什么东西。”
邵月看戏看到自己身上,忍不住徐徐打出一个问号。
咋回事?这个仙人大哥是认真在问问题吗?我感觉好像有人在骂我,可我没有证据。
她疑惑地看向重渊,想知道老河豚的反应。
情理之中,他的脸色更难看了,已经在巨额高利贷级别的阴沉上又叠加了十倍的杀父之仇和二十倍的夺妻之恨,以一己之力愤怒出了黑云压城的气势。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他的语气反而春风化雨,突然变软了,虽然邵月似乎从柔和的春雨里听出了细微的磨牙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小月儿状如蝌蚪,腹白背青,间有黄纹,自然是赤鲑无疑。赤鲑出于敦薨之水,在海中少见一些,也难怪你不认得。”
原来修真世界的河豚叫做赤鲑,从前老河豚倒是从没提过,不过她自己为了避免暴露也没有问就是了。邵月听得聚精会神,科普摩多摩多!
就连银发仙人也似乎受益良多:“原来如此,我还是第一次在流离海见到赤鲑,倒不知道该怎么吃了。”
重渊道:“赤鲑肉质鲜美无与伦比,最好是细细剖出内脏后片成鱼脍,才不算辜负恩物。”
邵月:???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然而老河豚并不理会她传音给他的愤怒呐喊,自顾自和银发仙人讨论起了河豚的一百种吃法,宛如一对华农兄弟,丝毫不顾他们口中的食材正活生生地在他们脚下听着。二人言笑晏晏,一时说切脍宜鲜,一时说清蒸宜肥,一时说用酒慢炖滋味绝妙,一时又说加酱红烧颜色最好。
邵月字面意义上地被他们气成了一个球。
两人肆无忌惮讨论了半天,只见老河豚终于沉不住气,放下了嘴角的塑料笑容:“不是我吝啬,流离海中其他鱼任你吃多少,但小月儿我养了许多年,却是舍不得给你充实口腹的。”
哼哼,这还差不多。邵月对老河豚所剩无几的求生欲表示满意。
然而湛羽笑着笑着,突然变脸:“不过你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没说吧?‘赤鲑为鳀,食之杀人’,可我看你家小月儿体内却连一丝毒丹的痕迹都没有,只怕她不是一般的赤鲑,而是传说中的清虚之体吧。我猜得对吗,龙族少主重渊大人?”
嗯???他刚刚说了什么?
邵月如遭雷击,大惊之下脱口质问:“龙族少主?你是龙??”不是河豚吗?
不料对方比她更吃惊:“你说话了?怎么可能?”语气里比起惊喜,更多的竟然是惊慌。
邵月见他神色不对,心中疑窦丛生。
她刚刚穿来时,被重渊养在重重密室里的鱼缸中,心中也曾经对他充满警惕,但他对她实在是精心照顾,无微不至,话里话外又透露出是她同族的长辈,再加上她对异世界确实陌生,也就把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当成修真世界的独特风俗,全盘接受了。
现在一想简直哪哪都不对劲啊!
堂堂一个龙族少主,为什么要对她这么一条普通河豚鞍前马后任劳任怨?
虽然邵月从他们刚刚的对话中发现自己的身世似乎另有隐情,她可能并不是那么普通。
她以前以为重渊只是一条修行有成的河豚,而她是他的女儿,她妈忍受不了流离海的偏僻离家出走,婚姻生活的失败导致他常年郁郁寡欢,也因此拒绝承认她是他的女儿,只以长辈自居,同时出于愧疚对她千般关爱,百依百顺。
故事完整,逻辑严密。只是目前事实证明这个推论的大前提是无效的——一条龙怎么可能生出河豚?
所以整个逻辑链条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哗啦啦倒塌了。
失去了故事的掩护,重渊的异常之处一下凸现出来。为什么要把她养在密室里?为什么平时和她寸步不离?为什么能在她失踪之后立刻找到她的位置?为什么对她说话这么惊慌?为什么对自己的身份含糊其辞?
还有最重要的:为什么她不能修炼?为什么他要劝她放弃修炼?
邵月后知后觉地想起仙人话里的第二个重点:
清虚之体。
这四个字就是她修不出毒丹的原因吗?
不等她深思这四个字背后的秘密,重渊似乎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令人生疑,慌忙解释:“小月儿,我的确是龙族,可我早就不是少主了,他说这些全是为了挑拨离间,你不要相信他……”
然而湛羽还在一旁愉快地煽风点火:“对啊,我的确是在挑拨离间,可我哪句话说得不对,不如重渊少主指出一下?”
重渊本来就不是口齿灵便的人,又生来不擅长撒谎,一时间被他逼得张口结舌,望向邵月的目光里竟然带上了一丝可怜。
湛羽于是趁胜追击:“我挑拨离间,确实不怀好意,是真小人;可是你瞒天过海,口蜜腹剑,却是伪君子!”
重渊说不过他,又怕邵月听了他的话,只好用物理方法堵住他的嘴——一记勾拳打在了他下巴上。
湛羽猝不及防,险些咬断舌头。
他不甘示弱,还了重渊一记膝撞。
邵月还没把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捋清楚,就看着这两个修为莫测的成年男性你一拳我一脚地在船舱里开始了肉搏。
邵月:目瞪狗呆.jpg
谁能告诉她,神仙打架,为什么还会扯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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