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Something Named Love

　　暗无天日的眼睛只是装饰的地方，如果有空气的话，那空气也是死的，不管手臂怎样大力划拉，都产生不了一丝流动的触觉。脚底下是虚软的，再怎么踢踏也发不出声音。那么就大叫吧，尖利的嗓音从喉咙里破出，灌进耳，尾音轰隆隆作响，那静忽然空旷到窒息般粘腻。
　　很长时间以后才意识到这些行为的幼稚无用，愣愣地停下，觉得冰寒的死寂渐渐侵入到四肢百骸，忍不住发抖，抱住膝盖蜷缩，指节因死命拉扯扭动而僵硬。
　　沉郁郁的黑暗里蛰伏着静阒的巨兽。可是睁眼闭眼都一样，所以惊慌地在瞪大眼与闭上眼之间不停反复，最终深深埋头到腿间，身体弯曲成球状。
　　之后，在突如而来的亮色稍稍拨散黑暗的时候飞快跳起，踉跄冲出去，把因光线刺激泪流不断的眼睛塞到黑头发黑眼睛的俊美少年胸前，紧揪着少年的长袍不肯放手。
　　可是，那少年抚摸他头发，柔软地发颤的声音从他头顶上砸下：“Draco，你明明知道是我把你关在这的，为什么还会一次次扑到我怀里呢？”

　　因为是唯一的光。
　　九岁的他，会为了逃避一时的恐惧而投入更深的噩梦的怀抱。
　　到如今已经十二岁，依然不知悔改，依赖着这样的习惯。

　　一开始不过是玩笑性质的，在照顾他的家养小精灵离开后偷偷拿出日记本，进到幻境里去，开心地絮叨时，黑暗忽然没顶。几乎是一瞬间失去声音，两秒后重见天日，少年微笑的面孔低到他眼前：“啊啦啦，Draco不经吓呢。”
　　于是气恼地昂起颈脖：“哼，不理你了。”

　　然后，就成了逼迫他的手段。
　　困兽一般在黑暗中瑟缩的时候，他总是想起来初遇的那些时日。一时兴起在庄园里探险寻宝，在密室发现平平无奇的老旧日记，好奇地折腾，不小心唤醒了日记中的灵魂。
　　视为自己一个人的宝贝，偷回卧室，好奇雀跃地听迷人的大哥哥讲述新奇的故事，连睡梦中都在想那些未完的结局，那么强烈地想要知道，然后在下一次见面时得意洋洋地夸耀“瞧我多聪明我都知道了”。

　　如果、如果他从来不曾试图知道、从来不曾努力追查。
　　“真诱人。”那个少年从背后环住他，弓腰，鼻尖蹭到他额际，“你知道了吧，我回应你，只是想要你的灵魂。”

　　最后最后，由于他的拒绝合作，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幻境。
　　不怕，一点都不怕。
　　这样对自己说，然后固执地瞪大眼，直直看进无尽头的荒芜的墨色里，呼吸缓慢悠长，心跳不会加快，声音不会颤抖，仿佛真的一点也不害怕。
　　九岁的末尾，他终于习惯，可以面无表情地平静站在静阒中央。虽然这样的伎俩完全骗不过那个停留在十六岁的少年。

　　在黑暗里沉浮的时候，那些恐惧猝不及防来袭，明明只是昏迷了，却因为无能无力的身体而觉得比之前更为软弱。
　　幸好意识并不清晰，断断续续的丝丝缕缕，连带着感情也稀薄了。

　　被送到医疗翼时他其实还有一点意识，努力动一动眼，眼睫的缝隙里微黄的烛光朦胧成一块块的光斑，人的影子晃动，低吼声安慰声乱七八糟，搞得他脑子里一抽一抽地疼，实在无法聚集精力。
　　之后无法抗拒地昏沉过去，好像听到教父的声音、父亲的声音，高高低低地隐没。
　　两天后挣扎着醒来，是下午，阳光里有些躁动的味道，看一眼窗户外湛蓝的长天、疏忽飞过的漂亮鸟类，舒适地往柔软的丝绸被褥间缩得更深一些，快乐地长长吐气。
　　精致奢华的，是Malfoy庄园自己的房间。就知道会被接回来，Malfoy有最优秀的专属治疗师。而且，学校医疗翼那种白兮兮的不知道多少人睡过的一个房间好几张的没有隐私的病床，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Draco！”
　　旁边傻乎乎看着他的人终于有了些反应，重重扑到他身上，声音干哑急切，盯视他的黢黑眼珠泛红，水润润地仿佛就要掉出来。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好半天才能出声：“……你……哭了？”
　　似乎说错话了，男孩子一下子哽咽：“你不会死的对不对？”
　　问题是，“为什么要哭？”
　　“我以为你要死了。”墨色的脑袋蹭到他颈边，“对不起Draco，对不起，我忘了Tom那个咒语了，我忘了，我不要你死，你不准死。”
　　“……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男孩子忽然抬起头，眼睛里辉光四溢：“当然！”

　　好吧好吧。拒绝承认有那么一瞬真的要相信了，于是左右环顾：“妈妈呢？”
　　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竟然不是爱大惊小怪的母亲大人，还真是不习惯呢。啊啊啊，他郁闷地垮下脸，说起来，这次搞得自己受伤，父亲一定不会饶了他，完蛋了。
　　“Malfoy夫人一直守着你，Malfoy把她弄昏了带去休息了。”
　　话音刚落父亲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脸色很不好，他小心翼翼觑了眼，下意识拉高被子蒙住头。
　　之后治疗师被喊来，一连串检测过后，表示“小少爷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只是还有些虚弱”。于是父亲冷冷扫了他一眼：“先好好休养，过些天再跟你算账。”
　　什么嘛，要不是你不告诉我Tom Riddle的事我会担心地瞎搅和嘛！不要理你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个人。这么一会已经觉得累，他倦倦地埋在被褥里，男孩子一直一直盯着他，在他不耐烦时终于开口：“你不问问你怎么了吗？”
　　那么，“我怎么了？”
　　“Pomfrey夫人说你是魔力透支，灵魂也有损伤。”
　　在他预计范围内。不过还是要哀怨一下：“还不是Riddle你，只顾着Tom Riddle，对付那只凤凰的可是我，对付Potter他们的也是我，谁不知道小Malfoy的魔力糟糕得一塌糊涂。”
　　“……对不起。”男孩子再次道歉，眼睛里又有水汽漫延，信誓旦旦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了。”
　　漫不经心挑一挑眉：“以后的以后再说吧。”
　　“相信我！”男孩子粗暴地扑过来低吼，“我说不会就不会。”顿一顿，软软地趴到他身上，“……Draco，我好怕。虽然他们都说会好的，但我还是担心你醒不过来了。都是我的错……”

　　塌下的肩。红肿的眼。剔透的黑眸里沉沉聚拢的惊惶担忧后悔之类的。
　　他干涸地张了张嘴，最终伸出手按过去：“不会死的。——呐，我可是胆小鬼，确定不会死才会跟你去的。”
　　“怎么可能确定！”
　　“秘密哦。”勾一勾唇，轻而易举露出来漂亮的笑容，“我说，你不会就在我床边哭了几天吧？”
　　男孩子飞快地抹了抹眼睛：“才没有！”
　　“骗人，眼睛肿成那样。”
　　“就是没有，他们都不在的时候我才哭呢。”
　　呃。噗地笑出来，故意上下打量：“说起来刚认识你的时候好像就是在偷着哭呢，爱哭鬼，跟个女孩一样。”
　　“你才是女孩！”

　　哎呀呀，亲爱的Riddle，我难得说了真话呢，真的是知道自己不会死才会去密室的哦。虽然曾经被Tom Riddle会死的预感吓得夜不安寝，又因为自己不会死的相悖感觉七上八下更加紧张不安。

　　说着说着迷迷糊糊睡过去。半夜时分再次醒来，床边暗色的阴影潜伏，惊吓跳起，那人影猛地抬头，黑暗中眸光灼亮：“真的醒了！”
　　呆愣了一会才明白，分不清是感动还是挫败：“我只是睡着了、睡着了而已，当然会醒！”
　　“可是……”
　　“没有可是。”烦躁地打断男孩子的解释，叫出小精灵训斥，“不知道我睡觉不灭灯吗！”
　　一边尖声乞求着原谅一边点起灯盏，小精灵骨碌碌的大眼睛看得他一阵烦躁，挥挥手赶他走。半秒钟后厉声喝回：“把Dobby叫来。”
　　又是一声尖叫，小精灵念叨着“少爷不要Lubby了”弓着腰仰望他：“Lubby明明比Dobby好，Dobby已经被主人赶走了，Lubby今天还被主人表扬了！”
　　哦到底是哪一代祖先给这些小东西取的那么相似的名字。不过总算是听出重点了，“你说Dobby被父亲赶走了？为什么？”
　　真不像父亲的风格啊，知晓家族辛密的小精灵，如果做错了事，不应该只是死一条路么。尤其，他可是在Potter脑袋里看到了，那卑贱的东西竟然敢给Potter通风报信！
　　所以，Potter是在报答那小精灵了？他恨恨摔掉最近的器皿，决定要加倍从Potter身上找回来。

　　第二天受到母亲的隆重安慰，边上男孩子表情纠结，他狠狠甩眼刀过去，下一瞬一脸萎靡地撒娇：“妈妈对不起让您担心了，就算是为了您我以后也一定会乖乖的。Draco最爱妈妈了！也最爱妈妈亲手做的蓝莓派！”再假装害羞，“可以的吧？”
　　至于父亲闻言似笑非笑的表情，在有“身体不好”这个万能理由时，先无视吧。
　　这时候Hogwarts的考试已经进入尾声，他理所当然地没参加，男孩子直接丢掉了Gryffindor院长要求他回去考试的信件。不过才不要下学期一开始就考试，所以几天后被允许随意走动之后，两个人立刻回了学校，赶在学年晚宴之前完成了所有学科的补考。

　　最后一科是Severus的魔药学，虽然之前在Malfoy庄园已经见过一次，教父大人的脸色依旧阴郁地可以掐出水来。可以想象，教父与父亲肯定好好地吵了一架。
　　Riddle没有说他昏迷的原因，在把他送进医疗翼后，一直固执地跟在他身边不肯离开，凶恶地瞪视所有劝说的教授，同时紧抿了唇，不肯透露与此事相关的任何信息。
　　要他说男孩子压根就是笨蛋，这态度分明是在说“我有秘密但就是不告诉你们”。随便扯个理由不就结了。再不济直接说不知道也好。
　　其时Potter消灭了蛇怪的消息已经传开，被石化的学生已经苏醒，Gryffindor内部甚至举行了大大的庆功会。不是没有人猜测他的“魔力耗尽灵魂受损”与这一事件的联系，但还没有人蠢到冲到他面前质问。救世主小组可什么都没有看到。
　　似乎一切都很完美。
　　所以完全可以忽视校长大人若有所思的视线。

　　可是可是，他终于忍不住回视视线似乎黏在了他身上的双黑男孩：“我说，你没必要一直盯着我吧？”
　　连最喜欢的变形游戏都不玩了，Blaise都发觉了男孩子的不正常一再朝他使眼色。
　　绝不是喜欢乱七八杂的挂着他头像的杯子、羽毛笔、墨水瓶什么的。
　　“Draco，你完全好了吧？”黢黑的眼眨巴眨巴的，“为什么Tom死了你还好好的？不会突然死掉吧？”
　　怎么还在想这个。
　　恶狠狠磨牙：“你是笨蛋吗，既然当时没有死，以后就不会因为这个原因死掉。”
　　“可是为什么？”
　　好吧，看在是在关心他的份上。“那咒语解除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