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偕老(展昭同人）

　　七月十五，为中元节。
　　中元之日，地官勾搜选众人，分别善恶……于其日夜讲诵是经，十方大圣，齐咏灵篇。囚徒饿鬼，当时解脱。

　　又，七月半，鬼门开，一开开半月。
　　传说，阎王于七月打开鬼门，让众鬼于夜间出地府至阳间游走。众鬼重归人间，检视其后人行善或作恶，后人则乘机祭祀先人。

　　七月半，鬼门开，诸事不宜。
　　不宜远行、搬家、动土；忌婚事、开业、讨债；避免做各种水上活动，如游泳，泛舟等。

　　七月十四，地府众鬼出游，各级鬼吏放假，阎王邀判官饮酒，酒兴盛，不意，二人皆醉。

　　公孙晓云，开封府公孙策独女，年十六，卒于七月十四酉时。

　　宋宝元二年（公元1039年）七月十五中元节
　　汴梁城内，墟市街道之中，各式祭品，冥纸、冥衣、灵屋、线香和鞭炮，琳琅满目。家家户户已将厅堂打扫干净，神龛前置香案、置先祖牌位，备酒肴馔品连日供奉，以迎故祖。
　　几日来，家人不许吵闹、不许赤身露体，在家中看到蛇蛙蝶鸟等一列不能打死。夜间，设祭坛，焚烧冥衣、冥钱、灵屋祭奠新逝的长者。
　　各处河边、桥下，也有人焚烧纸钱、冥衣等物，此为那些无人“认领”的孤魂野鬼，以此行善，为保自家先祖在地府之中不遭为难。

　　开封府衙官舍南院，公孙策父女居住的院落，平日里总是十分清静，今日，却聚集了许多人。
　　展昭、王朝、马汉、娄青、李铁、李大娘、李贵、陈福等，十来个人，都在这个不算大的院子里呆着，可院子里却出奇的安静。

　　也许是众人仍旧无法接受公孙晓云骤然去世的事实，总是不自觉地彼此对看一眼，似乎在问对方：“晓云真的就这么去了？平日里没病没痛健健康康地一个年轻姑娘，昨日里还精神奕奕的，怎地一夜之间就与他们阴阳相隔了呢？”

　　花厅被布置成了灵堂，白色的帐幔挂满四处。房内正中央设着香案，案上摆着一斗五谷、一盘水果、一碟糕点。香案正中，香炉之上，参差不齐插着些许檀香。有的已燃尽，只剩下红色的细细竹枝，有的则才点上不久，正升起袅袅白烟。

　　香案背后，白色布幔高高垂下，中间挽了硕大的白色花球。帐幔掩去了柳木棺材的两角，棺木正中间的“福”字却清晰可见。

　　展昭站在灵堂前，接过小翠递过来的香，就着一旁的烛火点燃，拜了三拜之后，插在香炉之内。看着棺木上那个“福”字，展昭心里一阵唏嘘，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又何来的福呢？
　　叹息一声，展昭走上前去，站在公孙策身旁。
　　一夜之间，公孙策便似老了许多。面容惨白，双眼下青影深重，神情憔悴，连那一头青丝，也在一夜之间生出许多白发。中年丧女，这，怎叫人不伤痛？

　　公孙晓云一身白衣，静静地躺在棺木之内，神情安详地仿佛睡着一般。
　　“公孙先生，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此时，他也只能说这句话了。
　　公孙策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
　　十六年前，妻子难产而亡，留下这个女儿，二人相依为命至今，她是他唯一的亲人，没想到，突然就没有了。公孙策欲哭，而无泪。

　　“大人！”门外一阵响动。包大人一身藏青色便装，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
　　展昭从灵堂后走了出来。包大人已在灵堂前站定，小翠遂燃了香递上去，包大人接过拜了三拜，又交还给小翠在香炉中插好。

　　“公孙先生。”
　　公孙策仍是未答，也许他此时已经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了吧。
　　包大人见此，忧心不已。“展护卫。”
　　“大人。”展昭抱拳回道。
　　包大人看了看公孙策，又看向展昭。
　　“是，大人。”展昭几步上前，又走到公孙策身旁，“公孙先生，得罪了。”
　　话音刚落，右手手指迅速一点。公孙策便戛然晕倒，王朝马汉上前搀了，便送回房去。

　　包大人摇头叹息，“真是难为公孙先生了。从昨日起便滴水不进，也不休息，这般下去，可如何是好。”
　　“先生丧女之痛，展昭虽无法感同身受，但也可以想象。此时先生心里，必然是说不出的伤心痛苦。”展昭缓缓说道。
　　包大人点点头，“小翠，你在这里好生守着你家小姐。”
　　“是，大人。”被唤作小翠的丫鬟，一身素缟跪在一旁，头戴白花，双眼通红，也是哭了许久。见方才一番情景，又是悲从心来，不由地哽咽，呜呜地哭了起来。

　　中元日，子时，夜深月圆。
　　南院灵堂之内，只有小翠一人守灵。微微起了些风，扬起那些布幔；烛影摇曳，将香案和棺木的黑影拖得很长。
　　小翠已是很累了，这一日以来，除了吃饭和解手，便一直都在灵堂之内。她八岁时就跟在公孙晓云身边，到如今已有七年之久，公孙晓云待她也是极好，二人日日夜夜朝夕相伴，其感情不言而喻。如今她家小姐去的如此匆忙，她也唯有在这灵堂前为她守着，伴她最后几日了。即使是累得眼皮打架，她仍苦撑着跪在哪里，烧着纸钱。

　　突然，狂风大作，吹灭了室内的烛火，灵堂一下子暗了下来，只剩下堂前纸钱燃烧的火光。
　　小翠一个激灵，打了个冷颤，顿时困意全消。
　　“怎么无端起了这么大的风。”小翠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起身。取了火折子将蜡烛一根一根点了起来。便又重新跪了下来。

　　此时，已是无风，垂挂的布幔一动不动的，加上室内燃着的烛火和纸钱，在这灵室之内，确是有些燥热的。
　　但是小翠并不觉热，反而自心里升起一股寒意。因为她似乎听到一些像风声一般的□□呜咽声，可是，这灵室之内，连烛火都不曾闪动，何来风声？
　　想起今日是中元之日，传说地府众鬼出游，到人间会见亲人。这几日，这世间各处，皆有鬼魂四处游荡。不会是闹鬼了吧？若是小姐的鬼魂，倒是不怕，她们情同姐妹，小姐不会害她。可若不是小姐，那……

　　想到这里，小翠不由地又打了个冷战，浑身毛孔都立了起来。
　　“小姐小姐，你一定要保佑小翠，若是您回来看小翠了，就请现个身吧，若是，若是别的什么人，不不不，是别的什么‘鬼’就请快快走吧。小翠会多烧些纸钱给你的，你快快走吧，小翠胆小，不经吓。……”
　　小翠一边烧着纸钱，一边低声喃喃道。事实上，她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觉得心里毛毛地，背后冷飕飕地，只好不停地说话，好像要借着说话来驱赶心中的恐惧。

　　“嘎啦”
　　“唔……”
　　小翠背脊一僵，只觉连头皮都发麻了。双手使劲的绞着衣角，手心里尽是冷汗，咬咬牙，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
　　墙面上，映着一个硕大的黑影。她们家小姐直直地坐在棺材里面，背对着她……

　　“啊……”
　　一声尖锐地叫声响彻夜空，惊醒了许多入梦的人。
　　扑通一声，小翠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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