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本色之军师远行

　　情起于相看两生厌，只是，杨桃树下初碰见！
　　虽然王府中已添新主母，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不一样了，不过裴乂只是一个小小的孺人，又不得越王待见，况且，还是罪臣之女，所以，这府中的事情于她是没多大改变的。整日间，她不过早起简单梳妆，午饭过后，或看看书，或逗逗鸟或花园里走一走如此而已。按照礼数，新王妃进府，她作为下人也好孺人也好，须得到跟前问安行礼的，不过，她见一直没人来传话，便也懒得去作那些虚礼。
　　到了六月，便已经是夏天最热的时候了。那五敛阁里的五敛子已经长得饱满丰腴，色泽艳丽，让人看了都忍不住咽口水。一日，裴乂闲着在树底下乘凉，抬起头来便盯着那杨桃看了许久，实在是垂涎欲滴，甚是诱人，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一拍脑袋一跺脚，就任性地拉着宓宓来跟她一起胡闹。但见她兴奋地说道：“你站在这树底下，我爬上那树去摘他几个。我扔下来，你就用衣兜接着。”
　　一旁的宓宓自然是被吓得不行，虽然从前在垵州的时候，这些荒诞的事情裴乂也没少干，但是现在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了，出了什么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只见宓宓慌慌张张地拉着裴乂道：“小姐，不可，树高，这要万一掉下来可怎么办。”可是，小姐要做的事情，一个丫鬟如何拦得住？管她嘴皮子都磨破了，又是哭又是求的，就差以死相逼了，那裴乂就是不听劝，非得去爬一爬。再说了，日间在这王府里，实在是闷得荒。好不容易想到一件好玩的事情，如何能罢休？
　　“不怕，这树壮得很，我牢牢抱着掉不下来。再说了，也不是要爬很高。就摘近处的那几个。”裴乂一边敷衍宓宓，让她放宽心，一边甩开了她的手，脱去了外褂，撩起衣袖和衣尾，连个辅助的东西都不用，抱着那树杆就往上爬，掂起脚，抓着一根粗枝，手脚一起发力，便奋力地把身体往树上蹬上去。
　　“小姐要不我上去吧，我摘您接。”裴乂理都没有理会这个提议，便已爬到第一个树节上去了，站在树上幸福得像那树梢上扑腾着翅膀吱吱嘎嘎地叫着的小鸟。可怜树底下的人，心惊胆颤的，早已吓得面容失色。“小姐小心，千万小心啊......”宓宓张开着双手，跟着树上裴乂的身影，来回走动，防着她万一掉下来好用手去接住。
　　“不怕，不怕，你快腾出手来接杨桃吧。”说着，便又往树上高一节的地方爬去。在高处上站稳了后，便用力扯过一根长着一个又大又饱满淡淡黄色的杨桃的树枝，另一只手快速地把那个杨桃连着枝叶扯下，再往树底下宓宓张开的裙摆上扔去。不往下看还好，这一往下看，裴乂也不禁脚一软，眼一花，脑袋一晃，差一点就掉了下去。幸好及时抓住了旁边的一根树枝。“原来还真的爬得有点高了”裴乂心里不免有被惊吓到。须臾，还是面不改色，壮起胆来，继续往更高处爬去，连续摘了好几个杨桃往下扔去。
　　“小姐，够了够了，已经好多了，摘多了，咱们也吃不完啊，下来吧，下来吧。”宓宓又焦急，又不得法子，大夏天的，汗水都湿透了半件衣服。也不知到底是被热的还是被惊吓出来的。
　　可是在树上的人，那是越摘越兴奋，越兴奋越停不下来。看见那长在高处的杨桃越大颗越丰腴，就越想去挑战一下，非摘了不可，也就越爬越高。这时，李总管不知从何处来，瞧见这裴孺人竟爬得这般的高，唯恐出事，忙忙慌慌地跑过来，在树下，大呼小叫地让那裴孺人下来。可笑的是，裴乂不仅不听，看到李总管那焦急的样子，越发兴奋起来，干脆就杵在那树梢上，跟他唠嗑了起来，但见她说道：“李总管，你看这杨桃，又大又香，一定很解暑。你们怎的都不来摘昵？好生浪费。”说着话之间，砰一声响，早就又扯下了一个，往那宓宓的衣兜里一扔。
　　“哎呦，我的姑奶奶。您赶紧下来吧。要真的出了事情，老臣我不就是吃不了兜着走嘛。”
　　“李总管不怕，摔不了。我以前在家也经常爬树来着。再说了，我就算摔下去，你不去报告，又有谁会知道呢。等我把这些都摘了，咱们也好好享用一回，解解暑。”
　　那李总管又劝道：“您要是想吃，唤小侍们来给您摘也是一样的，哪里能让您去摘给我们这些下人吃呢。再说了，这是酸杨桃，吃不得。酸得跟那淮北的枳似的，没人吃它。您快下来吧，可别为了这入不了口的东西伤着了。”
　　“李总管您有所不知，这酸杨桃比那甜杨桃还要好，”这话题不说还好，提起来了，倒正中裴乂的下怀，她越发得意不已，这下子也不去摘果子了，竟坐在那树枝上，绘声绘色得跟树底下的人谈经论道起来。也不管别人在下面看得心惊肉跳，屁股尿流。裴乂继续道“这酸杨桃啊，不能直接吃。要先用清水洗干净了,用刀子把杨桃的边去掉，这边苦涩不能吃，然后再切成一块一块，洒一层薄薄的盐，再晒它几天，等把皮的顔色都晒成褐色，水分差不多没有的时候再放进那瓦坛子里加醋加冰糖密封，等浸泡了半个多月再取出来吃，那怎得一个美味。这样子的吃法，不仅味美解暑，还可以存放一整年，就算是过了时节，还可再吃到，实在是妙得很啊。那可不就是比那甜的杨桃还要好吗？李总管，您说是不是？”
　　“好好好，您说什么都好，您要下来啊，别说用糖用醋，您就算是用金用银泡啊，我都给您弄来。您看，这摘得够多的了，快下来吧，我真是怕了您了。”那李总管在下面求神拜佛似的又跪又拜，好一顿劝，可这树上的人啊，愣是不听。
　　“小姐真的摘好多了，你看看，我们吃不完，赶紧下来吧！”宓宓的衣兜早就装不下了，所以她便也跟着李总又是一番劝说。
　　裴乂，听见了稍微瞄了一样自己的成果，却还是不满足，继而道：“不急，不急，这上面还有好多呢。你们瞧,那树顶上的能见着阳光的地方，那才是长得最好的呢，等我再上去摘几个就下来。”
　　“使不得，使不得，我的姑奶奶。那高处的地方，枝丫小不受力，极其危险。哎呀，这要是让人看见了，可怎么办。要是让殿下知道了，老臣我这颗脑袋就不保啦。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他们可怎么办？我的姑奶奶您发发慈悲，别让我难做好不好？”
　　平时李总管待裴乂甚好，在王府的日子里总是他在照应着，吃的喝的甚是周全，有那些小人爱说她闲话的，也都是李总管出面斥责，保她不被欺负。裴乂此刻见他说得如此真切动情，又有眼泪跟着滚下，倒也不忍再让他为难，一下子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便泄了气服软道：“好好好，都听您的，我不摘了，我这就下去。”只见她转回身去，正想踩着那粗壮的树枝慢慢地往下去，却不料，脚一滑，身体失衡，一边的手也没来得及抓稳，另一边的手虽然扯着一根树枝，可是顶头的树枝甚细承受不住一个人的体重，结果就是连人带枝带叶还有带着那树上硕大的果子，从那高处重重地掉了下去，动静之大，声音之响，惊得连旁边的树上的小鸟都纷纷飞散。
　　这一摔，竟摔得是头破血流，惨不忍睹。被摔的人立即就晕了过去不止，在旁边看着的人也是吓得脸色发白，喘不上气，跟着晕了过去。只有那老的，扶得了一个，扶不了第二个，扯破嗓子喊了好久“来人”都没个人影来。这里一向冷清，除了裴乂，宓宓和李总管偶尔来一趟外，也就没别的什么人踏入了。幸而，估计是动静闹大了，半刻后，还是有一个守院的小侍走了来应答。
　　裴乂整个右腿不仅摔断了，还被树枝刮掉一大块皮肉，血流了一地，把那扯落的树叶都给染红了。还有她的左手手掌手臂也被地上的石子擦伤，最让人不忍心的是，平常那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脸蛋也早被划出几道伤痕。
　　等裴乂再次看到宓宓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灯火昏暗中，宓宓靠在床边睡了过去，想是身心俱疲。太医已经来过，把那断腿接上了，各处的伤口也已经处理过，该搽药的搽了药，该包扎的包扎。而那摘下来的杨桃在外厅，静静地铺满着一桌子。而原本，这个无人问津的偏阁，也在这场闹剧之后，变得不太安宁。原本想要的平静生活，也终归不能长久。谁说不是昵，人总是要为一时兴起而付出半生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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