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Something Named Love

　　“就像你为什么明明恨不得我死，却又害怕我躲不过索命咒。”

　　他为什么要救他。又想要得到什么。
　　Riddle狼狈地掉开视线，听见那个男孩继续轻轻慢慢地开口：“如果你不曾这样做的话……呐，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冒险在Ravenclaw冠冕上留下这种黑魔法？”

　　这个男孩子，在这种时候，是准备剖白吗。
　　但男孩子不是这样的人，总是喜欢随便糊弄过去，根本不是会详细解释的人。他想有哪里不对，有哪里与今晚以前都不同了。
　　他觉得危险，又迫不及待想听到。

　　“还记得一年级时因为被黑魔王附身所以不得不用大蒜遮盖腐烂味道的Quirrel吗？可是黑魔王在你身体里进进出出了那么多次。黑魔王也绝不可能擅长白魔法居多的医疗咒语。”
　　男孩子说，拿着魔杖的手臂抬起来盖住眼睛，魔杖尖的微光落在男孩子唇边，正正好衬得嘴角讽刺般的弧度清晰逼人：“因为黑魔王庄园的防护魔咒太严密所以连Hogwarts的新生自动探测魔法都没有探测到，一年级开学那天你是这样说的吧？如果黑魔王真有这样的本事，十三年前怎么会差点连命都丢掉。”

　　所以呢，所以呢。他按住胸腔里激烈地鼓噪起来的心脏，几乎是恐惧地看到男孩子薄唇张合吐出这么几个字来：“Riddle，你真的、是人吗？”

　　——Riddle，你真的是人吗。
　　他的铂金男孩这样问他，他心跳骤然停顿，只觉得刚刚吞食父亲的魂片获得的力量潮水般从身体里退散，虚软地就要跌倒。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性，从来没有想过这男孩会发现他真实的身份。
　　不，他其实一早就有觉悟，他只是、故意不去想而已。

　　“……你、你说什么……”
　　他听见自己干涸的声音，就像被迫脱离水面的游鱼，很快气若游丝，尾声几乎都听不见。
　　“……或者说，你还是个活人吗……”男孩子这样回答，放下手臂，朝着他甜蜜微笑，“你不是应该、在刚刚出生的那一年，就跟你那个双胞胎弟弟一起、跟生养你们的那个人一起，被黑魔王亲手杀掉了吗？”

　　——不——才没有、他们才没有被父亲亲手杀掉——他是活着的，他在长大，会流血，会感觉到疼痛，跟冰冷的无知无觉的Rey完全不一样！
　　他惊恐地瞪大眼，踉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好半天才能虚弱地挤出声音：“……才、才没有……”

　　但是啊，有谁能够比他更清楚。
　　说不定，他才是弟弟。他们应该是Weasley那样的双胞胎。这世上却没有人知道他们谁先出生的了。
　　那间漆黑的只有幽绿的魔法阵光线的密室。那些黑暗的因饥饿干渴而萎缩的日子。那个盛筵的夜晚。
　　刚出生的婴儿是多么好的黑魔法原料呢。他想起那些些，面孔上潮湿一片。

　　男孩子似乎没有在意他的话，兀自眯起眼，仿佛一瞬间想起了什么悠远的事：“真可笑，明明早就决定绝对不要知道任何真相，却又轻易被Tom Riddle蛊惑、去调查你心心念念的Rey是谁。
　　“Regulus Black，在黑魔王失势之前就失踪了的Black家族继承人。谁能想到他年少时对黑魔王的崇拜、在成年之后会发展成那样禁忌的东西，竟然求Severus替他配制生子魔药，愚蠢到明明不被允许、还试图孕育黑魔王的血脉。”

　　“迫不及待奔赴死亡。”这样评价，眉目之间的深郁神色，就好像在说，感情这种东西，是多么无稽多么可笑啊。
　　忽然又弯起眉眼，声音飘渺地散开：“Riddle，你到底知不知道呢，你知不知道，被你用‘父亲的仆人’这个词来称呼的记忆混乱的那个、阴尸，其实应该算是你的母亲。你知不知道，一心想着永生的黑魔王，在发现你们三个的存在之后，毫不犹豫地杀掉了你们。”

　　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
　　“……Rey……”他轻声呢喃，眼前晃过Rey总是青白色的面容，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Rey的身体机能早就停止运作，不过是靠着父亲的魂器勉强保住一丝魂魄的清明。但是，就算他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的生命一早就已经被剥夺，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与Rey的死亡有任何联系。

　　母亲、母亲到底是怎样的东西呢。毕竟，从他有意识起，就从来没有期待过母亲的存在。
　　他不自觉开始怀疑，这样的忽略，是否缘于父亲加诸于他的那些咒语。就像他曾经怀疑过，他之所以对父亲那么渴望，是不是不过是父亲留在他身上的某一条咒语的作用。
　　是不是不过是他身为容器不得不接受的本能。

　　容器啊。
　　就像为了永生分裂灵魂用以一次次的复活，父亲同样会为终将日渐衰老下去的躯壳准备替代品。拥有相同血脉的孩童的身体，在各种咒语的作用下，在无数魔药的滋润下，在同源魔力的灌溉下，如果没有意外，最终将成长为年轻充满活力的没有魔力容纳极限的与父亲的灵魂极为契合的完美容器。
　　他们、他跟死去的弟弟，不过是这样的东西。不过是件炼金物品。
　　所以才能仅靠魔力生存下去。所以才能用魔力修补血肉。

　　甚至只能算是件失败品。

　　根本没有感情这种东西的存在。
　　父亲、父亲这个词，虽然父亲并没有拒绝他这样称呼，但到底，并没有把他当作继承了血脉的子嗣。
　　只是他一个人，只是他单方面的渴求，被魔法束缚，即便知道所有这些，依旧没有办法背弃。

　　这么多年一直这样，到现在，这样的渴望已经成为一种无法摆脱的执念。
　　更何况，除了父亲，他并没有什么可以拥有。

　　他只是拒绝承认。
　　并在这样的时刻，突然憎恨面前这个、如此干脆直接、毫不留情地揭露出这一点的铂金男孩。

　　“黑魔王唯一一个拥有子嗣的机会。那么那么，言笑晏晏出现在我面前，要求我的效忠的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多可笑，明明是我自己要去知道的，这种时候，却恐惧得不敢问。甚至怀疑是我自己出错了。
　　“直到上个学期末。你是怎么说的，‘吃掉’是吧？你以为你是摄魂怪吗？
　　“——直到你吃掉Tom Riddle的灵魂。”
　　他看着这个男孩子抬高下巴，轻易做出来目中无人的轻视姿态：“不过只是个有思想的魔法物品而已。就跟一幅会说话的肖像画一套会动的盔甲一样。竟然摆出一副真人的架势跑到我面前要求这要求那！没有比你更可恨的了！你说，我要怎么回报你才好？你的愿望、是成为黑魔王的身体吧？现在，永远、永远都没法如愿了！”

　　那副张狂的样子，就好像真的是要报复他、真的是为了让他的愿望永远落空。
　　那双灰蓝眼眸里烧灼的火焰，就好像真的是憎恨。
　　但是，“你撒谎。”他安静地反驳，顿一顿又强调一遍，“你撒谎。”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肯定。但他这样说，面对着男孩子骤然紧缩的瞳孔，心底里那些因真相被戳穿而产生的恐惧犹疑悲伤什么的，统统混成了一团，他说不清到底是怎样的滋味，沉默了很久才干涩地开口：“我不是会说话的肖像画。不仅仅有思想而已，Draco，我、我有灵魂，你看，去年假期末尾时我收到了Hogwarts新学期的书单。”

　　这个今晚之前还叫他畏缩痛恨的事实，此刻说出来，竟然有种奇怪的背叛报复般的满足。
　　不过是炼金物品。根本不可能收到Hogwarts自动生成的入学通知和新学期书单。但是，上学期吃掉Tom的灵魂并同化掉之后，他竟然收到了。而且书单上清晰地写着Riddle Slytherin这个名字。
　　他依旧记得那时候父亲的震怒。
　　但是现在都不重要了。他跪下来抱住男孩子单薄的身体，将下巴搁在男孩子肩窝：“Draco，我是独立的灵魂，不是什么魔法物品。”

　　“我的名字还是你给的。”
　　他说，一时间又有些茫然。他想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
　　但他忍不住在男孩子肩窝里蹭了蹭。地下密室肮脏潮湿，男孩子的衣袍都浸了污水腌臜地皱着，他想起这男孩的洁癖，于是直起身施了个清理一新，才重新把人拥进怀里。
　　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动弹。他只觉得安稳而平静，似乎并不曾被犀利地揭穿过，也不曾回味起身为容器的那些求而不得。

　　“走开。”
　　他的铂金男孩生硬地说，见他毫无反应，便伸出手来粗暴地推搡。他固执地一动不动，并没有多久，男孩子安静下来，轻声问：“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就像不久前从索命咒下逃生时问他的那样。他在干什么呢，这有那么重要吗。
　　“……你要这么做的话……”男孩子拖着音调，似乎是迟疑，又似乎是艰难地下决定，“不准你把身体给别人。”

　　他想他在期待的，或许就是这么一句话。

　　“再也不可能了。”就如同每次小阴谋得逞时那样得意地笑，男孩子眉眼扬起来，“就算利用Chiffon的身体摆脱了被囚禁到Ravenclaw冠冕中的命运，除非再死一次，黑魔王永远都不可能从Chiffon的身体里出来了。”
　　这才是下这种恶咒的原因吗。他看着落在一边的父亲萎缩的躯体，明知道不该这时候打断男孩子的快乐，却依旧本能一般地脱口而出：“一定会想到办法的。等父亲醒过来，一定会有办法解开这个黑魔法。”

　　他清楚地知道，父亲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而他，将无法抗拒地走向父亲期待的方向。

　　男孩子沉了面孔，半晌又弯起嘴唇：“就算这样，要使用你的身体也很麻烦吧，所以才会拖了这么久。我告诉你一个更好的方法吧，一个、不需要你就可以获得完美肉身的咒语。”
　　“骗人。”如果有这样的咒语，父亲怎么可能一直没用。
　　“真的，Tom Riddle原本打算用的，他去年从图书馆禁书区翻到的。一个需要复杂的高深魔药配合的黑魔法，虽然魔药材料有点难弄，但据说效果很好。”

　　他被诱惑了。他承认，他一早就变得贪心，不再那么心甘情愿出让自己的身体。
　　所以他仔细打量这个男孩的神色，所以他最终谨慎又期待地问：“什么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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