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技校

　　放学后初酒再去厕所，女鬼还在兢兢业业地捅便池。

　　“救咕咕咕……本王咕咕咕……错咕咕咕。”

　　初酒解开女鬼头上的符咒。

　　女鬼瞬间聚起所有怨气向她压来：“本王要把你抽筋扒皮断手断脚做成人彘泡进便池里生蛆！”

　　初酒：“哦。”
　　站在原地不躲不闪，指间的符燃烧起来。

　　嘭——
　　女鬼脸朝地，一头栽倒在地板上。

　　初酒拎了一桶水浇上去。

　　“大胆人类，你这是在伺候本王洗头发么？欲扬先抑？”脸在地板上黏太紧，女鬼撅着腚，努力把脸从地板上拔下来，“本王可是鬼届洗发水代言人。”

　　初酒点点头：“头发质量确实很好。”

　　女鬼一甩头发，黑发瞬间铺满地板。她埋在头发堆里，狞笑道：“哈哈，可恶的人类，没想到吧，本王的头发不仅可以吃人，还可以——”

　　“拖地。”初酒打断她，说道，“真是一把上乘的拖把。”

　　女鬼：“？拖你妈咚咚咚的把。”

　　女鬼趴在地板上，保持着撅腚的姿势，以头顶为圆心，在地板上不断转圈，长发跟着旋转，很快拧成一个厚重的拖把。

　　扑哧扑哧，开始自动拖地。

　　初酒上过厕所，边洗手边交代她：“隔间里全部要拖，砖缝也要擦。明天我来检查。”

　　女鬼：“本王咚咚咚吃了你扑哧扑哧。”

　　初酒充耳不闻，关上厕所门，在门口放了一个“打扫中”的警示牌。

　　“哎，你在干什么？”隔壁男厕走出来一个眼镜男。

　　初酒瞟他一眼，说：“打扫女厕。”

　　眼镜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面露惊讶：“你——”

　　初酒站着任他打量，不怕被他认出来是女生，甚至还有点小期待地挺了挺胸脯。

　　结果。
　　眼镜男突然一脸神秘地说：“你没听说过这个女厕闹鬼吗？”

　　初酒：“……”
　　初酒：“知道。”

　　“那你还敢——”眼镜男突然一顿，“你是风水班的？”

　　初酒点头。

　　“我是电工班的，我叫周朔。”眼镜男说，“我爷爷是一名算命先生，每天找他算命的人可多了，我们隔壁县的县长夫人的表弟媳妇慕名找过我爷爷算命。我从小的愿望就是当一名算命先生，风水技校是我的梦中情校。”

　　初酒问：“那你为什么在电工班？”

　　周朔恨恨地说：“还不是因为学校今年突然改了招生政策，风水专业要求男生纯阳命女生纯阴命。妈个鸡，我不是纯阳命，没有报名资格。只能在美容美发烹饪修脚按摩这些乱七八糟的专业里选，勉强选了个电工。”

　　初酒也是学校招生政策的受害者。

　　如果没有这个硬性规定，她也不用女扮男装，更不用和陈游住一间宿舍。

　　周朔一脸羡慕地看着初酒，说：“真羡慕你，是纯阳命。”

　　初酒：“……”
　　是她多虑，压根没人怀疑她是女扮男装。

　　初酒敷衍地笑了笑，回敬地问道：“你爷爷算命准吗？”

　　周朔道：“准，非常准，十分准。”

　　初酒哦了声：“那他没算出来学校今年招生政策改变吗？”

　　周朔：“……”

　　气氛有点尴尬。

　　咚咚咚——
　　女厕里传来一阵响声。

　　周朔为了化解尴尬，快速转移话题：“女厕里怎么了？是不是真的在闹鬼？”

　　说着就往女厕里跑。

　　初酒本来已经走到走廊上，担心周朔出事，只得折返回去。

　　女鬼看见周朔推开厕所门，哇哇乱叫：“愚蠢的人类，本王告诉你，她是个女的，女的！”

　　初酒跟在周朔后面走过来：“怎么了？”

　　女鬼连忙闭上嘴巴，乖乖拖地。

　　周朔推推眼镜框，说：“可能是风吹窗户吧。”

　　他看不见女鬼。
　　也听不见。

　　女鬼急了，不管不顾地滚动脑袋，往他小腿上狂甩头发：“本王在这里！看到没看到没！”

　　长发拂过周朔的小腿，带来阵阵阴风。

　　周朔提提裤腿，享受状：“好凉快啊，今天老师带我们去火炉房，出了一身汗，黏唧唧的沾裤腿。现在被小风一吹，可得劲。”

　　初酒：“……”
　　女鬼：“……”

　　女鬼癫狂地甩头发：“可恶的女人，你对本王做了什么？为什么他看不见本王？！”

　　周朔连声说：“好爽好爽。得劲得劲真得劲。中中中。”

　　女鬼快哭了。
　　女鬼滚到初酒面前，想要用头发甩她。

　　初酒垂眸，看着她微微一笑。

　　咚咚咚扑哧扑哧——
　　女鬼缩成一团，鬼头拖把投入到拖地工作中。

　　周朔提着裤腿，问初酒：“你打扫过厕所了么？怎么感觉地板一块干净一块脏的。”

　　初酒看着在地板上撅着腚擦地的女鬼，淡声说：“明天就干净了。”

　　周朔哦了声。

　　初酒关上厕所门。

　　周朔跟着她一起走出教学楼，不断套近乎，想要加初酒的微信。初酒拿着手机让他扫了码。

　　初酒的微信好友只有两个人——师父和水不着。

　　昨天去政教处领打扫女厕任务时，水不着说打扫厕所工资日结，每天去政教处领现金太麻烦，所以加了初酒的微信好友，以红包的形式发放工资。

　　现在又加了周朔，周朔成为她的第三个微信好友。

　　周朔非常开心，说：“我要去食堂吃饭，你去吗？”

　　初酒不置可否。

　　周朔又说了句：“对了，你是风水班的，你认识你们专业一个考负分的学长吗？”
　　初酒：“？”

　　周朔说：“听说就是因为他，风水专业才从今年开始，要求男生纯阳命女生纯阴命。”
　　初酒：“！”

　　“你不知道这事啊。”周朔说，“我还想着让你给我引荐一下，我拿着我的大铁锤抡死他个鳖孙。”

　　初酒道：“没人跟我说过。你详细说说？”

　　和周朔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周朔先是把这个负分学长骂了一百八十遍，才说：“这个鳖孙不知道是哪一届的，反正是你们风水专业的。别让我知道他是谁，要让我知道了，我用电钻钻他的大门牙。”

　　初酒：“你刚不是说要用铁锤抡他吗？”

　　周朔咬牙切齿：“先捶再钻！”

　　初酒同仇敌忾：“我要让他去和女鬼扫厕所。”

　　食堂里声音嘈杂，周朔没怎么听清，注意力全在食堂窗口的红烧肉上。

　　初酒拿着托盘跟他一起打菜，心想，陈游不就是风水专业的学长么？找机会问问他，说不定他知道。

　　食堂某一角。

　　庞子看着窗口，说：“那不是初酒吗？这里还有一个空位，要不要叫他过来？”

　　陈游没抬头，夹了一块肉放进碗里，拧眉说：“不行，我现在看见他就想起女厕所。”

　　庞子收回视线：“他好像和一个朋友一起。”

　　陈游回头，视线穿过食堂里黑压压的脑袋，一眼看见了初酒。

　　初酒穿着一件白衬衫，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一起端着餐盘，在靠窗的一张桌找到两个空位。两个人说笑着坐下来。眼镜男很殷勤，亲自给初酒开了一瓶汽水。

　　陈游回过头，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还记得猫跳尸吗？”

　　陈游不能提‘黑猫’这个词组，但是这个词组分开，他完全没有问题。

　　话题跳跃太大，庞子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知道，咱俩不是上网查过么，有科学解释，静电啥玩意的。”

　　民间有种说法，猫跳过刚断气的尸体，会诈尸。更邪乎的说法是猫魂钻进尸体里，尸体变成猫，行为举止和猫一模一样。

　　所以，陈游曾经怀疑他当年遇到的就是“猫跳尸”。

　　他和庞子一起上网查过，网上解释，人刚死的一段时间内，神经尚有传导能力，尸体周围一般会有大量的阴离子存在。如果一个身上带有阳离子的活物靠近尸体，就会产生微弱的放电现象，所以尸体会突然“复活”。

　　他和庞子都是受了十多年马克思唯物主义的人，坚决相信科学。

　　陈游后来也想过，他在幼儿园看见的可能就是猫跳尸。

　　那个阿姨的确诈尸了，而那只黑猫又顺着墙头爬到了二楼栏杆。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的太快，他当时年纪小，又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刺激，记忆出现了错乱，想当然地把这两件事连在了一起，所以才认为阿姨变成了黑猫。

　　贴在他脸上的应该是黑猫，不是那个诈尸的阿姨。

　　这么一解释，就没什么可怕的，但他还是过不了心理这一关。过去这么久，心理病几乎成生理病了，他看见黑猫就浑身冒冷汗身体痉挛。

　　庞子问：“怎么了？”

　　“没事。”陈游说，“我在悼念逝去的女厕所。”
　　庞子：“……”

　　陈游说：“初九正在喝的汽水，是打扫厕所换来的。”
　　庞子：“……”

　　陈游唉声叹气：“初九靠打扫厕所走上每天都能喝汽水的康庄大道。”

　　庞子：“……”
　　起身走到自助售货机前，买了两瓶汽水回来。

　　陈游喝了口汽水：“初九靠打扫厕所喝汽水，而我只能靠儿子孝敬。”

　　庞子乐了：“合着你是在这等着占我便宜呢。走吧爸爸，咱们去找不肖子孙打游戏。”

　　大卫已经呼叫他们一天了，喊他们组队打游戏。

　　*

　　初酒一直没找到机会问陈游负分学长的事情，晚上她睡着的时候陈游还没有回来，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陈游还在睡觉。

　　初酒洗漱好，陈游依旧没醒。这个学校的老师都有点神经病，说不定陈游迟到又要连带她被罚，初酒用力拍陈游的床板：“迟到了！”

　　陈游翻了个身，继续睡，嘴里嘟囔道：“你就跟老师说我死了。”

　　初酒：“……”
　　没再管他。

　　今天是周五，只有上午有课，下午开始大周末。

　　开学已经一周，除了今天上午的课，其余课的老师都已经见过了。

　　初酒吃过饭来到教室，同学们正在议论丹药课的老师。

　　“终于有一个女老师了！”
　　“听说长得很漂亮。”
　　“还很年轻。”

　　“记得水不醒第一次上课时，拿错了教案，拿的就是丹药课老师的。他俩该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水不醒还拿错过梅老师的教案呢，难道他和梅老师也有猫腻？”

　　“提起水不醒就头疼，老天爷啊，保佑这次是个正经老师。”

　　“课表上有老师的名字，姓暴，叫暴富。听这个名字就不正经。”

　　“暴富怎么就不正经了？我最想一夜暴富。”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

　　教室里安静下来。

　　走进来一个穿貂的女人。
　　真·貂皮大衣。

　　同学们：“……”

　　九月天，梁城今天最高气温36度，最低30度。

　　暴富脱掉貂皮大衣，放在讲台上，不慌不忙地解释道：“人在北极，刚下飞机。”

　　脱掉貂皮大衣，身上是一件很正常的连衣裙，但是连衣裙上挂满了金银珠宝，目测至少二十斤。

　　同学们：“……哦。”
　　看着她从容地一件件往下摘珠宝。

　　摘了足足十分钟，从预备铃摘到上课铃响。

　　根本没人去看暴富老师长啥样，大家的注意力全在讲桌堆着的小金山上。

　　这尼玛是座金山啊啊啊。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这节是丹药课，我是你们的任课老师暴富，暴富的暴，暴富的富。”暴富扫视了一遍教室，说，“迟到的同学请举手。”

　　同学们：“……”
　　我们终究不能拥有一个正经老师。

　　“谁是初酒？”暴富又问。

　　初酒站起来。

　　暴富盯着她看了一会，没什么表情地把视线挪到陈游的空桌上，语气像是在找茬：“你同桌为什么没来上课？”

　　初酒不卑不亢地回答：“他说他死了。”

　　“哦。”暴富平声说，“以后我的课实行连坐制，同学死了同桌陪葬。”

　　“谁死了谁死了？”陈游嚷嚷着从教室后门走进来。

　　一眼看见讲台上的金山，以及金山后的暴富。

　　陈游：“……”
　　失失敬了。

　　他抬起手，四指并拢擦过眼尾，做了个敬礼的手势，然后很自觉地后退，一步步地退出后门，再跑到教室前门，喊：“报告。”

　　“进来。”
　　暴富笑眯眯地看着他，随手从小金山里拿起一条大金链子，说：“明知自己迟到却还要赶来上课，像你这样的好男孩不多了，我一定要好好珍惜。给你一条金链子，以示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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