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长夜里的光

作者: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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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太热了,张凛闭眼仰起头,“像汗蒸房一样。”
      “正好帮你排排毒。”

      路歌用手心叠按住他的手背,侧唇碰到他粗粝拇指下那块最柔软的肉。

      她闻到他手上有木兰花的香味,那是洗手间里沐浴露的味道,他一定帮阿宝洗过澡。
      至于他身上,更多的是一整天分泌的汗味,混合着男性炙热的雄性荷尔蒙,像一剂调配适当的药,作用不言而喻。

      一切恰到好处,路歌脸埋在阴影里。
      她没有再往下推进度,只是紧紧抱着他,仿佛十拿九稳的事,不急在这一时。
      她笃定走进这情/欲里的男人,如同陷进流沙中,越用力越难挣扎,沉沦前的静默,一定积蓄着浑厚强烈的力量。

      这时路歌手机响了,铃声从客厅传来,两人同时一愣。
      她先松开手,笑着轻轻推了他一下,“你都汗透了,洗个澡吧。”
      张凛坐着没动,上下两片嘴唇干燥地舔了舔,“借套衣服给我。”
      “光着。”

      路歌眉头一挑,笑起来。
      张凛侧过脸盯着她。

      路歌穿上拖鞋往外走,“好了,我去找找。”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直接去了另一个房间。
      “喂。”这个点打电话来,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路歌一边翻箱子找衣服,一边吼:“说话!”
      “又开始暴躁了?”利南培啧啧摇头,“有事找你,正常点。”
      “最好是有钱赚的事,否则我跟你没完。”
      “明天来港,有货。”
      “知道了。”
      路歌挂断电话,把手机重重扔在床上,气得牙痒。

      十几分钟后,张凛听到敲门声。
      “等一下。”
      好一会儿,洗手间内才关掉冷水,张凛喘着粗气,取下挂钩上的一条浴巾围在腰间,打开门。

      路歌靠在门边,拿来了一件背心和运动裤,“我爸过世前的衣服,只有这个了,你介意的话……”
      “我没那么多讲究。”张凛接了过来,正要关门,见她仍靠在那儿不走,他手虚握着,搁在嘴边咳了一声,“你感觉好点了吗?”
      “你说哪里?”路歌摸着耳垂,微笑不语。
      因为没有男士拖鞋,张凛光着脚,小腿肌肉匀称,再往上,浴巾掩遮之处轮廓凸痕显眼,浑身上下袒露出来的部分已经十分耐看。

      张凛避而不答,却问她:“你电话打完了?”
      路歌把那副玩味的表情收起来,烦闷道:“是阿宝他妈,怕我带着他熬夜,查岗呢。”
      张凛留了个门缝,一脚顶着,挡在后面穿衣服,“知道你不靠谱,还敢把孩子给你带。”
      “她也没办法,太忙了啊。”
      “大半夜忙什么?
      “麻将馆夜里生意才好呢。”
      “打牌比儿子还重要?”
      “挣钱最重要,她开麻将馆也是为了挣钱养孩子啊。”
      “本末倒置。”张凛穿好衣服,缓缓打开门,仰了仰下巴,“行了,你快去睡吧,我睡沙发。”

      他径直走去客厅,收拾沙发上的杂物,拿来靠垫试试软硬度,打算拿来当枕头。

      路歌站在忙碌的男人身后,忽然慢悠悠说,“哎,帮我把阿宝抱去那个房间睡。”
      张凛回头看过去,之前一直以为那是个杂物间,没明白什么意思,路歌说,“那孩子怕热,跟我睡不能开空调,他很快就会热醒。”
      “好。”张凛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她房里抱走孩子。

      原来另一个房间是主卧,比路歌睡的房间还要大一点,里面虽然堆着很多收纳箱,但很整洁干净,空调开到合适的温度,张凛把阿宝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路歌回房间洗了个澡,换了条莫代尔纯棉的黑裙,布料旧薄,与皮肤极其贴合,透着光勾勒出身体真实的线条。
      她吹完头发,带着一身木兰花的味道,走到他面前:“你进来陪我。”
      张凛看着她,低声说,“我也怕热。”
      “……”
      张凛摸了把后脖颈,诚恳地说,“我真怕热。”

      路歌占着沙发,落地扇冲着她的方向吹,张凛不知道她还要待多久,于是走过去把风扇关了,见她发丝依旧扬起,他又去关了阳台的窗户。
      “你回去睡吧,这里有风,小心再烧上来。”
      “张凛。”路歌直视他,“你在担心什么?”
      “没有。”
      路歌一言不发望着他,张凛坐在沙发的另一头,抱臂闭目,房内窗和风扇全关了,闷热的空气爬升,不一会儿他胳膊上就冒出细密的小汗珠。

      “行。”路歌说:“那你睡吧。”
      她起身关上灯走了。

      客厅昏暗,窗外街道的霓虹灯照进来,色彩迷离。
      张凛躺在沙发上,双手交叉垫在脑后,房内太安静了,静到风扇没有开,他也不觉得热。

      这感觉不太对。

      他微微睁开眼,发现路歌果然没有走,她坐在茶几上,翘着二郎腿,伸手把风扇再次打开,张凛坐起来捋了下脑袋,粗手搭在膝盖上,看着她说,“你别这样。”
      “我怎样?”
      路歌看着他那张老树皮一样的脸,紧绷绷的,渐渐凝聚出一种严肃的气势,像第一次在关口见到他的那样。
      “你别这样看我。”路歌摸到他粗厚的手,低软的声音里满是绮丽思绪,“成年人的这点事,非得我一字一句说明白么?”
      张凛眼睑颤动,“你在发烧。”
      夜色浓重,红蓝变幻的霓光笼罩着那张清醒而冷静的脸。
      路歌笑了,“好吧,那你明天上什么班啊?”
      张凛错开脸,“通班。”
      路歌转动眼睛,她只知道晚上七点是个换班时间,至于通班?旅检科当然还有很多细节是她不清楚的。
      “从几点上到几点啊?”
      “中午十二点到晚上十二点。”张凛看向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路歌冲他笑笑,“晚上一起吃宵夜啊。”
      张凛摇头,“这周很忙,估计都要加班。”

      算算时间,每年这个节点确实会有一段严查,旅检科一旦忙起来,水客可要遭殃了。
      路歌想着这糟心的事,脸上的笑却更盛了,“沙发不好睡的,跟我去里面吧。”

      真行,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张凛扶住她的膝盖,借力起身,光脚踩在地板上,拉起她的手往卧室走,“来,来。”

      路歌恍惚地跟上他,还没有准确判断出他的意思,人就被他按到床上,脑袋砸在枕头上,瞬间眼前一黑。

      “赶紧睡吧。”

      关了灯,床垫凹陷,张凛却躺在了床的另一头。
      路歌撑着手臂坐起来,脑袋有点懵。

      没多久,路歌听见他呼吸越来越稳,大约真是困了,没一会儿还打起了呼噜声。

      草……
      路歌一肚子挫败感,怀疑他是被佛陀上身,抑或是梵音灌顶,清彻了身心。
      所谓一鼓成气,再而衰,三而竭。
      此刻,彻底没戏了。

      *
      初升的阳光照进来,房内气温攀升。
      早上六点张凛醒来,他先去床那头试了试女人额头的温度,感觉没什么问题,目光停留在她脸上。
      路歌仰面平躺,环抱着被子,头发一丝不乱,睡相格外地老实。

      毕竟,她可是睁着眼听了一夜的呼噜声。

      张凛打开窗户通风,然后去洗手间,捧着凉水洗脸漱口,接着下楼去买早餐。
      回来看到阿宝也醒了,迷迷瞪瞪在上厕所。张凛帮他刷牙洗脸,买了早餐两人吃完饭,阿宝要去上学,但卧室里的女人迟迟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张凛犹豫片刻,还是进去把她拍醒。

      路歌嗓音困倦,并不愿意睁眼,张凛赶在她拿被子捂脸之前,按住她的手,“你可以接着睡,先告诉我怎么送那孩子上学?”
      “去,去关口……对面七点二十分有巴士来接,他认得车。”

      张凛一看时间,已经七点多了,二话没说,关上卧室门,背上书包带阿宝下楼。

      路歌还想提醒他,别错过了时间,不然还要亲自送去学校,她经常拖拖拉拉,搞到最后赶不上车。
      可惜还没来得及说,房内就安静了,静得像是戛然而止的梦一般。
      路歌舒服地翻了个身,开始补觉。

      睡意酣畅时,电话响起来。
      一遍又一遍,震得她烦躁不已,接来一听,是利南培。

      “下午两点,金利茶餐厅,不准迟到。”
      “哦……现在几点了?”
      “你还有一个小时五十五分钟,最好现在立刻起床收拾自己。”
      “知道了。”

      路歌昏昏沉沉起床,给自己量了体温,三十六度多,正常。接着洗脸刷牙,化完妆,不慌不忙坐在窗台点上一根烟。

      翻开手机,看见七点半张凛发了一条信息给她。
      ——阿宝已经坐上校车。

      路歌露出淡淡的笑容,滑动手指,复制张凛的手机号,搜索他的微信。
      眼前出现的头像是一张关徽图案,有点像某单位的公众号。
      路歌看得心里有点怵,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好友申请发过去。和预料中一样,没有立即得到回应。

      路歌拿上包出门,站在三角梅盛开的天桥上,迎着骄阳,看向那座旅检大楼。
      她清楚记得昨晚张凛说本周很忙,不出意外是要严查了。下天桥后,她没走进旅检大楼,而是改变了平时的路线,去了公交车站,舍近求远绕到另一个关口,坐巴士去香港。

      不出意外,路歌迟到了一个小时,到茶餐厅见了利南培,果然没得到什么好脸色,他暗讽道:“今天天气不错。”
      路歌笑着说:“是的呢。”
      利南培懒得跟她闲扯,拿上车钥匙,“走吧。”
      “去哪儿啊。”
      “跟着走。”

      他带路歌去的地方,从外观看应该是典型的公屋楼,楼层不高,只有七层。
      走楼梯上到最顶,楼道隔音差,尽头某个房间传出哗啦啦的洗牌声。

      路歌能够感觉到,这次跟以往很不一样,只见利南培很谨慎,前后看了看才敲门,咚咚两声。
      随后屋里有椅子移动的声音,一个年轻男人烟嗓沙哑,问:“揾边位啊?”
      利南培骂了一句,“揾你老母,开门。”

      棕褐色的门咯吱一声开了,冒出个紫红色毛的脑袋,门缝内站着满脸雀斑的矮个子男人,一双三角眼绕过利南培,直接瞟向了路歌:“啊哦,靓女。”
      “她叫小路。”利南培回头跟路歌介绍道:“这是B仔。”
      路歌抬起手,指头懒懒动了几下,算打了招呼。
      “进来吧。”

      这房子是两居室,卧室开着门,从外面往里看,每间房里都有上下铺,空间十分狭窄。
      客厅摆了张三人座的黑皮沙发,仅剩的一点空地中间放着麻将桌,打牌的三个人依旧在看牌,仿佛并不关心门口的访客。

      又或者,他们知道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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