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本色之军师远行

　　话又说回裴乂带着鹿鸣从衙门逃出来之后到了一条无人的街道，正在争论着要不要去医药馆，恰巧看到了章哲正和几个医师扶持着三两个小孩往小路上走。裴乂便立即喊了一身：“章太医？”
　　章哲闻声向裴乂这边看过来，发现是她，便停下。道：“裴姑娘？你怎会在这儿呢？”
　　裴乂一时情急，忘记了隔离的事情，正欲靠近，却被章哲喝住：“别，姑娘别过来，危险。”
　　裴乂这才想起来，立即立定在前。旋即问：“章大夫这是怎么了？”
　　章哲道：“前面一个村，前几天死了几十人，这几个孩子家里人都死了，如今他们又病了，我们只能把他们接回将理院了。”
　　裴乂的心咯噔地往下沉，不过才几天，这一个村就都封了，想是之前的盘算有很大的漏洞之处。便又问：“那村里的人怎么办？”
　　章哲又道：“已经派了几个大夫过去照料了，只怕照管不过来。我回将理院交代一些事情，也会到村里去。只是，这村子里多是老弱病妇，平时靠在城里买卖蔬菜和针线活度日，如今封了村便等于封了他们的生计，恐怕往后的日子也难过。刚巧在这里碰上二位了，你们就替老夫回去跟大人们禀告禀告，央求他们务必派人送粮食过来。”
　　裴乂原想告诉章哲怡风已经出了城，自己在城里又遭人暗算，没了管事的权力，可是看着眼前这位不过半个月没见的老太医，已经满脸憔悴，不复曾经的傲气和精神，她又实在不忍心拒绝他的请求，便这么看着他，不自觉地点了点头。章哲见她答应，也无多话，立即吩咐旁边的人继续赶路，随即便消失在街道上。
　　裴乂对鹿鸣丧气地道：“出事了，可现在我还能怎么做呢？”
　　鹿鸣当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便只能一副内疚的样子，可怜巴巴的。
　　裴乂见他这么泄气，便知靠不了他，又自琢磨起来。要想回衙门求救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不行鹿鸣还是可以的。他是京城来的抚谕使的护卫，现在抚谕使虽然不在，但是他代表的还是抚谕使。裴乂又道：“鹿鸣，我需要你回一趟衙门，你愿意吗？”
　　“我不去，”鹿鸣一边内疚，一边却又不敢违抗怡风的命令，左右为难，最后演变成了这别扭的姿态。
　　“你，别这么任性好吗？”
　　“我，我不能离开你。”
　　裴乂又生气又无奈，只得继续道：“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难道你一点都不在乎那些村里的人可能会饿死？你知道吗？人一旦处于极度的饥饿，就有可能产生暴戾的情绪，就会闹事。到时候他们冲破了封锁线跑出来，感染上其他人，那怎么办？”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离开你。”
　　“我有那么重要吗？”
　　“殿下说了不能让你出事。”鹿鸣依旧坚持。
　　“你放心吧，我又不傻，自己去找死啊，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不放心。”
　　“那你一直这么跟着我有什么用？”
　　“我，我也不知道。”
　　“行了，我也不想跟你在这里扯什么道义，什么人命关天。我就问你一句，如果这次的疫情控制不住，你的殿下回到京城后会怎样？”
　　“会......”
　　“为了你的殿下，你现在必须听我的，好吗？”
　　“可是......”
　　“我现在需要你，不，是你的殿下现在需要你立马回到衙门，通知官府，让他们立即派人去封锁村子，然后调配粮食去救济。”
　　“好，好......那你怎么办呢？”
　　“我肯定回不了衙门的了，我担心这样的村子还有不少。我先去我师姐那里，等你把事情办完了，去王家药馆找我。快去吧。”
　　“嗯嗯。”说毕，鹿鸣自知理亏，便不再迟疑，立即撒腿就跑，原路返回衙门去。可是跑到衙门口，却看到了宋小池的管家那个叫安哥儿的，正在衙门口前面指挥着一百多的府兵，让他们现在立即散去把裴乂给抓回来。鹿鸣一听，莫不是他们想要把裴乂抓去发配为奴吧。一想到这个心里便又放心不下，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为了什么回衙门的，当下便又调转方向往王家医药馆的路跑去。等他进了医药馆，只有两个小医徒在煎药。于是，他拉着一个离他近的问道：“大夫，我想问一下，刚刚是不是有一个年轻男子，长得文文弱弱的，来你们医馆找张娘子？她管你们张娘子叫师姐的。”
　　那个被他拉住的医徒回道：“是的，你怎么知道？”
　　“他们现在去哪里了？”鹿鸣并没有时间回答他的话，又立即问。
　　那个大夫又回：“她本来是找的我们张管家，但是张管家去了山里采药去了。后来是苏大夫出来见了她，好像他们就一起去了什么村里去？”
　　“村里？”
　　“是啊，带着药材就走了，走得急急忙忙的。”
　　鹿鸣一听，心里害怕起来，就知道她不本分，不过才分开半个时辰，她便跑这么远了。当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又一次撒腿就跑。一个时辰后，才终于赶到了那个村子，这个村子叫做岚壑村，由丘陵围着，多雾瘴。由于已经死了不少的人，整个村子如今是被一股阴深深的气息笼罩着。整个村子静悄悄的，只有各户人家传出的咳嗽声，和远处的山深处传来悠悠的杜鹃啼叫，极度渗人。
　　整个村子并不大，只住着二三十户人家，鹿鸣并没有在里面找到裴乂的身影，也没有看见苏阳景的身影，甚至于章哲的身影都没有看到。然而等他逛了一圈，走到村口，却正遇上官府的人带着三四十人来欲把村子给封了，此刻，鹿鸣再想出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放我出去。”鹿鸣直喊。那个手拿公文，看起来官职不小的小吏义正言辞道：“这个村子现在已经被封，任何人不得出外，除了大夫，任何人不得进入。”
　　鹿鸣又喊：“你个狗官，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拦我？”
　　那个小吏不屑地道：“我管你是谁，只要我林无衣在这里一天，你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出这个村。来人，锁起来。”说毕，身边那四十多官兵，立即搬来铁索把村子围起来。
　　这真的的是好巧不巧，平时在城里打着灯笼都没有遇见一个这么正义凛然的官吏，不曾想，现在想要管理松动一点的时候，偏偏又遇上了这么一个认死理，负责仁的人。自此，鹿鸣便一直被困在村里，后来章哲赶到，他又跟在章哲身边做个小帮手。他又把裴乂身份暴露，宋小池意欲捉拿她的事情告诉了章哲，章哲便利用药馆每天来送药材和药方子的机会，让张娘子把鹿鸣被困在岚壑村的事情传给裴乂。过了两天，张晓念才从山外回来得知了消息，后回了信，告诉鹿鸣和章哲无须担心，一切皆好，并嘱咐了几句他们在村里要多加小心，保护好自己等话。此时，裴乂正栖身于王家的药馆，每天白天跟着苏阳景到城里的各个村子去视察，防止再有岚壑村的事件。当裴乂得知鹿鸣已经被困在岚壑村的时候，一边当然很是担心，一边又稍感轻松：他终于不再缠着要保护我了，鹿护卫你好好保护你自己就好。
　　为什么鹿鸣没有去衙门通知宋小池，官府还是派了人去封锁岚壑村？原来还是裴乂多走了一步棋，她料想宋小池那狗官也未必把一个护卫的话放在眼里，所以等她到了王家的医药馆的时候，遇见了苏阳景，便把事情的经过跟他说了一遍，苏阳景亦知事情严峻，便立即去通知了正在驻守将理院的兵马都鉴沈梓莲。沈梓莲立即吩咐了他手下的一个副官，也就是那个叫林无衣的小吏带兵去封锁。说起这个林无衣，他还是裴乂的一个远房的亲戚，他单名一个袍字，表字无衣。出自诗经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裴乂的母亲是林无衣的堂姑，也就是说他就是裴乂的一个堂表哥。当然，两人此前并不认识，更没见过面。
　　裴乂在外面一边跟着苏阳景去查看各门各户的情况，一边辅助沈梓莲做一些调配人力，发放物资，组织救援的工作。就这么忙里忙外又过去了半个月。宋小池派出的人并没有找到裴乂，怡风也依然没有从城外回来。然而感染疾病的人数，和死亡的人数较一个月前又增加了许多。前两天，又听到有三个大夫感染了瘟疫，现在已经不能起身。城内的药材越来越紧缺，粮食也越来越少。看着天气，春耕已经开始了，可是能够去地里劳动的人，却一个一个的倒在了瘟疫之下。
　　清明祭祀如此声势浩大，闹得满城皆知，裴乂自然也已经收到了消息：罗仲来了垵州。也就是说，她可以重回衙门了。罗仲是个聪明人，不可能不知道她是背靠怡风的，那个时候，即便是宋小池也不敢对她再有疑议。但是，她思虑一番，认为此时回去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况且，现在她跟在张晓念和沈梓莲身边，能够学到不少的东西。张晓念的持筹握算，沈梓莲的调兵遣将，都让她大开眼界。同时，与苏阳景一起实地走访，她还能了解各处疫情的真实情况，比之在衙门听那些官员的汇报更有价值。
　　三月底的垵州，天气已经开始转热，百花盛开，姹紫嫣红，已经可以斗艳。除了人间，万事万物皆是一片生机。那日裴乂正和张晓念将配药分送各处疫区，不巧，遇到一个驻守城外的禁军带着一个怡风身边的浑身刺伤了的护卫回城，裴乂拦下，一问，才得知了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那受伤的护卫告诉裴乂：“殿下，殿下在回来的路上被山贼擒了，裴姑娘快去通知官府去救殿下。”
　　裴乂一听，吓得一时慌了神。怡风身份特殊，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恐怕整个垵州都得陪葬。正自慌神间，只听到旁边有人说道：“十思，十思，十思......”
　　原来是张晓念在叫自己，她胡乱地“嗯？”了一声，以示回应，张晓念又道：“快去找沈都鉴，去呀。”裴乂一听，反应了过来，立马示意两人跟她走。去到将理院外面的兵马都鉴驻扎处，并没有找到沈梓莲，又吩咐那个受伤的护卫去歇下并找大夫去治疗。等了一刻钟还是没有等到沈梓莲回来，她便只能自己想办法让这些兵能够听从她的，并跟随她前去救援。怎知她好说歹说也没人听她的，费了一顿口舌别人也只是当她放屁。想来也是，无兵符不能调兵，何况她只是一个无名无位跟在都鉴身边跑腿的不知名小子罢了，就哪怕你说了是去救越王殿下人家都不可能跟你走，何况只是一个抚谕使。
　　城内的兵不行，那就调城外驻守的禁军和剩下驻守城内的禁军一起。可是城外驻守的禁军加起来也只有十五人，这数目是远远不够的。正当她左右为难的时候，恰巧遇到换防回来的林无衣，裴乂见他军衔较高，便把事情的来笼去脉说了一遍。林无衣一听，也顾不上休息了，立即又去调了两百精兵跟随一起出城去营救。裴乂和另外一禁军同样骑马同行，雄赳赳一路人马直接奔赴城而外。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