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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
“没事。”
林胭将手缩藏在袖下,正要起身,陆瞻止了她动作。留她在此做什么,看他如何棋艺超群大杀四方吗?
视线落在棋盘,若下回还赌挨手板,她可不愿再和他对弈。明摆的差距,她便是将子儿落得再稳妥,也是难胜一局。
庾冰略观了观林胭,没立刻接话。诚然如陆瞻所说,陆家事,陆瞻敢说,他还真有些不敢听。
倒也不至于真不敢,时候未到而已。
“听闻长公主殿下对世子青睐有加?”既不谈府衙公务,庾冰索性称了陆瞻另一重身份,“在下身在江州,也不晓真假。”
陆瞻云淡风轻的落子,不由轻笑出声,“庾兄想晓什么?”说着,也不待庾子温接话,将视线落向林胭,“……”
“倩文——”
“大人。”
倩文绕屏风过去。
“……带姑娘去厨院转转,待至晌午便随意做些吃食。”
“是。”
倩文看向林胭,轻唤:“姑娘?”
林胭随倩文出去。她忽想起,和陆瞻对弈的男子曾在爱莲堂那夜的宴上瞧见过,难怪觉着眼熟。
至于……长公主殿下对陆瞻青睐一事,她插不上话,亦没她插话的份儿。
确实,她这般身份……
屋里再谈过甚么林胭便再不晓了,陆瞻如何应那话,她更是不知。
厨院简洁的极其过分!
她东翻西寻翻遍各处,仅在里面找着三两把米、几斤面粉和一小把青叶菜,啧……
该也不至于……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他陆大人是想她俩做点什么?面条儿?怪不得要事先嘱咐让她随意!
略转了转,她发现,初至府衙厨院见过的那位哑阿婆竟被安顿在此,不光哑阿婆独身,还有一个双瞳黑亮的小哥儿,瞧着四五岁模样。
哑阿婆似乎还记得她,见着她直对她笑。
“婶婶。你可见过我爹爹?”
小哥儿小跑至林胭身侧,带着独属于孩童才有的奶气轻问。他努力踮起脚比划,“我爹爹生得好看极了!这样高,不,是这样高——”
“爹爹?”
陆大人私宅里养了一个孩子,孩子找爹爹——林胭惊讶,陆大人原已做爹,孩子都这般大了?
“婶婶见过吗?”小哥儿双瞳清清亮亮,里面似盛了星辰。
林胭也不晓算不算见过。
若万一,这孩子和陆大人关系不紧密,她此刻应下,岂不是胡乱说话,“……该是没有。”
“哦。”小哥儿瞳里的光暗下,只待片刻又亮起来,勾住林胭小指,“婶婶别走。”
“……陪我玩耍会儿可好?”
林胭尚未理清有关这孩子的事,瞧过天色,“只能一会儿。”时辰已不早了。
“嗯!”小哥儿雀跃地跑开,登登登,即刻又回来,怀中抱着厚厚一叠练过的字,“婶婶……我们便玩儿……你能帮我数数……这里拢共有多少吗?”
“我每日都有数,但每日、都添有新练的……爹爹说,我每日练一张,待够了三百,他就会回家看我!”
“我数了好些遍,每回儿都数到三百六十,但爹爹……婶婶,你帮我数数,该不是我粗心数错了吧?”
林胭坐在一张小杌上,接着他递过来的厚厚一摞,望见他瞳中闪闪的光,半晌没说出话来。
纸上的字虽显稚嫩,但个个都极尽工整。她默着,静静地一张张的数,小孩便乖巧等着,眼睛直勾勾的盯住她翻弄纸张的手。
她数的有些难受。
小孩放轻呼吸,紧张的将两只白皙嫩手搓在一起。
已数过不知多少遍了,张张纸角都略略染了层旧色,向上轻卷着,这样诚心,又哪里会粗心数错呢。
林胭不忍小孩失望认真数着,可待数过,听了极熟悉的数字,小孩仍旧不免暗下了瞳中亮色。
“那便是我听岔了!”
“爹爹、爹爹定是说的六百……这才三百六还差得远呢。”
小孩几步到哑阿婆身前,“阿婆,我回去练字,你替我招待婶婶好不好?”
哑阿婆点头,眼里泛了湿。
午食做的极简单。
面条儿就青叶菜。
让倩文端着过去林胭才知,下面早在外面酒楼叫了好些样别致佳肴,棋案旁的桌上摆得热闹极了。
她对倩文使着眼色,这样简单东西,既有热闹的,便也毋须要它了。
倒不是就比那些好菜差,只因十分不合适而已。
陆瞻眼尖地瞧见倩文,招手让她将面条儿端回。已对弈许久的二人,相继弃着桌上佳肴不用,都纳罕地捧住了各自那碗面条儿。
吃完。
“世子好福气。”
庾冰意味不明的道了句。
林胭从桌案的佳肴里瞧见一道羹汤,分别盛出两小碗,并让倩文送了过去。
陆瞻就着碗中面汤水啜上两口,眼神也没一个与那外叫的羹汤,轻勾唇角,对庾冰的话未有置评。
待庾冰仍扮做外城送菜郎悄然离开,陆瞻亲手舀了盏炉上煮好的茶,搁在林胭手边,忽想起她手背的烫伤,吩咐一句,倩文即取了药来。
观倩文对屋中陈设摆放得心应手,林胭目光凝起,这才明白,倩文该是陆瞻之人。
此处,她第一回来。
倩文……却显然不像。
原也不是多严重,一点小疼,她没当回事儿,不想男人还记着。抹过药膏手背上凉悠悠的,仅余的痛也消弭殆尽。
“谢大人。”
药膏被奉来,她没料陆瞻会亲自给她揉抹。
“嗯。”
陆瞻应的有些生硬。
抹药这类事,虽不算生平少有,可若对象是女人,倒算是少有,“……依你看,庾子温这人如何?”
林胭微愣,只几个照面,她哪能瞧出什么。但能舍了桌上别致佳肴,和陆瞻般欣然的吃完那清水寡面,她想,该是个心境平和之人。
再嘛,面相生的极好,一丝疑惑爬上她心头,厨院那小哥儿莫不是……她觉着,两个人的眉目略略有些相像之处。
“我瞧不出。”
林胭应着陆瞻,心底猜想毫无由来,算不得数的。
“无妨。来日方长。”
这便是……会再以今般方式会面?
陆瞻带她一道的意图是什么?单是信任了她,需她在身侧服侍?府衙里人多眼杂,这里便固若金汤吗?
明着带她上马车,就不担心此处露人眼前?
林胭脑子有些糊。
家中没生事以前,不知父亲案子、没和陆瞻牵扯前,她从未有如近日般日思夜揣。
“见没见着厨院那对婆孙?”
听陆瞻问起此事,她轻点头,“见着了。”
观她神色如常,陆瞻挑眉,“就不想知道那孩子的事?”依她百转回肠性子,面上再如何掩藏,心里怕早猜度过数种可能了。
不过是没那胆子直接问他。
“大人说,我便听着。”
“大人无意让我晓,我自也不会胡乱探听。”
“那你究竟是想让本府说呢,还是不说?”
这话林胭可不敢乱应。
“若那孩子是本府的,你待怎样?”
什么怎样,能怎样?
她与他这么点儿情分,能管得上?难道能偷着将那孩子卖了不成?林胭默着没出声儿。
……
回去时,林胭是被陆瞻横抱出去的。她听男人吩咐依偎在他怀中,双手勾住他脖颈,且在踏下大门石阶的当口,突兀地在他左侧脸庞落下一个殷红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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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一路向府衙回去。
蒙苑后门被悄然启开,王婆子左看右望,亦快速溜出门而后往繁密的街道走湮没在人群中。
东南海寇总督署。
衙内卫兵腰悬锋刀,犹如两条长龙从衙署大门一路肃立至深深里院。赵崔从总兵司刚回到衙里,便有心腹上前耳语。
“这回儿,带了个姑娘来!”王婆子身材短胖,连说带比划。
“没有其他人?”
“就一个姑娘了!”
“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你详细道来。少不了你好处。”见有人奉来二十两银,王婆子忙收下面上笑容灿烂极了。
她啧一声儿,“能做什么?”
“咿咿呀呀,咕咕哝哝呗!您老是不晓,陆府台那人儿,就爱将心思沉在风花雪月里头!”王婆子似回忆起什么,脸色发红,朝赵崔挤眉努嘴的。
“费着功夫,就为换个地儿?”赵崔眸色微暗。
“哟,您可是不知!”
“衙里哪能做的安生?自己的地儿万般没顾忌呀,想怎样畅快便怎样畅快,多滋味儿啊!”
赵崔扬手,王婆子忙收起说到兴处险些飞出去的眉毛,收声肃立,跪下朝赵崔叩一个头匆匆离开。
出东南海寇总署后,缩头缩脑的走回繁密街道,又隐隐藏藏钻入一间书肆,对着一个背影弓腰见礼,“秦大人。”
“说吧。”
秦三行坐下轻击桌案。
王婆子将在赵崔面前如是说的话又连声啧啧、眉毛飞扬的说了遍,讲到细致处面色涨红。
秦三行不忍直视,忙将视线投在他处。
“去吧。”
“谢提刑大人打赏。”
王婆子收下桌案搁着的三十两银,点头哈腰的离开。
王婆子喜滋滋回至蒙苑,见着守在后门边的乐七,忙将银子塞进袖里,问:“是主子有话留下?”
乐七眼皮跳着,“有。”
王婆子肃了肃神,“什么话?”
“主子说,让你把今儿从赵、秦手里得的赏银充公。”
“主子能说这样话?”
乐七眼皮又跳了跳,“我听乐九说,主子对这位林姑娘略有不同,今晌午……林姑娘只在厨院找着了几把米、一点面和几根菜叶儿……”
王婆子:“……”
主子今日来的突然,而他们平日都上外面小铺去吃,托厨院那对婆孙福气,因着他们,才不至于让那位林姑娘寻个清风满堂。
若真寻个清风满堂,恐就不只是充公今天份的银子了!
王婆子不舍地将银子掏给了乐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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