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长夜里的光

作者: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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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主意是英姐在牌桌上随口提的。
      一开始路歌和利南培都觉得这很荒唐。

      前者的想法很简单,那年她刚满二十周岁,从茶餐厅的员工宿舍搬出来没多久,一个人租了小单间,过得还算自在。
      她理解的结婚就是和一个男人年复一年的生活在一起。
      她没办法想象,结婚对象是个除了对钱感兴趣,对一切都不着调的利南培。

      而后者,根本不打算再婚。

      利南培父母是广东人,中年才移居到香港做生意。
      小时候家里条件还不错,父母培养了他哥哥和姐姐两个高材生,利南培原本也是要转到澳洲读书的。

      但世事难料,他家里因为转型投资赔了钱,没多久爸妈就接连去世了。

      大哥二姐比利南培年长十几岁,父母离去时,他们都已经成家立业,而利南培还未成年。兄妹之间就像三棵参差不齐的树,有的早已根基牢固,有的却遇风则倒。

      父母在,尚是家人,父母不在,便是亲戚。

      利南培书没读成,早早就混了社会,跟那两家人也不怎么走动。据说利南培连结婚都没有通知他们。

      第一次结婚,利南培二十五岁,那个女人年纪比他大四岁。

      那时的他不但欠钱还没有工作,住在一人居的公屋,拿着社会福利援助。
      除了那张年轻的脸,他里里外外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但那女人偏偏着了道似的,爱他爱到心甘情愿跟他结婚。

      婚后没多久女人怀了孕,两人都是无业游民,挤在十几平的单间公屋。
      女人劝利南培去找大哥二姐帮忙,找工作也好借钱也好,她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能早点买个像样的房子。

      那可是寸金寸土的香港,利南培觉得这简直比要他的命还难。
      而他唯一的盼头是孩子生下来后,能够申请三人居的公屋,虽然面积可能最多也就二三十平,但也比现在住得舒服点。

      后来房子还没申请下来,因为他老婆在狭窄的洗手间里摔倒,孩子掉了。
      女人心灰意冷,看不到出路,就跟他离婚了。

      之后利南培颓废了几年,性情大变,脸皮变厚,像个无赖似的,整日瘫在大哥二姐的家里,任他们怎么辱骂,他就是不走。
      先妥协的是二姐,她问他到底想怎样?
      利南培要钱,他说要做投资生意。

      二姐二话不说,拿钱消灾,把他打发了。
      而利南培拿着这第一笔资金做本钱,混进水客圈子,靠运货赚两地差价。

      后来的事,路歌多少也知道点,利南培确实运气好,水客生意做得顺风顺水。

      他就这样两地来回跑,相好的姑娘是有几个,但他根本没兴趣再结婚。

      既然两个人都没兴趣,英姐的这个提议也就被搁置。

      就这样过了半年,路歌因为证件问题,一个星期只能走一次货,其余时间她只能回到茶餐厅上班。

      而利南培那边也一样,手底下的水客除了路歌,基本上都被开过罚单,搞得走货人手越来越少。

      然后有一天,路歌在朋友圈看到一条信息。
      那是当初帮她卖房子的中介,发了出售华庭小区的这套房的消息。

      总价两百多万。
      距离路歌卖出去的时候才过了两年多,房价已经翻了好几倍。

      路歌知道自己根本买不了,但她还是约了中介去看房。
      再次走进去,家里的格局装修几乎没变,那业主买来投资的,最近需要钱就急卖了。
      中介看出来她很想买回来,答应她再跟业主谈谈,把价格压一点。

      再然后,她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并且实施了。

      那就是找利南培借钱。

      而他不是个傻子,那么一大笔数目,平白无故借她,哪怕有英姐担保也不可能,毕竟她们俩都是穷比。

      就这样登记结婚的主意又被拿了出来。

      结了婚就能拿到探亲签证,路歌便可以不受限行影响,继续帮利南培频繁走货。而这也可以解决他当时比较棘手的人手问题。

      利南培感兴趣了,他也考虑周全,还提了个要求。
      说是怕她跑了,债没还清钱之前,路歌的名字就必须和他绑在一起。
      结婚证和房产证上都一样。

      路歌同意了。

      至于那张出入关口的探亲证,是因为和香港人结婚程序繁琐,登记后还需要四五年才能在内地排到号,办理户籍迁移。
      而这几年,两人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当然,利南培对她也确实是人尽其用,能使唤她就绝不会叫别人。

      *
      过了周末,路歌去银行,办理提前预约好的业务。
      帮利南培取钱。
      几十万的现金,她辛辛苦苦背回家,晚上利南培一个电话打来,却说要带过关,亲自拿给他。

      路歌气得想摔手机,“你这是玩我呢?”
      利南培啧啧叹气,“你现在胆子怎么这么小?”
      现金出境和入境一样,都有金额限制,上次罚单的事还没过多久,路歌真是纳闷了,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你胆大,你来拿,我怂,行不行?”
      “靓女,可不要把自己仅有的优点弄没了,不然我都替你感到可惜。”

      见他继续阴阳怪气,路歌轻笑,拿腔拿调地说,“钱呢,我已经帮您取出来了,至于怎么带过去,劳烦利老板自己想办法吧。”
      “你再说一遍?”
      “要钱你他妈亲自过来拿。”

      这时,门铃响了。
      路歌起身,不小心脚趾头撞到了落地风扇,痛得她吱哇乱叫,这时,只听电话里的声音刺破耳膜,“开门!”

      人竟然到眼前了,路歌草了一声,把手机挂了。

      利南培穿着一贯的休闲衬衫,不过这次花纹素了点,和一条洗旧的牛仔裤,拉着行李箱进门。
      一贯的大爷姿势坐下,架着腿,脚上挂着人字拖。
      “好耐冇见,癫咗啦?”
      “你才疯了呢。既然都到了,打什么破电话。”路歌转身去房间,把装现金背包拖出来,踢了一脚,“拿走。”
      “拿不了。”利南培瞅一眼带过来的行李箱,也没说前因后果,只道,“你陪我去趟F栋。”

      路歌抱着胳膊坐在另一个独立沙发椅上,“怎么?那个袁姐的房子手续办完了?挺快啊。”
      “快什么。”利南培看傻子似的看着她,“当初我跟你办这个房子手续,也是全款,两周左右搞定了,你不记得?”

      路歌不说话了,她伸出细长的胳膊,手指碰到风扇,掰转到自己这边。
      “你要带着这些钱过去?”
      “做生意用的,自然要带过去。”
      “那你去吧,我要睡了。”

      “你近日怎么回事?”利南培指着她,想到一句话,怎么骂来着,“动不动就撂挑子的倔驴。”
      眼看着再这么下去,利南培的普通话水平已经有超她的架势了。
      路歌笑笑,凑近盯着他,“要不我不撂挑子,你给了英姐什么活,算我一个呗?”
      “哟,麻将馆清查关门,她急了,你也坐不住了?”
      “别忘了,你要是不让我去给那老头带货,我也不会被罚,现在也不会停工。”
      “你还知道自己身上有罚单,怎么做啊。”

      路歌一副“你少忽悠我”的表情,“既然英姐能做,就说明这事跟罚单就没关系。”
      “哟,还挺明白的。”利南培抽了根烟,等烟灰积到一定的高度,簌簌落到手背上,他才再次说话,“黄金。”
      说完,他咧嘴笑着,挑衅的目光,继续说,“藏身体里带,你敢吗?”

      路歌噎声,拢了拢头发,安静片刻。
      她抬手关掉呼呼作响的风扇,太吵了,吵得她没办法想事。
      又过了一会儿,路歌烦躁地走到他身旁坐下,“你那个行李箱里也是现金?你今天是来办事的。除了带货,我能做什么?”
      利南培拍拍裤子上的烟灰,“你他妈这么怂,能做什么?”

      拿话激她没用,路歌平视着看向某处,自顾自思索着,“那我帮你们看水。”

      没人比她更熟悉天桥对面的关口,她更了解张凛科室的那几个熟面孔,她有把握可以帮忙打掩护。
      利南培没有回应,路歌扭头便推他,“你给句话,让不让我做?”
      利南培一根烟抽完,起身去拎地上的背包,拿到行李箱上,“行啊,那你准备准备,就这两天。”

      路歌把背包抢过来拎到手上,拿起钥匙,推开门,说,“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利南培扬扬眉,笑了下,跟着她下楼。

      行李箱滚轮经过小区花园,利南培和路歌一前一后,顺着石子路,转向F栋。

      同一时间,华庭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周启鸣刚买了吃的回来,他低下头,一巴掌啪死个胳膊上喝饱血的蚊子。
      “妈的,这鬼地方真他妈热。”
      “习惯就好。”张凛接过外卖盒,热得满头汗,依旧没吃两口就放下,开始抽烟。

      一个月前,周启鸣一行人来到缉私局,带着联合调查的任务,追踪杜正运案件的主犯。
      一个月来,张凛跟着那个叫袁杰的小子,几次出入这个小区。

      他们要抓的人是袁杰的姐姐,袁芳。
      这几年这个女人像消失了一样,案件一直没任何进展,直到周启鸣前几个月,查到这个叫袁杰的人身上。
      当初之所以没留意这个人,是因为袁芳的资料上显示她是独女,嫁人离开老家的时候,另一边的袁杰还是个小屁孩。

      这个案子牵涉极大,最早是张凛负责,他离开北方之后,转到周启鸣手上。
      袁杰这条线是周启鸣从这两人一个亲戚那里得知的,这小子其实是袁芳的亲弟弟。
      因为计划生育,袁芳的亲生父母怕丢了单位工作,但他们想要儿子,第一胎生下来看是个女孩,就把她给了没有生育能力的远方亲戚。

      袁芳的养父母死得早,她也一直没跟亲生父母那边联系,直到今年,袁杰三进三出派出所,袁芳才联系这个弟弟。
      这一联系,也让周启鸣查到了她的踪迹。

      周启鸣两只眼睛盯着车外面,嘴上吸溜着粉,转脸就夹起张凛碗里的煎蛋,咬了一口,“你又不吃,学人姑娘家减肥啊。”
      张凛懒得理他,扭头又是一口烟。
      这时,对讲机忽然响起来。

      “周队,有一男一女进去了,手上都拎着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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