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撞

　　从李若有记忆以来，就是个父不详的小孩，母亲貌美且很疼她，可惜性格懦弱，没有什么生存能力，只能辗转一个又一个男人身边。
　　于是在李若有记忆时，她就学会了扬起无辜的小脸蛋，笑着叫这个叔叔那个伯伯，哄得那些个中年男人稀罕的不得了。
　　她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甚至觉得这个世界所有的小孩都是这样活着的。
　　直到有一天，她接触到了一个词：爸爸。
　　终于有了思考能力的她，意识到自己和妈妈这个样子好像是有点问题的，但是她看着母亲开心的笑颜和身边男人疼惜的脸色，觉得自己家这样的一家三口也没什么大不了。
　　然后直到有一天她叫了那个男人爸爸。
　　她看到了男人急速变化的脸色，以及母亲僵硬的嘴角，以她的常年看眼色的经验来说，她是被嫌弃了，那一瞬间一个六岁的小孩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希望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
　　无措，愧疚，尴尬包围着她。
　　明明是疼惜的样子没有错啊。
　　为什么？
　　后来李若知道了什么叫小三，什么叫外室，什么叫父不详后。
　　无地自容。
　　后来那个被他叫做爸爸的男人也很快的消失在了母女俩的生命中。
　　其实作为一个小孩子，天性想要一个完整的家没错，可惜她有一个不停辗转的母亲。
　　而作为母亲的小孩，根本没有什么选择的能力，等到懂事一点以后，慢慢的看懂了周围人的眼色与脸色。
　　明白了不知来路的窃窃私语，懂得了什么叫情妇，什么叫小三时，她已经十岁了。
　　来不及了，她的母亲为了好的生活，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很多很多年了，在她仅十年的生命中，占去了很大的部分。
　　也许是父亲那边的基因，李若觉得这样的母亲和这样的自己非常羞耻，但是面对母亲慈祥宠溺的微笑，李若只能默默的自己黯然。
　　毕竟她觉得有些事情也许说出来了，对于母亲及自己都是很大的伤害。
　　可惜她的日渐消沉和异常还是被敏感的母亲发现了。
　　一天午后，母亲摸摸李若的小脸蛋，语气轻柔：“若若，你怎么最近这么不开心？”
　　李若沉默了，虽然年纪很小，但是她觉得自己不能如实回答母亲的问题。
　　“若若，是谁欺负你了吗？”母亲很有耐心的看着李若，她对于自己唯一的孩子是很在乎的。
　　“我感觉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李若说了实话。
　　事情的发展慢慢地走向了极端。
　　母亲的微笑变得有些僵硬，她似乎很想表现的无动于衷，但是却没办法掩饰自己的难过。
　　她听懂了女儿的意思，年仅十岁却似乎很有价值观的女儿，看不起她的女儿。
　　沉默了良久，母亲最终还是无法掩饰自己的情感，匆忙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后，匆匆的出门了。
　　李若觉得自己犯了很大的一个错误，她急忙跟着母亲出门，却没有勇气拉着母亲的手，不知道是觉得自己犯了错或是觉得羞耻。
　　眼泪渐渐地糊上了两个人的眼眶，漫漫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李若和母亲一前一后的走在街头。
　　前方是红灯，但是母亲似乎没有看到，毅然决然的走向了马路对面。
　　那一瞬间李若觉得母亲是想就此了结的。
　　她心慌慌的追了上去。
　　一声巨响，一辆轿车冲着母亲的方向驶来，李若大声尖叫，但是已经无济于事了，车撞向了母亲。
　　李若飞快的跑到了母亲身边，“妈妈，你还好吗？！妈妈！妈妈！”
　　声音委屈中带着不知所措的可怜。
　　这一刻深深的悔恨包围着她，年仅十岁的她是绝对无法接受母亲的离去的。也不懂母亲为什么要这个样子仿佛直接离去的样子，那么只能是她做错了。
　　她错了，她逼死了母亲。
　　绝望笼罩着李若，后背的汗毛一根根竖起，耳朵里嗡嗡作响，就好像是在做噩梦一样出现的那种不切实际感缓缓的侵蚀着她。
　　无法移动，无法哭喊，无法思考。
　　这时驾驶位置下来了一个人，李若抬起头，一个年纪40左右的中年男人，方脸憨厚的样子却有着不同于旁人的气场。
　　就像是以前她讨好的那些叔叔们，李若甚至分不清他是不是以前和母亲在一起的叔叔，太像了，中年的男人，有一份小小成功的事业，都长一个样子啊。
　　方脸男人地上一个躺着似乎已经没有知觉的女人和抱着她的女孩，女孩年纪很小，似乎已经失去了反应，黑黑的瞳仁里面满是绝望和痛苦，紧紧地盯着他。
　　像一只幼兽，好像随时能跑上来咬他一口。
　　方脸男人观察了一下就走到了轿车后座的位置，低下头等黑色的窗户摇了下来之后，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说着什么，李若跟随着男人的方向，视线也看向了轿车后座。
　　那是怎样的男人呢？
　　年仅十岁的李若找不出形容词，只觉得那个伯伯看起来很可怕，在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这种人应该形容为不怒自威。
　　没有表情，却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这是常年浸透于权利中心的人才有的威势。
　　母亲很快被送去了医院，方脸男人开车一向稳重，所以母亲的伤势并不严重，很快就苏醒过来。
　　披着头发素淡着脸的样子让李若微微愣住，她一向知道母亲貌美，却没想到卸去所有妆容的母亲更美，像是一株幽兰缓缓绽开。
　　李若有了不明的危机感，直至那个后座男人出现，他也看着母亲的样子微征。
　　李若下意识走到了母亲的面前，挡着了男人的视线。她觉得自己不漏声色，可是在男人看来她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毕竟再怎么早熟，此时的李若只有十岁。
　　男人心底微晒，觉得有些腻味，但是微微瞥眼看到小女孩身后那个女人，披散着头发微微遮住脖颈，细腻温润如玉般的皮肤和黑发形成鲜明的对比。
　　令人惊艳。
　　让人不敢相信，这个女人已经有了十岁的孩子。
　　此时方脸男人上前一步对这李若说到：“医生说你妈妈没有什么事情，虽然是她闯红灯在先，不过医药费和住院费我们已经缴过了，安心养病。”
　　一直没说话低着头的母亲，微微仰头对着两个男人微笑：“实在不好意思，是我闯红灯没有注意，耽误你们这么长时间。”
　　两人男人心底都动了动。
　　柔软而又温顺，谦谨而又不设防。
　　那一仰头带来的微笑，恰似春天的第一缕风，软绵无攻击力，只觉得让人心旷神怡。
　　李若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果不其然一直没出声的男人也向前走了一步，方脸男人自觉后退。
　　“有什么问题可以跟医生说，好好恢复身体。”
　　方脸男人楞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一直不言苟笑的男人会在这时候说话，但是看着坐在病床上的女人，又漏出了恍然的表情，不过很快收敛了表情跟着男人离开。
　　李若转头看着母亲，母亲坐在病床上，无辜且懵懂。
　　那一刹那李若终于明白了，有的人只是坐在那里就会搅动一池春水，就如她的母亲。
　　她们注定不会有平静的生活。
　　轿车上，开车的方脸男人一脸恭敬：“将军，要查查那一对母女的背景吗？”
　　后座男人点了点头，“要换届了，王家喜欢用这样的手段。”
　　调查结果毋庸置疑，一个时时刻刻被养着的女人和一个普通的女孩，除了两人的外貌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撞上他们的车也只是凑巧。
　　一星期后，方脸男人和被称呼为将军的男人再次出现，李若和母亲这时候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出院，突然出现得两个男人似乎并不受这母女俩的待见。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我那里还有一套房子，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可以住我那边。”
　　年纪小小的李若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深意，但是却也觉得不对。
　　深深地耻辱感围绕着她，她分不清是哪里来的，仿佛是四面八方又似乎是无孔不入，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这是被人知根知底了。
　　她们的根，她们的底啊。
　　母亲接受了，这件事情并不意外，至少对于李若来说。
　　她们住进了一栋洋房，有好大的花园，房子有三层，李若又喜欢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喜欢。
　　三天后，母亲和男人在洋房见了面。
　　李若放了学到了家发现了这个事实，她像以前一样估摸了男人的年龄后，仰头微笑甜甜的叫了一声伯伯。
　　母亲似乎非常不好意思，耳垂微红低头羞涩的样子仿若少女，后来的李若才知道害羞时红的基本是耳廓，不是耳垂。
　　耳垂的红，大多都是被吮的。
　　可惜现在的李若并不知道，她以为母亲害羞了，于是匆匆忙忙撩下句我去写作业就跑上了楼。
　　男人对于李若的跑走并不以为意。
　　到了他这个阶层，一个早熟的十岁小女孩并不能影响他什么，就连现在他怀里的女人，也不会影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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