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诀

作者:赵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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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不似、少年游


      屋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端着香气四溢的鸽子汤。这味道和小时候生病吃的一模一样,江月华的眼眶忽然就湿了。
      就像是在玉人居那间小小的屋子里一样,裴斐端着鸽子汤走进来,坐在她的床边,用永远不会改变的口吻说道,“喝吧。”
      江月华盯着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裴斐伸手就将她拎了起来,“不喝就凉了。”
      江月华捧着那碗汤,小口小口的喝着,眼泪一颗一颗掉在汤碗里,然后她把它们一起喝了下去。
      裴斐看见她在哭,心里也忽然觉得酸酸的。可她慌忙将那感觉压了下去,眼前的已不再是那个爱说爱笑的小姑娘,而是玉壶宫的恶徒。
      “我没有想救你的意思,只是因为,师父想见你。”裴斐下意识解释道。
      听到师父那两个字的时候,江月华嘴里的汤怎么也咽不下去。
      “师父……”裴斐顿了一下,声音低了起来,“师父只怕活不到来年春天,他说想见你……毕竟你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
      江月华用碗挡住脸,眼泪簌簌而下,师父,她最可爱的师父,竟要离开人世了么?那个满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奇葩师父,怎么舍得离开这人间?
      听见江月华的啜泣,裴斐的眼眶也湿了,她咬住牙,将心底的难过压了下去,“我向师父保证了,一定带你回去见他,可你,你敢去吗?”
      江月华敢去玉壶宫吗?她拿什么面目去见师父,见曾经的同门?就算她敢去,可她还能离开吗?玉壶宫不会让她离开,南宫琰更不会。
      江月华忽然哇的一声,把刚刚喝下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她不停地呕吐,可胃里什么也没有,她什么都吐不出来。
      猜测是极度悲伤造成的,裴斐没有再说那些话,她帮她收拾着,又劝道,“你必须好好的养伤,不然我们何时才能动身?”
      大约是这句话起了效果,江月华很快就安静下来,硬撑了三日,感觉走动不会再把伤口崩开,她就催着裴斐上路。
      路上的时光变得阴郁而漫长,两人都在害怕和对方说话,阔别多年,她们不知道该说什么,若没有乔毓那件事,她们应该还会像从前一样要好吧?
      有一天,江月华犹豫着问裴斐那件她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卞家为什么要杀我?就算我十恶不赦,也犯不上用那么大的阵仗。”江月华是玉壶宫的恶徒,又不是梦雪坪的恶徒,卞家同时出动了十二门前融冷光和二十三丝动紫皇,这怎么都说不通。
      裴斐先是一愣,她反问道,“你不知道吗?”看江月华的确不知情的模样,裴斐皱起了眉头,“南宫琰要嫁给卞辰。南宫琰想杀你,就等于卞辰想杀你。”
      江月华大为震惊,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南宫琰居然要嫁给卞辰!骆北濠离开玉壶宫后,南宫琰伤心了好一段时间,全靠严镇才走出来,她没有嫁给严镇,怎么会嫁给梦雪坪的卞辰?
      其实一开始裴斐听到这个消息比江月华还要震惊,梦雪坪卞家向来眼高于顶,那卞辰少年时曾爱上一个江南绣娘,卞夫人直接找到那绣娘的店里去,只瞥了那绣娘一眼,卞辰便与绣娘断了来往。江湖中人都以为卞家会娶一个世家千金做少夫人,谁料想竟会是南宫琰?
      “世事总是难料的。”裴斐意味深长,当初掌门莫京臣那么看好江月华,明里暗里都要江月华接任掌门,谁料乔毓和秦泉声相继被杀,江月华叛逃出玉壶宫,南宫琰接任掌门位。
      江月华知道她说得是什么,长叹一声,问道,“严镇呢?”
      “不知去向。”裴斐心中也替严镇惋惜了一回,其实十二年前,江月华叛逃之后,严镇就退出师门,告别江湖了。可能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江湖。
      因为这些过去的人和过去的事,回忆不断翻涌而来,裴斐和江月华的距离不由得拉进了。
      江月华终于问道,“小应子呢?你知道他的消息吗?”
      裴斐的心里咯噔一下,她不知道江月华用了多少勇气才说出这三个字的。看着江月华充满希冀的眼神,裴斐实在不忍心说不知道。
      “你走的那天……”也就是乔毓死的那天,那一天在很多人的回忆里都无法磨灭,就仿佛发生在昨天似的,不仅因为乔毓的死,也因为江月华击败南宫琰那惊天的一剑,那一剑就已经昭告所有人,江月华才是玉壶宫的第一。“从那天起,应孟词也就失踪了,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江月华眼底的希冀成了绝望,她心心念念的人,人间蒸发一般,也许,他已死在江湖中了吧。
      可能是因为提到了应孟词,她们又沉默下去,谁也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裴斐算准了时间,到达玉壶宫的时候正是午夜。冬夜漫长寂静,除了风,外面连鬼影也没有。江月华站在那汉白玉的牌坊前,忽然止步不前,一别十二年,玉壶宫竟然从未变过。她还记得那天,乔毓就躺在惜华阁后面的树林里,身子下面都是血,血把草地都染红了……她抱着乔毓的尸体,就好像抱着一块石头,背后却传来更剜心的话:“你杀了乔毓?”
      江月华紧紧攥着衣服,衣服被她捏成了碎片。裴斐轻轻拍了拍她,“快走吧,师父在等你。”
      江月华跟在裴斐的后面,低着头走进了玉壶宫,她看着地上的青石板,所有被遗忘的记忆忽然间都翻涌起来,像飞扬的灰尘一样,充斥在每一寸呼吸里。
      “江月华,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逆水寒好不好?”乔毓把信塞给她,死皮赖脸的。江月华问她为什么不自己去,回答是她不敢。
      到现在江月华都不明白乔毓为什么不敢?她拿着乔毓的信,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蟠龙院,傍晚的蟠龙院里没有人,少年们都溜到后山玩去了,逆水寒坐在屋檐下吃饭,她把信交给他。那一瞬,逆水寒惊得有些不自然。“乔毓给你的,你不要误会!”江月华的声音很大,她确保蟠龙院里所有的活人都能听到,不然他们会以为是信是她的。
      那天晚上好像就是这样冷清的冬夜,乔毓抱着江月华,在白杨树下放声大哭,因为逆水寒把信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
      江月华抬头望向西北角,那些白杨树还屹立在那里吧。
      玉壶宫师叔伯一辈都住在玉人居和蟠龙院前面,便于监视着弟子们。只有延脩师父住在离演武场最近的一目阁,他说可以多睡一会,就算睡过头了,从楼上跳下来就到了大家面前。
      演武场一入夜就安静地要命,一旁的观星楼那巨大的黑影像恐怖的鬼魅妖魔,没人喜欢到这种白天暴晒晚上喝风的鬼地方练剑,独自住在一目阁里的延脩此时想必更为寂寞。屋里的灯还亮着,仿佛在等待什么人归来。
      江月华的脚步忽然就快起来,她生怕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师父……”她喃喃叫了一声,好像听到了他的召唤。
      江月华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一目阁,楼上传来了咳嗽声,那声音那么得颓废和苍老,一点也不像师父发出来的。十二年来,玉壶宫什么都没变,可是师父,师父他老了吗?
      “师父!”江月华大声叫道,然后踏上了楼梯,可她没能冲到师父面前。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江月华抬起头,就看见了南宫琰。她居高临下,冷冷俯视着江月华,江月华只能仰望着她。南宫琰身形瘦小,但站在台阶上,却显得她异常高大,她把住楼梯口,让江月华不能上前一步。
      “你想做什么?见师父?”南宫琰冷冷问道。
      江月华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一时心中五味杂陈,“让开,师父说想见我。”
      “师父想见你?”南宫琰几乎笑出声来,“见你这个弑师杀友的恶徒?”
      “南宫琰,秦泉声是怎么回事你和师父他们都知道,乔毓也是因为这件事而死的,弑师杀友这四个字,你怎么说得出口?”
      江月华红了眼。
      南宫琰并不接她的话,呛地一声拔剑出鞘,“江月华,江湖无人不知你是弑师杀友的恶徒,如今我是玉壶宫掌门,有我在,你休想接近师父!”
      江月华看着那把剑,那是历任掌门才能拥有的名剑龙游,金光四射,杀气摄人,站在台阶上越发显得南宫琰高人一等,气势汹涌。
      “我知道,十二年前你败在我手下并不甘心,一心要致我于死地。”江月华没有剑,连自己的匕首也丢掉了,站在台阶下显得势单力薄,但她很平静,“我现在只想见师父,见完师父,你再杀我也不迟。”
      那天是接任掌门之位的最后比试,可江月华和乔毓迟迟没有上场,众人找到惜华阁后面,看到的是嚎啕大哭的江月华和乔毓的尸体。
      南宫琰质问道:“你疯了,你杀了乔毓?”
      千万的质疑声不断传来,在江月华耳边爆开。“不是我!”她极力否认,嗓子喊出血来,可没有人相信她,似是怕她逃跑,南宫琰竟剑指眉间,要对待凶手一样将她就地正法。“不是我!”江月华提起那把沾着乔毓的血的剑,愤愤地逼退南宫琰。那场最后的比试就在乔毓的尸身前展开,只一剑,江月华挑开了南宫琰的发带,也是那一剑,截断了南宫琰的锋刃,还是那一剑,压得南宫琰跪地不起。
      那天江月华赢了,但最后接任掌门之位的却是南宫琰。这件事也成了南宫琰心上一个解不开的结,她被江月华打得落花流水狼狈如此,又怎么能胜任掌门之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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