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

　　周怀南显然看出了这一点，阴阳怪气道：“你经常这样请邀请别人？”

　　杜可艺：“......”。

　　周怀南下了车绅士的替她开车门，杜可艺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架势明摆着就是非要去坐坐不可了。

　　她磨磨唧唧的下了车，雪花竟然越来约密，扑簌簌落到地上，又瞬间化作乌有，活像一只白色的网要将她卷入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停车的地方离单元楼尚有一段距离，杜可艺抱着一丝侥幸，试探的问道：“今天天气不好，要不......”

　　周怀南毫无疑问的没有回答，他脱了外套撑起了小小的一片，杜可艺有片刻的迟疑，见他立在雪幕里一动不动，还是钻了进去。

　　头顶传来他的声音：“很冷吗？”

　　“.......”杜可艺刚想说不冷，就秀气的打了个喷嚏。

　　下一秒她的整个身子就被揽进了周怀南的臂弯，她轻声的“啊”了一下，能清晰感受到他胸口散发出的温度，熟悉又陌生。

　　小区里安静异常，他和她躲在小小外套撑起的一隅之地，四周只余下两人粘着雪水的脚步声，杜可艺忽然就生出一种久远的错觉来，仿佛他们还是懵懂无识的少年人，这么长久的时间过去了，不过是南柯一梦，待到六点钟的闹钟一响，他们还在初见的那个夏天。

　　可惜命运翻云覆雨，早就是沧海桑田了。

　　杜可艺倏忽间想到书架上有本季羡林老先生写的散文集，叫做：“当时只道是寻常。”

　　是啊，人生初见，尽是美好和璀璨，想来连容若这样的天之骄子也免不了感叹，何况是自己这样身陷在滚滚红尘的庸人。

　　杜可艺的公寓不大，好在价格合适离公司又不远，被她花心思布置了一番显示温馨舒适，两人进了屋，见他半边身子都湿了，杜可艺忙取了干毛巾递给他，又急匆匆开了空调和电油汀。

　　周怀南边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边上下打量，才发现户型装饰熟悉，很像多年前两人一起租的那个房子，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喝柠檬水怎么样？”杜可艺从厨房探出半张脸来。

　　周怀南一怔，这一幕太过熟悉，让人恍惚觉得不过是多年前在平常不过的一次晚归，他刚刚下了一台手术，走到家门口还没掏钥匙，就有个小人儿一下窜进他的怀里，他“哎呦”一声，揉着自己的胸口呼痛，她啐一声“活该”，佯怒道：“听脚步就是你，走路时就不能把脚抬起来啊，鞋子坏了没人管你。”

　　他在外面怪叫：“我命也太苦了，媳妇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她的笑声再也忍不住，从厨房探出半张笑靥：“哈哈哈，怀南，为啥你说什么我都想笑呢。”

　　......

　　“柠檬水可以吗？我家里只有这个”杜可艺又问了一遍。

　　周怀南道：“你以前总笑我，说很少见男孩子爱喝柠檬水的？”

　　杜可艺微窘，她其实不喜欢柠檬水的味道，又酸又涩，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极力排斥，可分开后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渐渐养成了喝柠檬水的习惯，加一勺蜂蜜，一小块老冰糖，怎么喝都不够。

　　大概真正亲密的人是会相互影响的吧，就算彼此分开，一些习惯也悄无声息的在另一个人身上继承下来了。

　　“柠檬水可以美白养颜。”杜可艺干巴巴的回答道。

　　两个人各自捧着一杯柠檬水沉默的喝着，或许是冷场的感觉太糟糕了，杜可艺开口道：“你今天是在.......”

　　“今天是你.......”几乎是同时周怀南也开口道。

　　这默契的发问让两个人都一怔，正好杜可艺也不知道说什么就示意周怀南开口。

　　周怀南停顿了几秒，说道：“相亲顺利吗？”

　　“啊？”杜可艺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讪笑道：“不是我，我今天是陪.......”

　　杜可艺的话还没说完，门被敲响了，门外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姐姐，我回来了！开门啊！”

　　杜可艺愣了一秒，待反应过来是秦生生的声音后，惊的汗毛倒竖，她快速回头看了眼镇定自若的周怀南，暗自抓狂，天啊，我今天真是嘴欠，我怎么就让他上楼了，嘴里忙应道：“哦，我睡了，有什么明天再说吧。”说完还夸张的打了个哈欠。

　　“不要，我想你了，不开的话我自己进来喽。”话音刚落，居然传来插钥匙孔的声音，接着防盗门的锁芯开始转动。

　　杜可艺几乎是以一种疯狂的状态从沙发上弹跳了起来，周怀南被她强行推进了卧室，等她一脚把他的鞋子踢进鞋柜底下后，秦生生大大的笑容已经出现在视野里了。

　　“呼”，杜可艺喘了口气：“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秦生生得意的晃了晃手里的备用钥匙，“你不就爱放地垫底下，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还不还给我。”杜可艺去抢，当然没有得逞。

　　秦生生狐疑的朝里面看了看，说道：“你这么紧张干嘛，你刚才在干什么？怎么不给我开门？”

　　“谁紧张了，你家在对面好不？”杜可艺不由分说推着秦生生向外走。

　　“不会家里躲着人吧。”秦生生闪身挤了进去，一把推开了卫生间的门，嘴里叫到：“抓到你了。”

　　“秦生生！”

　　卫生间里自然空无一人，秦生生干咳了一声，见杜可艺好像真的恼了，扯着她的袖子晃了晃：“好了，姐姐，开玩笑的，我紧赶慢赶回来，跑了几个地方才买到的，Happy Birthday 。”

　　杜可艺这才看见秦生生的行李箱子上放了个小巧的蛋糕，她一怔，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呀，早就忘得烟消云散了。

　　一阵时间没见秦生生晒的黑了一些，胡子拉碴的托着笨重的摄影器材，一副沧桑的大叔样子，眼睛却炯炯有神，看来是拍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愧疚让杜可艺无法拒绝秦生生登门的要求，当然就算她拒绝多半也没有用处，好在秦生生是真的累了，一头载进沙发一动不动，嘴里直嚷嚷：“好饿，好饿啊”。

　　杜可艺没好气道：“没有的。”

　　秦生生：“什么？”

　　杜可艺：“没有红酒牛排，没有蓝莓乳酪、没有蜂巢蛋糕，这些都没有。”

　　秦生生大度的一挥手：“先欠着，这次随便吃点什么都行。”

　　杜可艺撇了一眼卧室，还是去厨房煮了一碗面，期待这位大少爷吃饱喝足后赶紧离开。

　　秦生生狼吞虎咽的吃起来，杜可艺见他面容倦怠禁不住怜惜的揉了揉他的发顶，秦生生立即像个小猫似得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教授今天又给我打电话了，他问你好不好，”秦生生边给蛋糕插蜡烛边抱怨道：“我就说不让你回来的，省的遇到一些人在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情来，他还说什么解零还要叮当当。”

　　“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别管什么零人，还是壹人贰人，你就不能跟我回去吗？”

　　杜可艺有些无奈的笑了：“生生，没事的，我在这里长大，况且爸爸也在这里，我终究是要回来的。”

　　“别总把我当傻瓜，”秦生生孩子气地咕哝道，“我知道是那封信的原因，你回来就是为了弄清楚上面的事情，你真固执，我看那只是恶作剧而已，就值得你抛弃我们，千里迢迢赶回来，要不然你就还是因为他，你总是放不下他，他有什么好的，每天看着跟别人欠他好多钱一样......”

　　杜可艺没想到秦生生突然说起这些，慌乱之余，忙岔开话题：“快把蜡烛点上呀，我现在忽然有一个很棒的愿望。”

　　“你确定，现在？”

　　“呃......是啊”

　　“一定不是什么好愿望，”秦生生递给她一张纸巾：“脸色这么差，丑死了。”

　　杜可艺接过纸巾，这才发觉自己已是满头大汗，不能在让生生待着这里了，保不齐他又要说出什么话来。

　　“生生，谢谢你的蛋糕，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了，我，那个要睡觉了，你也该回家休息呀。”杜可艺几乎是在哀求了。

　　“不要回家，我要睡在这里，”秦生生一贯擅长耍赖，像个牛皮糖般贴近杜可艺，大言不惭道：“我是小朋友，要姐姐陪我一起睡，还要给我唱歌才能睡”。

　　天啊，秦生生你撒娇也要分场合啊，平时也就算了，这会屋里还有站着个人呢？杜可艺想到周怀南那张冷脸，头瞬时大了一圈，“你不是最讨厌我叫你小朋友，怎么今天要当三岁小孩？”杜可艺哄道。

　　秦生生假装没听见，像小时候一样靠在杜可艺肩头蹭了蹭，他始终觉得杜可艺回来是个错误，前段时间他深夜归来有一两次居然看见那人的车子停在附近，那个人要干什么，他害她还不够，难道这么久过去了竟然都不肯放过她。

　　他陪她走过了最难熬的那段日子，自然也明白那个人对她的伤害是摧枯拉朽式的，他想不明白杜可艺这样通透的人为什么会偏偏在这个人身上这样偏执，就算她明知自己会千疮百孔也不管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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