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Something Named Love

　　语调浅淡，神情温煦。

　　但是但是，他所认识的男孩子，虽然寡言少语，但是倔强而尖锐，不是这样子，平静却压迫。

　　像极了不久前的夜晚，询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的黑发红眸的少年，那一个，归来的黑魔王。

　　他因此惊疑不定，沉默得太久，眼见得男孩子注视他的目光一分分冷凝，忍不住高叫：“我才没什么企图！”

　　Draco，你明明知道，现在这个，是神秘人的孩子，不是神秘人本人，也不是年幼的神秘人。

　　他一遍遍告诫自己，努力抬高头颅：“我只是觉得你比较有趣而已。难道别人怎么做我就也得怎么做？”

　　“你怕我。”

　　可是男孩子再一次重复，坚定执著。

　　如此这般，非要他承认自己的懦弱。

　　讨厌。讨厌。

　　他烦躁地转圈：“如果你真的每次都察觉到我的情绪的话，你应该很明白，我畏惧的，是红眼睛的、有戾气的、跟神秘人一模一样的你。——难道你认为会有人不怕神秘人？”

　　他想他不需要解释的，他应该乘此机会远远逃开，如Severus和Blaise所愿那样与神秘人没有一丁点关系，但是，他听见自己气急败坏的声音：“而且，难道你以为我会愚蠢得分不清你和神秘人？或者说，你认为我是那种因为惧怕神秘人就不敢靠近你的胆小鬼？”

　　教授们已经离开，安静的室内，他的声音高昂，拉动得空气也剧烈颤抖起来。男孩子握紧了他的指，他粗暴地甩开：“你满意了？”

　　可是男孩子凝视他，语调平平地开口：“这么说，你见过我父亲。”

　　他呼吸停滞了一瞬，感觉男孩子的声音缓慢拉长：“你知道父亲的姓是Riddle。Dumbledore说没有人知道父亲的真实名姓，但是你知道。你不是随便给我取的名字。你一早知道我是谁。”

　　——早在开学典礼上老头子说出神秘人本姓是Riddle的时候，Draco就知道，早晚，他会因为这个原因受到质问。

　　他一直逃避这一刻的来临，因此张口结舌，呼吸沉重滞涩。

　　他无法给出理由。

　　“……是随便取的，巧合而已。”他因为心虚而语气凶恶，“难道你以为我能知道我出生之前的有关神秘人的辛秘？还是你认为神秘人没办法彻底掩埋他不希望别人知道的东西？”

　　他们对视，他努力表现得理直气壮，男孩子缓缓扣住十指：“但是Draco，如果Riddle这个词没有意义的话，为什么你从不叫我的名字？”

　　他再一次喉咙干哑，因为否认上一个指责而无法解释接下来的质问。

　　幸好他对这个名字的抵触不止一点。“我倒要问你，明明不想要我取的名字干吗答应下来，然后在众人面前不承认，又施恩一样表示就用这个名字，你是在羞辱我吗？”

　　“因为这个原因吗？”男孩子歪了歪头，“可是为什么呢，我明明接受了你的名字，告诉你可以这样称呼我。”

　　那样子无辜的表情。

　　他早知道这个男孩子不通人事，不能理解本能之外的喜怒哀乐，在这一刻依旧有了无处着力的感觉，觉得滑稽。

　　他们不适合谈论这样的问题。

　　他只是十一岁的小孩子，应该没心没肺地笑闹，招惹别人、被别人招惹，言语无心且没有意义。

　　不应该谈论这样的，涉及太多私密感情的、有关逃避欺骗背叛的，成人式的沉重话题。

　　尤其是跟一个不了解人之常情的孩子。

　　忽然沉寂下去。男孩子黑宝石一样的眼睛仰视着他，他急促地呼吸，平静下来。

　　“Ri——Riddle，”他拉长语调，慢慢重新拥有愉悦的心情，“你休息会吧。我去吃饭，一会带好吃的来。顺便把Blaise他们也拉来陪你。”

　　“Draco。”可是男孩子叫住他，郑重其事，“如果你决定呆在我身边，就不准再离开。父亲归来之后也不能。不管什么理由，都不能退缩。”

　　——这是，在要求他的忠诚？

　　“Draco，你说的我都会相信。”男孩子略低了头，“你不想说的我也不会逼你。

　　“在这里，除了你，我没有熟悉的人，但是你会突然走开，没有理由地躲避我。

　　“我一直以为除父亲之外的人都跟Rey是一样的，但是我一直观察你，却完全不明白。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生气，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很开心，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挑衅Harry Potter，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放过欺负你的Slytherin。

　　“但你不喜欢我问你为什么。所以我不再问。你可以继续害怕我的父亲，但是，不准再一声不吭随便躲开。”

　　男孩子纤长的睫毛细细地扇动：“Draco，我只是……有一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火车上结识到现在，他第一次听到这个男孩子说出这么长一段话。而且如此坦白，姿态柔弱真诚，一点都不像个Slytherin。

　　第一次有人这样跟Draco讲话。

　　他长时间注视着男孩子，觉得心里面柔软。

　　十一岁的男孩子，棱角尚未长齐，脸庞线条却是与Draco的圆润不一样的修长，忽然抬头，苍白的下颌刺破阴影，忽然有了些尖利强硬的错觉：“Draco，永远不离开我，或者，现在就离开。”

　　他要他选择。

　　但他不能。

　　Draco小小退开一步，避开男孩子流光溢彩的眸子。他不能。

　　他懦弱且惯于撒谎。他知道他是那种人，会因为惧怕神秘人而不敢靠近神秘人的孩子。他不敢说，神秘人已经醒来过。

　　但他舍不得离开。他知道自己在这个男孩子身上倾注了太多注意力，并且暂时不想收回来。

　　他决定逃跑。

　　“我饿死了，先吃饭再说。”

　　正是晚餐时间。因是假期前一天，礼堂里比以往更为嘈杂。Draco去得晚了，礼堂里安静了一瞬，叽叽喳喳再次蔓延。他心不在焉地晃到Slytherin长桌，Blaise探头过来：“喂，小Riddle受伤啦？”

　　“嗯？”他慢慢转动眼珠，发现许多隐晦的视线，“你们怎么知道的？”

　　“消息传遍了，据说Snape教授跟McGonagal教授大吵了一架，喏，你看，Gryffindor的沙漏空了。”

　　他侧头瞥了眼，果然，Gryffindor的沙漏干干净净，一分都没有剩下。但那几个家伙还坐在Gryffindor长桌上，且神采飞扬。他冷笑了声：“扣扣分数就算完了？也太便宜Gryffindor了。”

　　“据说是校长大人裁决的。说到底是他们Gryffindor内部的事，Snape教授也不好过于干涉。”Blaise耸了耸肩，“到底怎么回事？”

　　四周支楞起好几双耳朵，他懒洋洋接过Pansy帮他留的食物：“现在的高年级都喜欢自以为是而已。”

　　声音似乎大了些，眼角里清晰地看见某些Slytherin高年级变了脸色，他觉得畅快：“不过似乎Gryffindor更加不懂得见好就收，Slytherin就好多了，是吧学长们？”

　　“Malfoy！”四年级的Senecio低低咆哮了一声。

　　他需要一些什么来调节心情呢。所以故意瞟向教师席，果然看到高年级恨恨地抿紧嘴唇。

　　魔药教授脸色很难看。他沉吟问Blaise：“Snape教授真跟McGonagal教授吵了？因为——Riddle？”

　　“嗯哼。据说还跟校长吵架了。”

　　他不解，除了面对Potter，Severus一向冷静，开学以来一直对男孩子视如不见、能避则避，哪里弄错了吧？

　　似乎是觉察到他的注视，Severus甩了个眼刀过来，他按一贯的痞癞回了个灿烂的笑容，于是教父大人凶狠地转过身，阴森地剐向旁边畏畏缩缩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

　　唔啦唔啦，真是美好。

　　“Draco小宝贝，听说Slytherin受伤的时候你也在，你没事吧？”

　　好吧，如果Pansy能不故意咋咋呼呼的就更美好了。

　　“你觉得几个愚蠢的Gryffindor就能伤到我？”他恶寒地接住娇嗔着扑到他身上的女孩子，“而且，‘Draco小宝贝’是什么称呼？！”

　　他徘徊了很久，终于慢吞吞挪进医疗翼。

　　男孩子闭着眼睛斜靠在床头，薄被松松拦在腰下，漆黑的手套跌进白色的被面，影影绰绰。宁静冷漠。

　　但他站在医疗翼门口，无法出声。

　　他觉得，他在哭。

　　好吧，反正都已经混在一起了现在保持距离Dumbledore那老头也不会相信了。

　　良久，Draco垮下肩，大步跨进去，将随手拣的奶酪蛋糕什么的丢到男孩子身上：“喂，饿了吧？”

　　男孩子猛然睁开眼睛：“……Draco？”

　　呃，好像Pomfrey夫人送过食物来了。他郁闷地盯着床头柜上的鲜奶跟三明治：“早知道你有东西吃我就不带了。”

　　“Draco？”

　　男孩子试图起身，他狠狠推回去：“我说，你不是忘了你受了伤而且很难痊愈吧？”

　　黢黑的眼珠晶亮，他视线不自然地乱飘：“我不是回来了么。”

　　“不走了？”

　　“怎么可能，我的寝室可不在医疗翼。”

　　男孩子展颜而笑。

　　这是抵达Hogwarts之后Draco第一次看到男孩子畅快大笑，笑容妍丽璀璨，那些冷厉的深重的有关漠视敌对仇恨威压的与黑魔王相似的影子呼啦啦如乌云霁散，恍然回到初识那日，这个男孩子，凑近，食指戳他脸颊，笑声清脆地说，Draco，你真可爱。

　　他们都只是十一岁的孩子。

　　理应如此，只懂得畅快嬉闹。

　　他想他受了蛊惑，所以才会脱口许诺：“我比他们晚两天走，回去呆几天就过来陪你。”

　　话出口就开始后悔，妈妈一定不肯放他来学校的，父亲估计也会给他脸色看。这句话能不能收回？

　　“真的？”可是男孩子黑眸剔透晶亮，高兴地抓住他手臂，他说不出反悔的话。

　　讨厌，Severus骂他说话不经过大脑果然是正确的。

　　但幸好他不曾承诺更多。

　　他不曾答应，永远呆在这个男孩子身边，不背离。

　　他不曾答应，在神秘人归来之后，依旧如此这般，不逃跑。

　　他只是没有回答。

　　他一向喜欢撒谎，但至少这次没有。

　　可是，他听见男孩子宣告：“Draco，你是我的。你是我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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