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藕香中

　　【一】《论语.子路》儒学
　　樊迟请学稼。
　　子曰：“吾不如老农。”
　　请学为圃。
　　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
　　曲水流觞乃雅人雅事，岂是杏儿这等贪玩的小姑娘玩的游戏？
　　在清炖河豚上来之前，杏儿提议，这河豚汤得趁热喝才有味，若是分餐吃，岂不早早地凉了，还不如去南边的亭子聚餐，更热闹些。
　　众人觉得杏儿说的有道理，便纷纷移去了凉亭。
　　英英却说：“就光坐着喝，那多无趣，不如行个酒令热吧！”
　　姊妹四人，有的说行这个令好，有的又说行那个令好。
　　于湉道：“依我说，不如你们每人写一个酒令，拈成阄儿，让恁大姑父来抓，他抓到哪个，就行哪个。”
　　众人都称这主意不错。
　　丫鬟拿了笔砚花笺，杏儿连忙起座说：“放我这儿，我来写！”
　　揭傒斯笑道：“杏儿会写字了？”
　　“哼！大姑父小瞧人。”杏儿蔑瞪了揭傒斯一眼。
　　于湉跟揭傒斯说：“近日，杏儿学了诗词，元章又天天教她写字画画。这是见了笔砚来了，手又痒痒了。当然，主要是想在你这位大文豪的面前显摆。”
　　揭傒斯看着王冕笑：“要是能把杏儿培养成才女，可是个大工程……”
　　姐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自己的酒令，杏儿都一一的写下，搓成了一个个的阄儿，掷进一个酒壶之中。
　　杏儿抱着酒壶，颠颠地来到揭傒斯面前，“大姑父，您来。”
　　揭傒斯推辞道：“我老眼昏花的，手脚也不灵便，元章，你来吧！”
　　杏儿又来到王冕的身边，“好好拣哟，拣到我不会的，我可不依你……”王冕笑着拿起了筷子，伸进了瓶子里搅了一搅，便夹出了一个纸阄出来，打开看，上写着“射覆”二字。
　　蕙兰幸灾乐祸地掩嘴笑道：“这妹夫真是好手气。”
　　杏儿却一脸的不高兴，说道：“二姐净出这伤脑子的酒令，又不是考状元，何必呢！”
　　这场酒宴，本就是让杏儿高兴的，却拈出了个最难的酒令。清婉赶紧打圆场说：“这‘射覆’从古有之，如今失了传，这是后人纂的，比一切的令都难。这里得有一半人不会，不如毁了，另拈一个雅俗共赏的。”
　　英英却道：“哪有一半不会？三姐夫，你也不会么？”
　　王冕不好作答，只是“嘿嘿”地傻笑。
　　清婉说：“你三姐不是不爱玩这个么！”
　　英英道：“她爱玩什么？她不就爱‘拇战[搳huá拳]’吗？既然是‘拈阄’，为何拈出来，又不算？”
　　于湉压低声音，提醒英英说：“怪不得，你三姐老是揍你，你也太没个眼力劲了，你不见，她不高兴？”
　　“再揍一个试试……”英英更是不服气，说道，“纸阄是她自己写的，这‘射覆’又是三姐夫拈的，她生气，也应该生三姐夫的气才是，与我等何相干！”
　　于湉被英英怼得无话可说，便对王冕苦笑说：“命啊，王公子！你说你，选媳妇，你挑了个最没文化的；拈个阄吧，又尽挑个酒令祖宗。”
　　见于湉也无力调和孩子们的纷争，揭傒斯便朝于湉暗示了一下，俩人会意一笑。
　　揭傒斯把提前写好的小纸条，偷偷塞进于湉的手里，于湉说：“让二姑来拈一个，若是雅俗共赏的，咱们就合二为一。”说着，把筷子伸进了酒瓶里，英英又围上来看，于湉轰她，“你，一边去！”
　　“哼！”英英白了一眼道，“拈个阄儿，还背着人。”只见于湉在瓶子里搅合了一下，便拈出了一个放进手里，打开来看的，其实是揭傒斯给她的那一个，“拇战”。
　　杏儿霎时眉开眼笑，“这个简断爽利，合了我的脾气……”
　　蕙兰道：“唯她乱令，大姐快罚她一杯。”
　　清婉不容分说，便灌杏儿一杯。
　　于湉端起了眼前的酒杯，说：“我也喝一杯，我是令官，也不用宣，只听我分派。”命丫鬟取了令骰令盆来，“从恁姑父掷起，挨下掷去，对了点的二人射覆。”
　　揭傒斯一掷，是个三，王冕和清婉等皆掷的对不上，直到英英掷了一个三。
　　英英笑道：“我们只在这园内生春，若说到外头去，就太没有头绪了。”
　　“这是自然，”于湉又说：“姑父来‘覆’，英英来‘射’，不中者罚一杯。”
　　揭傒斯捋了一下胡须，想了一想，说了个“老”字。
　　英英抓破了脑瓜，也想不出满园满席与这“老”字相连的成语。蕙兰听了姑父设的‘覆’，便四处寻找，忽见自己香楼的栅栏门上写着“梅圃”两个字，便知姑父覆的是“吾不如老圃”的“圃”字。见英英射不着，众人击鼓又催，蕙兰便悄悄的拽了一下英英，提示她说“药”字。偏偏又让杏儿看见了，说“快罚她，又在那里私相传递呢！”她这一喊，众人都知道了，忙又罚了英英一杯，恨的蕙兰拿筷子敲杏儿的手。
　　无论如何提示，英英愣是没想起《论语.子路》中的“樊迟：请学为圃；子曰：吾不如老圃”这句话。
　　愿赌服输，英英自觉地端起酒杯，喝了罚酒。
　　【二】《国风.王风.君子于役》诗经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
　　曷至哉？鸡栖于埘。
　　日之夕矣，羊牛下来。
　　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
　　曷其有佸？鸡栖于桀。
　　日之夕矣，羊牛下括。
　　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接下来，是王冕和清婉对了点子。王冕就覆了一个“人”字。
　　清婉笑了笑，说道：“这个‘人’字泛的很。”王冕也笑，“添一字，两覆一射也不泛了。”说着，便又说了一个“窗”字。清婉一想，因见席上有鸡，便射着他是用“鸡窗”“鸡人”二典了，因射了一个“埘”字。王冕知她射着，用了“鸡栖于埘”的典，二人一笑，各自一饮而尽。
　　等到杏儿和蕙兰对点时，蕙兰说道：“我不会划拳。”
　　杏儿说：“你不会找人替么！”
　　蕙兰道：“那让王公子替我划拳。”
　　清婉却说：“哼，你让他替，那不是?等着找喝酒么！”
　　蕙兰问：“王公子赢不了她？”
　　清婉诉话道：“他，敢赢她么？借他俩胆儿！”
　　众人大笑。
　　蕙兰对揭傒斯说：“大姑父，要不，您来？”
　　揭傒斯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说道：“我才不跟她划唻，这丫头，玩到了兴奋时，就变成了‘哥俩好’了……我吃过她的亏，不敢来了……”随即，喊过了王亮，“亮儿，你来跟三小姐猜拳。”
　　王亮蹦着高地蹿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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